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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禮崩樂壞,真的崩了嗎?

  “話說蘇子你真不準備成仙啊?”

  在游歷的途中,虞姬依舊沒有改變讓蘇凱成為仙人的想法。

  蘇凱只是對仙人沒有了解,所以才無法解決吸血沖動,而且他也沒什么動力去解決這個事兒。

  若是自己也成為了仙人,那么蘇凱就會很著急解決吸血沖動,取回全部的力量。

  畢竟需要用部分力量與精神,無時不刻的對抗這種源自血脈的沖動,對于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虞,長生不死的壽命非我所愿,而且我也時刻準備好了舍棄生命。”

  蘇凱抬頭,悠悠嘆息道:“生命的精彩不在于長度,而在于所創造的璀璨,你這樣睡上成百上千年,就算有長生不死的壽命又有什么意義呢?”

  “虞,你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首先便是如何做一個人。”

  蘇凱泛著空洞的眼睛看著虞姬,倒映著她不明所以的神情:“仙人也是人的一種,你身上的吸血沖動從來都不是大事,暫且先放在一邊吧!”

  虞姬看不懂蘇凱的眼神里蘊藏著的東西,她只能看到毫無高光的空泛,但她此時并沒有在意,只是笑著說道:“也是,反正我還可以活很久很久,在你死之前,總歸是可以解決吸血沖動的!”

  “……真吾徒也!”

  蘇凱搖了搖頭,這還是他第二次帶弟子,他自忖對教人上面還有那么幾分心得,說不定可以斧正一下這個咸虞仙人。

  “蘇子,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也不怪虞姬發問,兩人離開森林之后,徒步走了十幾天,虞姬剛開始還對外面有些好奇,但看到人類聚居的城邑,明顯有些厭惡,但還是可以忍耐。

  仙人是這樣的,抑制吸血沖動是自我克制,能夠忍耐源自靈魂上的厭惡,也是一種自我克制。

  “虞,你很討厭人類嗎?”蘇凱并不回答,而是如謎語人一樣反問,虞姬瞬間有些壓制不住暴躁的脾氣,但還是深呼吸低語量身“打不過”,最終按耐住脾氣。

  “我從不討厭人類。”虞姬看著看著蘇凱,又看了看城邑,認真的說道:“但我討厭文明。”

  “每次看到這些需要開發自然,砍伐樹木才能建造的城邑,我就會產生一種毀壞的沖動。”

  “懂了,環保主義者。”蘇凱點了點頭,這個沒法噴,仙人確實是自然之子,不過他還是疑惑道:“可是跟你同一時期的仙人,也有成為部落首領,傳授給人類文明的吧?”

  “他們那是為了吃人,你以為仙人只知道吃,什么都不管?”虞姬伸出手指算道:“在黃帝尚未崛起之前,整個中原的人口加起來尚且不足百萬,而若是仙人們全都多吃多占,用不了多久就全都吃光。”

  “讓人類自然繁衍,就需要給他們帶來舒適的生活,讓他們哪怕明知被吃,也愿意投入仙人的麾下生活。”

  “總之,一切為了吸血沖動而服務,直到黃帝解決了吸血沖動,仙人們才發現原來這個根植于靈魂之上的詛咒,居然可以祛除。”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就是知見障了。”蘇凱點頭,就像沒有人提醒的話,誰也不會注意到常識有很多是錯誤的,但因為可以忍受,所以就放在一邊不管了。

  就像奴隸社會的人想象不到封建制,封建社會的人想不到還有……

  因為在奴隸社會的認知里面,奴隸就是要有主人,而且整個世界除了奴隸就是主人,不會有第三個身份。

  而在封建制度下,沒有皇帝還怎么活?

  這都是知見障。

  “不僅是人會受限于知見障,看來仙人們也會,或許,這就是智慧生命都有的特性。”蘇凱抬眸,真不愧是軒轅黃帝,明明生活在認知受限的部落時期,卻依舊能貫徹自己的意志,不受知見障的影響。

  “知見……障?”虞姬念了念這三個字,點頭贊同道:“真貼切的形容,蘇子,或許你的成就與能力,真的不弱于黃帝。”

  “那是自然,我本就不弱于任何人。”

  蘇凱毫不客氣的點頭說道:“只是可惜沒有生活在一個時代,不能親眼看看黃帝,和這位人文初祖論道。”

  先賢可以敬,但不可以尊。

  敬他,只需要不吝嗇于自己的贊美即可,但是尊他,卻要你跪下才能表達自己的順從。

  或許肉體上的形式沒有,但是精神卻永遠的跪下了。

  “果然跟著你出來是對的!”虞姬聽到蘇凱用帶著考校的口吻談論黃帝也不奇怪,在這個時代,乃至更古老久遠的時代,超越先人乃是祖先的期盼。

  但凡有些心氣,聽到古代圣賢都是與之自比,或者是認為自己的才能遠超古代圣賢。

  華夏族這種驕傲自信的風氣,一直延續到宋朝,直到從宋開始,才有崇古薄今的風氣,敢有自比古之先賢志向的人都會被嘲笑自不量力,漸漸地所有人都開始認為自己比不過古代先賢。

  只要是古代先賢說的那就一定是對的,只要是古代先賢說的,就一定比現在的賢人說的有道理。

  “接下來我們去楚國郢都。”

  蘇凱笑了笑,回答虞姬之前的問題:“聽說如今正有兩位子在楚王的面前演法,談論各自的學說。”

  “正好我還在研學階段,便去瞧瞧。”

  “你這樣的人,還有去看別人談論思想的必要么?”虞姬撇了撇嘴,明顯十分不喜歡去諸侯國的國都這種事,這會讓她更加暴躁。

  “哪怕我早已知曉路就在腳下,但也不妨礙我看一眼如何才能達成真正的救濟。”

  談起自己的理念,蘇凱空泛的眸子仿佛燃起了大火:“我的路絕沒有錯,但如何才能走通這條路,我還需要多看看……”

  楚國,郢都。

  楚國人非常頑固,哪怕國都數次遷徙,但每次新的國都都會被命名為‘郢’。

  很多國家遷都,都是從一個城邑遷到另一個城邑,比如魏國本來的國都叫做安邑,后來遷到了大梁,韓國本來的國都是陽翟,后來滅了鄭國就遷到了新鄭。

  而楚國不一樣,國都在哪,哪就是郢。

  此時郢都非常熱鬧,因為公輸家與墨家的兩位子,墨子墨翟與公輸子公輸班正在向楚王展現自家學派的道理。

  墨子奉行兼愛非攻,反對楚國動不動就侵略吞并別的國家,并且帶來了自己守城的心得。

  而公輸子不管那么多,他就是喜歡機巧之術,而想要繼續研究機巧,就需要有人給投錢,輸送資金支持。

  楚王愿意支持公輸子研究,那么公輸子也愿意把自己研究的攻城機巧獻給楚王。

  楚王曾因周天子不給晉級爵位而自稱為王,在這之后的幾百年里天天嚷嚷著‘我蠻夷也’,無理由攻打別的國家,這的確落了很多實惠,國土面積迅速擴大。

  但弊端也有,每一任諸侯霸主都要帶聯軍干他,從齊桓公開始,晉文公,甚至宋襄公都帶人和楚國開戰,只不過宋襄公太講禮沒打過罷了。

  但事實上,楚國依舊是諸夏聯盟的一員,他們的祭祀、戰爭、禮儀和文字,都是源自諸夏部落,并且曾經南方最大的蠻夷虎方部落,便是被楚國所滅,虎方的文字以及禮器全部被楚國焚毀,在史書上也只留下簡短的一行字。

  直到后世考古,挖到了虎方的青銅器,才還原了這個蠻夷部落的文字,與諸夏文字起源的甲骨文的確不同。

  如今時代變遷,楚國說自己是蠻夷這一招已經不好使了,別說你是蠻夷了,你就是畜生也不能打別人!

  此時,王宮之內,楚王非常煩躁,因為墨子又要來煩他了。

  但他又不能不見,在這個時代,各國國君對人才的重視和渴望是表現在外的,是十分明顯的,絕不會玩欲擒故縱這一套慢待別人。

  畢竟這是一個分肉漏了車夫,就敢把你帶到敵軍營地的時代,慢待輕視別人,只會導致人家和你結仇。

  今天楚王要是敢不見墨子的求見,那么在他死之前,其他學派的子和學者就再也不會來楚國了。

  哪怕是與墨家不對付的儒家和公輸家也是這樣,這就是諸子百家縱橫的時代,一個真正屬于學者和思想家的時代。

  “墨家墨翟,拜見楚王。”墨子行禮,但卻沒有起身。

  “寡人見過墨子。”

  在墨子行禮過后,楚王也鄭重的回禮,雙方見禮過后,這才一同起身。

  墨子坐在楚王的對面,因墨子不是楚王的臣子,所以自然不入臣子行列之中,以客禮與楚王對坐。

  “不止今日墨子有何見解以教寡人?”楚王心知這家伙接下來要說什么,但還是要裝不知道發問。

  因為他不問,墨子就不能說,這也是禮。

  而墨子不說就會和他耗下去。

  雖然常說春秋戰國禮崩樂壞,但戰國人以為的禮崩樂壞,在后世人眼里已經是最有禮節的一集了,往后數幾千年,華夏人的道德底線只會越來越低。

  楚王用眼神示意侍者去請公輸班,之前幾次都是這樣,墨子來對他的國策指手畫腳,他就示意手下擋住,畢竟作為王,他必須得虛心納諫才能吸引各國人才,即便不是這樣,也得裝成這樣。

  而墨子已經開始了:“我聽聞有智慧的國君,不會用自己少的東西,去爭奪自己多余的東西,這不是一個英明的君主所為。”

  “墨子,您說得對啊,說的對!”楚王點頭不止,但是心里在計算公輸班離這里還有多遠。

  “我聽聞楚國地廣人稀,冒然發動戰爭雖然有可能會開疆擴土,但是一定會死傷人口,楚國如今并不缺少土地,而缺少人口,您為何要用自己稀少的東西,去爭奪多余的東西呢?”

  春秋戰國時期的人說話就是這么耿直,突出一個不管別人的死活。

  但是楚王的腦子很清醒,打仗會死人固然不假,但死的都是別人,可是收獲的好處都是他的,他是既得利益者。

  他想要收獲好處根本不用付出什么,作為代價的楚國子民對他而言只是一串數字。

  而且開疆擴土之后,也能吸納新的人口,不出幾代人就全都是楚人了。

  不要說那些國人和野人,就連楚國境內的貴族封君,經過幾代人之后也忘了是楚國滅了他們的國家,斷了他們的宗廟,打心底里認為自己是楚人。

  “恕我直言,您這樣,實在不是英明的君主所為,難道就不怕日后國家衰弱,被其他諸侯趁虛而入嗎?”

  “那就請墨子教我了。”楚王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節奏,接下來,他開始奉承墨家的機關術,言下之意就是你只要把墨家的機關術也帶到楚國來,那我們楚國就不怕打敗仗了。

  你不是說國家衰弱就會被其他國家侵略嗎,那只要用您的機關術一直贏不就不會被侵略了?

  楚王的邏輯震驚了墨子,他終于知道用言語是無法打動這些頑固的國君。

  而此時,公輸班也到了,正好聽到墨子威脅楚王,“墨家有十誡九距非攻機關術,不義之戰,絕無法突破……”

  公輸班正好技癢,他剛研究的攻城器械可以派上用場了。

  “錯了,戰爭沒有仁義之分。”

  但是在他開口之前,蘇凱施施然從正門走入,看著墨子說道:“和什么人說什么話,和楚王這樣的君主說話,你只有告訴他你的機關術可以擊敗楚國,他才會畏懼。”

  “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對仁義有著不同的理解。”

  蘇凱看著楚王說道:“而對于政治家而言,仁義是沒有意義的東西。”

  看著不請自來的蘇凱,楚王沒有趕人,而是看著蘇凱問道:“你是誰?”

  “蘇凱,一介旅人,見過楚王。”

  “原來是蘇子,傳聞公子凱精通世上所有的魔術,被稱之為術之祖,今日得見一面,實為墨翟之幸。”

  墨子站起身來,算是行禮,然后他沒等蘇凱回禮便目光銳利盯著他說道:“不止今日蘇子不請自來,可是有何高談?”

  你上來就誰都噴,到底是站哪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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