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送信的人前來拜訪了。
林覺只好從閉關悟道中出來接待。
此時他已沒空再做小吃,不過卻有了四位弟子,于是仍然可以有甜點小吃來招待客人。
“聽說紫帝在調查黟山。”江道長一開口便說道,“應是你們師兄弟幾個先后成真得道,動靜太大,引起了紫帝的忌憚。”
“什么時候的事?”
“不知道。最近才聽說的。”江道長說道,“香火神靈本就忌憚靈法派的仙人,紫帝又格外霸道,而且早就注意到了你,這對你不是好事。”
林覺倒是平靜,只是問道:“道友覺得紫帝會如何?”
“若是尋常散仙,天帝不會多么在意,可你們師出同門,再加上你在人間的威望,天帝便會多些忌憚。原本只是這樣的話,就算他再霸道,他畢竟是人神天帝,心力都在蕩魔除妖上,只要你們不主動招惹他,起碼在他蕩魔除妖結束之前都不會管你們。蕩魔除妖之后,只要你們肯上天去,向他恭恭敬敬表示服從,他也不會為難你們,可能反倒還有些好處。”
江道長說著,搖了搖頭:
“然而你們黟山修行法術也好、修行經歷也罷,都和妖精鬼怪、自然神靈有離不開的關系,紫帝定會因此生疑,前來試探。
“若是你不想這么早與紫帝沖突,便得設法避開。
“如今九天之上,神靈之間,支持紫帝蕩魔除妖的是一部分,不支持的是一部分,可是不支持也不代表反對,反對的則是另一部分。
“然而紫帝畢竟是九天共主,除了那些十分反對他的,只要他下令,下的又是正當的命令,大多神靈都會遵從。
“也正因他是天帝,九天人神共主,諸位道友是人,因此只要避開,他就不會為難你們。避開之后,他也無法找到正當理由,沒有正當理由,即便他忌憚諸位道友,想要對付你們,也無從下手,諸位道友受到的壓力便會很小。”
林覺聽到這里,便能猜想得出,天帝會如何試探、如何尋找正當理由了。
在前朝末年,上任天翁時,護圣真君想要對付他,也要尋個正當理由,那時是從花前輩入的手。
“那么如何可以避開呢?”
“簡單,又很難。”江道長搖頭說道,“只需適當無情無義。”
“那避不開了!”
林覺灑脫說道,隨即為她斟茶:“哈哈,道友也不用著急,我家師兄自有安排。”
“我會助你。”
“我知道。”
一道茶水傾瀉而下。
一條真火倒卷上天,卻被長蛇神君一劍斬斷。
劍氣斬過火焰,仍然帶著幾分火氣,正好從下方正在迅速靠近的白云與烏云中間斬過,斬入下方大地。
下一瞬間白云與烏云撞在一起。
沒有轟隆和顫抖,兩朵云接觸交融,代替它們發出碰撞聲音的是雙方的兵將。
四千多位甲士被仙人祭煉,是前所未有的強大,無論身軀還是力量,都幾可與天兵相斗,只是靈活戰術略顯不如,且不能飛天罷了。
雙方猛然撞在一起,就似兩條洶涌澎湃的大河于此互相撞擊。
“倏!”
一個神將提著長槍飛來,長槍一掃,下方甲士立即被掃飛一片,有的撞入身后軍陣之中,有的直接掉下白云。
然而下一瞬間,風聲嗚咽,一個巨大的鐵棍砸了過來。
神將連忙橫槍來擋。
轟的一下!卻是直接被砸飛出去!
拿著鐵棍的正是一位披甲巨神。
披甲巨神揮過鐵棍,低頭一看,已有許多天兵小將凌空飛起,或是提刀瞄準它身上甲胄尚未覆蓋之地猛然劈砍,或是持槍朝著它的眼睛戳去。
可令他們意外的事來了——
這名披甲巨神甲胄之下并非肉體凡胎,而是木頭,也非尋常靈木,而是一位成真得道的妖王的軀體,他們的劈砍不僅很難留下痕跡,好不容易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竟在轉眼之間又恢復如初。
圍攻之際,又一尊披甲巨神提著金锏、邁著沉重的步子自云端往前,直接越過了他們。
抬腳一踢,七八個天兵飛起。
金锏一揮,烏云前端清空一片。
這些巨神共有十二尊,高達十余丈,通體由長生木制成,被仙人悉心雕刻,祭煉多年,本就極具靈韻玄妙,更是力大無窮。
若說豆兵甲士面對天兵略處下風,這十二尊披甲巨神就完全不是尋常的神將可以對付的了。
雙方互相對撞,激烈廝殺。
而在連綿不絕的白云與烏云更上空,三位道人也在與長蛇神君周旋對抗。
“長蛇神君,你是九天神靈,這些天兵神將也是九天的兵將,我們無意與九天對抗,只是紫帝不分善惡,非人者都要除,太過霸道,又剛巧找到了對我們有恩的天山老祖,這才無奈前來,如此打下去只是徒增傷亡罷了!”
大師兄是個老實人,一邊勸解,一邊施法。
一手山壓頂!
讓長蛇神君身軀變得沉重無比,幾乎飛不動。
一手石封術!
使長蛇神君身軀逐漸變得僵硬。
他又總在長蛇神君與提著大劍的三師兄對戰的關鍵時刻用定身術影響他,又時不時一句“勸君皺眉”,使他分心。
“聒噪!”
長蛇神君大怒,剛往右邊轉頭,想怒斥那個老農似的道人,便見左邊連續九條火龍洶涌而來,幾乎占了半邊天。
那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中年道人。
這本是最常見的火行法術,可恰恰是這般常見的法術,修至巔峰,也有焚城滅國之大能,也不知這道士平常是做什么的,仿佛只修這門法術,以至于竟頗有幾分天上火部主神的威風,連他也不敢硬抗。
“刷刷刷!”
長蛇神君連著斬出幾道劍氣,連著攪碎幾條火龍。
“還請神君收手收兵!”大師兄請求道,“定!”
長蛇神君動作一頓,立即就有一條火龍尋到間隙,撲到了他臉上來。
“嘶!”
好強的真火!
長蛇神君身上頓時劇痛,心中卻只感嘆一聲,握緊手中長劍,又橫劍一擋,當的一聲擋下一把寬厚的大劍。
火光散去,一個長發凌亂的道人與他貼近對視。
“哼!”
長蛇神君手一用力,就將這道人給推飛出去不知多遠:
“你的劍術雖然不錯,不過比起本君還差得遠!手中劍倒是大,可不是劍大力量就大的!”
說著他將手中長劍一拋——
剎那之間,長劍變作幾萬把,如同劍河一樣,朝著對面那道人齊齊射去。
道人作清風而去,劍河追風而行。
一時天空滿是劍光穿梭不絕。
長蛇神君見這道人飛下云端,直往大地而去,長劍河流也隨他直轉而下,長蛇神君只稍稍一猜,就知道這道人大概是有什么遁地的神通,想借助大地消磨這些長劍并且脫身。
但他也不在意,只是轉過頭,死死盯著那老農似的道人,咬牙切齒:
“我先斬你!”
神君全身盔甲被燒得發紅發亮,頭發蜷曲,面容焦黑,他卻渾然不顧,提劍而去。
平常只一剎那就能飛到那道人身邊,如今背負一座山便用了一息時間,平常只一瞬間就能斬掉那道人的頭顱,如今全身掉沙,也慢了許多。
只見那道人側身一閃,避過寶劍:
“若除惡妖邪魔,我們本可與神君并肩作戰,今日何必如此?”
說著話時,一掌拍出。
好大的膽子!
赤手空拳,竟敢對真君動手!
長蛇神君真是被山壓迫,被石封體,難以躲避,不過他也不屑于躲,因為絕大多數真君武神的一掌對他也不痛不癢,何況一個修法術的仙人?
卻不曾想,一掌之下,身上堅硬無比的盔甲竟然應聲而碎,甚至化成了齏粉。
盔甲之下軀體同樣堅硬,同樣劇痛無比。
“天山老祖德高望重,年事也高,未曾作惡,神君請放過他。”
老農民似的道人飛身后退,說話的同時目光一低,看向神君胸前的傷勢。
可惜造詣終不如小師妹……
“陛下,長蛇神君回來了。”
“戰況如何?”
“西域太遠缺乏香火供奉,神君神力有所削弱,且缺乏后繼,黟山總共來了三位仙人,加上天山老祖,長蛇神君不占優勢,只得撤軍了。”
“意思是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
“哼!”
紫帝站了起來,忽然一笑:“好一個黟山!身為人間仙人,竟然因為異類而與天兵相抗!早該把這群靈法派的成仙之路給堵死的!”
隨即他又轉頭問道:
“天山雪蓮呢?”
“那三位仙人到達之前,就幾乎已經被我們燒干凈了。”
“如此就好……”
紫帝點了點頭,開始沉思:
“一座黟山,連出好幾位仙人,卻不隱居避世,反而入世極深!
“聚獸調禽,與妖怪為伍!
“身在黟山,受黟山山神照顧!
“還有一個‘林真人’,不僅仗著人間威望袒護妖怪,敢與佛門菩薩動手,且與南方神系暗中往來,甚至還與九尾妖狐相伴,收妖怪為徒!”
紫帝似笑似怒,又似列舉他們罪狀:
“若是不與妖怪為伍也就罷了,可是身為仙人,卻不站在人間這面,反而跑去袒護妖怪,真是當誅!”
“陛下意思是……”
“原先還說再容他們幾十年,現在看來,幾十年后,恐怕要有更多仙人了。”
紫帝頓了一下,又開口問:“天機上神覺得應當如何?”
旁邊便再傳出一位老神的聲音:
“師出須得有名,責人須得有禮,應當先派神官前去黟山質問為何阻攔天兵除妖,隨即開始清查黟山,查黟山中有多少妖怪曾經做過惡,有多少人進入黟山便死在山中的,查明之后,再調九天真君神靈,先拿下黟山中的精怪和黟山山神,將黟山還給人神與人間。
“若是他們并不阻攔,也就不必為難他們,若有阻攔違抗,可令長蛇、巨防神君主攻,令白虹仙翁、丹火真人相助,一舉蕩平黟山!
“拘拿這些仙人,以儆效尤,也正好在蕩魔除妖之后,封鎖靈法派的修行靈法,不得讓人再成仙。”
紫帝聽了,點了點頭。
邊上神官也是連忙記下。
他是自北方來的,這位天帝當初曾為北方大帝之時,對北方妖魔的雷霆手腕,以及北方妖魔的慘狀,他都了如指掌,因此一點也不驚異,想了想也只是又問一句:“黟山中曾有一些精怪,與浮丘觀關系匪淺,是一群貓妖,不過在前朝時曾被封為正神,后來被罷黜了。”
“竟封妖怪為神!真是昏庸!”紫帝說道。
“陛下莫急。”天機上神說道,“可以先問一句,它們為神期間表現如何?”
“似乎還頗為勤勉,風評不錯。”
“如此的話,可以征調它們配合除妖,若是配合,就可以放過他們,當做給‘神靈’一個面子,若不配合,再行處置責罰也不遲!”
紫帝閉目點頭。
“是!”神官說道,“還有林真人……”
“林真人……”
涉及到這一位,天機上神也不敢說了。
這既非妖怪,也非邪魔,反而是功德道行威望都很高的一位仙人,按理來說,該是九天神靈敬重的對象才對。
“也去查!”紫帝忽然睜眼,“他的功德威望再高,只要包庇妖魔,便是不行!只要身邊狐貍確與瑤華有關,便是資助妖族大圣復出,將明帝天翁的戰績化為飛灰,便是九天之敵!”
“九天神靈會認嗎?”
“瑤華也敢不認?當年的大戰忘記了?”
“嗯……”
神官與天機上神對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