許久之后,三個仙人這才醉醺醺的站起身來,要與他告辭離去。
林覺則是反問一句:
“三位要去哪?”
“嗯?”墨羽真人一愣,隨即笑道,“是說要到林道友這里來,免得被逐個擊破,不過我們的洞府中也有些法器寶物,畢生珍惜的物件,總得先回去收拾一下再過來吧。”
“我的意思是說,三位前輩還敢離去嗎?”林覺搖了搖頭,“紫帝早就派真君神靈監視這里了,幾位來了這里,與我相談,紫帝又性情霸道,可能玄明真人還好說一些,可白鸞、墨羽二位前輩本就不是人,本就被紫帝所猜疑忌憚,此時離去,恐怕半路就會遇見神君。不如酒醒之后,三位再結伴同行,一同去取。”
“啊?”
三人都是大驚。
白鸞道長不信邪,當即從左手臂上長出一支白羽,右手抓住一拔,吐氣一吹。
“呼!”
另一個白鸞道長出現了。
狐貍同樣醉醺醺的一下看著這個白鸞道長,一下看著那個白鸞道長,抬起爪子來揉著眼睛,分不清楚,只以為自己眼花了,掉頭去找林覺。
“你且回去看看!若是順利,便去玄明、墨羽二位道友那里,將他們洞府中的物件一并卷來!”
幻化出的白鸞道長駕云而去。
林覺稍作思索,同樣搖身一變,變出三人。
“嚶?”
狐貍揉揉眼睛,湊近仔細看了又看,跟著變化出三只醉狐,搖搖晃晃的。
“既然如此,想必那位神君的注意力會被牽扯,那我就趁這個時機,替三位前輩取來物件吧。”
三個林覺各帶一只醉狐,化作清風消散無形。
大約半天之后——
一截殘破的白羽隨風飄了回來。
樓閣中的白鸞道長接過一看,登時大驚。
“怎么了?”
墨羽真人和玄明真人都湊過來。
“飛翼神君就在外面守著,我的分身剛剛離去,飛出不遠,就被他攔了下來,質問我來這里做什么,要帶我回九天去。”白鸞道長說道,“我的分身見狀立馬往回飛,卻被他指使麾下神將阻攔,又被他彎弓搭箭,一箭射來。”
“這……”
墨羽、玄明二位真人大驚。
幾乎同時,空中清風聚來,三個林覺帶著三只搖頭晃腦走路跳舞的醉狐回來。
三只狐貍真似喝多了,顛顛又倒倒,忽有一只張口一吐,像是醉吐一樣:
“哇……”
卻吐出許多金玉寶物,里面摻雜著一些白羽、道袍衣物、連根拔起的果樹仙株、珍奇異寶以及兩個身軀好似金玉雕塑的迷茫小道童。
另外兩只醉狐見狀,也張開嘴。
“別吐!這里裝不下了!去外面再吐!”林覺連忙喊了一句。
“嗚?”
兩只醉狐同時歪頭,看他一眼,便又閉上了嘴,火急火燎的往外面跑去。
“哇……”
“嘔哇……”
兩道嘔吐聲,隨即是雜物落地聲。
三位道長便在此地住了下來。
樓閣中很快只剩下林覺、小師妹、扶搖和銜朱了。
“師兄何時可以悟出神通?”小師妹同樣臉紅紅的,將她的長劍抱在胸口,不禁問了一句。
“隨時可以。”林覺回答道,“只是防備罷了。”
“嗯……”
小師妹點點頭,并未多說。
有只彩貍從她衣服里冒出來。
“把你三位師兄師弟都叫來吧。”林覺又對銜朱說道。
“是!”
銜朱立即離去。
再回來時已經是四個人了。
“紫帝行事素來雷厲風行,不知黟山你們那幾位師伯可以拖延多久……”
林覺看著許意、普梅和汪然說道:
“尤其是許意和普梅。
“本來馬上就是紫帝第三次蕩魔除妖,到這時候,天下間的精怪妖魔都已看清他的行事作風,反倒被他逼得團結起來,有生性惡的,便會在那時候趁機出來作亂,既禍害人間香火,也積蓄血食力量,反抗紫帝,有善的,往往也被逼惡,甚至有妖人歹人邪人趁亂,也出來危害人間。
“我本打算在這時候叫你們出去游歷,尋找成真得道之路,將來若是有心,也能幫得到我。
“正好,那時候許意和普梅的壽元也快盡了。
“奈何,紫帝之算也不平庸,他并不給我們這個機會。”
四人聽著,都沒說話。
“如此一來,倘若九天真君神將壓境,甚至浮池神君親至,你們倒是能幫一些忙,然而也可能被牽連。
“可到那個時候九天真君神將與我相斗,精力被牽扯,人間那些善妖倒不見得,邪魔惡妖定然趁勢糾結作亂。
“紫帝雖然偏激,與我不合,不過邪魔惡妖、歹人邪人還是得除,這也是你們的機緣,也算責任吧。”
幾個弟子聽著,本來都欲開口,聽見最后一句,又都閉上了嘴。
“不如我將你們三個偷偷送出去,去遠些的地方。雖然你們三個本身是人,紫帝也不見得會為難你們,不過還是不要隨便暴露身份來歷,當天下邪魔惡妖因此動亂起來,歹人邪人出來作惡之時,便是你們替我安撫天下的時候。至于能否成真得道,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四個弟子都面面相覷。
最后許意先站出來:“弟子知道師父如何想的,定然謹遵師命,安撫天下!”
“呵!你倒難得恭敬!”
林覺對著許意一笑,說了一聲。
到這時候,許意比普梅小的那幾歲已經完全忽略不計,只剩下一個更聰明的大師兄了。
因而普梅和汪然見狀,雖然略有不同想法,但也同時行禮說道:
“弟子也是!”
“弟子也謹遵師命!”
“去收拾吧。”林覺說著,又對開始垂直走柱的狐貍說道,“等他們收拾完,一個丟到大西北的荒漠,一個丟到西南大山,一個丟到極寒之地。”
“好的!”
狐貍扭頭說道:“不要他們了嗎?怎么不拿去賣錢?”
林覺只是笑笑不語。
“師父我呢?”
三弟子思索許久,開口問道。
“銜朱啊,你本是妖,此時若是出去,恐怕被真君給抓走充功績了。何況你的壽元更長,還是先陪在我身邊,等這一劫過去,天下必然再亂,那時才是你出去展示自身本領、尋找成真得道之路的時候。”林覺看著這個三弟子說。
“師父,師兄師姐師弟是人,可以誅除惡人,我雖是妖,也可誅除惡妖,正好讓九天知道,妖也也不都是人間禍亂之源。”
銜朱睜著一雙大眼,眼睛很紅,唇珠亦是精巧鮮紅,神情卻很寧靜:
“我的道行已經超過師兄師姐,距離成真得道只有一步之遙,若論斗法,仙人真君之下我誰也不怕。就算遇見真君大神,我有斷而復續,又跟師姐學了散而復聚,再有金蟬脫殼的神通,也有脫身之能。”
“如此不妥。”
“如此甚妥!”
“你可想好了?”
“剛就一直在想。”
“那也行。”林覺說道,高仰起頭,對已經爬到房梁下面倒掛行走的狐貍說,“便將她丟到江南。”
“兔子也不要嗎?這個可以換錢!”
四個徒弟便都向他告辭,去收拾了。
走出閣樓,便是懸崖絕壁的長廊通道,是許意一手修建起來的,四人都不禁留步,往遠方看去。
青山迭影,隱見小溪穿山而過,云霧飄飛,好似伸手就能觸及,白鷺振翅,山花遍地,安靜而又絕美。
一時心中竟有些舍不得。
“小師兄。”普梅忍不住開口問,“你剛才說你知道師父是如何想的,是什么意思?”
“大師妹啊,你需知曉,紫帝雖然蕩魔除妖,行事偏激不分善惡,也因此傷害到了許多人,又威脅到了扶搖師姐和銜朱師妹,不過對于人間大多數人來說仍然是件好事。”許意嘆息說道,“師父與之相對,除了自保,也有理念相爭,因此無論誰勝誰負,都要保人間不被妖魔禍害。若是師父贏了這一劫,反倒致使人間大亂,那世人興許就會認為,是師父站在妖魔那邊了。”
說著頓了一下,他又看向旁邊:“三師妹也是如此想,因此才會冒險出去,除了想成真得道相助師父,也是為師父的想法而戰啊。”
銜朱面色平靜,是默認了。
“原來如此。”
普梅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忽然又聽銜朱開口說道:“小師弟是徽州人吧?”
“是的。”
“那江南也算你半個故鄉了。”銜朱說道,“你去江南吧,我去東北極寒之地。”
“為什么?”
“正好讓你回家看看。”
“那怎么行?師父都和扶搖師姐說好了!”
“師父讓我去江南,是因江南是玉鑒帝君的香火地,紫帝力量滲透不足,又有意離神君、月照元君相護,對我而言安全一些,然而這么一來,反倒可能影響我成真得道,所以你我互換。”銜朱心很堅定,“不必擔心扶搖師姐,她記不住的,何況她還喝醉了,到時候她帶我們離開,還不是我們說去哪里她就哪里。”
“這……”
“師父能聽得見。他既不開口反駁,就是沒有意見。”銜朱說道,“就這么決定了。”
小師弟哪敢反抗師姐?
這個師姐看著柔弱,本體也是一只山間野兔,可卻修行五行靈法專研五行法術,且愛學劍術,戰力十分可怕。
就連樓閣中的師父,也只是搖頭苦笑。
能跪三年求道的兔子,確實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