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城北郊,一棟自建別墅的地下室之內。
這處約莫三十平米的地下室經過特殊改造。
上下左右的墻壁全部閃爍著森冷的金屬光澤,就好似銀行封存巨額現金的保險庫。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在金屬墻壁之上固定著一條條環環相扣,嬰兒小臂粗細的鋼索,一直延伸向房間中央。
這里就好像是一處牢籠,為了束縛某些恐怖生物或是大型猛獸而存在。
然而此時此刻,被鋼索束縛在地下室中央的,不是猛虎、雄獅或巨熊,而是一個人。
高大的身軀,寬厚的肩背,強健如同雕塑一般的肌肉。
此人面容年輕,面部輪廓如同刀削一般,眉亂逆生,形如斷刀,鼻峰起棱,額生懸針,乍看無事,但仔細一觀,便會覺得兇厲異常,煞氣逼人。
然而,這兇厲的面相卻是被一雙眼睛所壓制。
這雙眼半閉半睜,始終低垂,好似菩薩低目,不忍見世間百欲疾苦,他的瞳孔澄澈透亮,如同明鏡照徹本心。
正是“面若天魔生亂象,眼似菩提百煞降”。
“二十載修行,成敗就看今日了。”
易北斗低聲自語,隨后他伸出兩根手指,朝著身軀某處用力按壓。
噗嗤!
一根帶血的銀針隨著按壓刺破血肉出現在他的兩指之間,易北斗兩指順勢合攏將銀針捏住,緩緩拔出體外。
隨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七個孔洞,一共七枚銀針。
降魔七星針!
這是道家伏魔的法門,銀針刺入對手體內,鎮封大穴,能夠壓制其身體的神經、氣血、筋肉、臟腑等種種功能。
普通人中了這七針,立刻連行動都做不到,能夠開碑裂石的武學高手中了這七針,也會氣力盡散,任人宰割。
而易北斗已經帶著這七枚銀針,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叮當!叮當!
一枚枚銀針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呼哧!!呼哧!!
伴隨著銀針的拔出,易北斗的呼吸逐漸變得越來越沉重,他眼中的鎮定迅速消失,猩紅的血絲爬滿了整個眼白,使得他的雙眼似乎在泛著血光。
赤脈貫睛,兇殺之相!
他體內的氣血瘋狂涌動,臟腑運轉之間,身體的各項激素水平呈指數型拔高,直到超越了正常人生理的極限。
在這種激素水平之下,圣賢亦會變成被本能與欲望支配的魔鬼。
人人生而不同,眾生百相皆具。
有的人生而癡傻,有的人生而聰慧,有的人天賦異稟,有的人庸庸碌碌。
易北斗,生來就是魔頭。
伴隨著他的成長,其體內的各種激素水平逐漸達到遠超常人的地步,這使得他的身體強度自然而然的就會異于常人,并且性格越來越兇殘暴戾。
而在他七歲那年,一場殺戮徹底激發了他的魔念。
原本,他會逐漸在魔念之中喪失自我,徹底墮落,最終難逃法網制裁,在反抗之中死于槍口之下。
這是他的命。
但他是幸運的,遇到了師父洪大同,傳授他“自在心訣”。
從此,他便苦修此法二十年,這門法訣不修力,不修術,只修心,一旦開啟,大腦功能被激活,便是幻象叢生,魔劫不斷,時時刻刻,不得安寧。
渡得過,便可掌控身體,徹底壓制他天生的魔性,獲得自在;渡不過,那便瘋瘋癲癲,甚至大腦死亡。
若想得自在,必先渡百災。
而他相比其他修行自在心決的人情況要更加兇險,因為他自身魔性深重,激發的幻象魔劫也就更加恐怖,因此洪大同便在他身上設下降魔七星針,壓制其魔性,助他修行。
若有一天,移星易斗,七星盡去,他仍舊可自持無礙,平靜如初,便是自在之時。
二十年來,他日日夜夜如履薄冰,整日低垂眉眼,不敢見世間百欲,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成為別人眼中的怪人,能否得成自在便看今日。
吼!!
七星盡去,易北斗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吼聲,失去了壓制,魔性徹底爆發,更因為自在心決本身的魔劫刺激,使得魔性更甚。
若在古代傳說之中,此時的易北斗便如天降魔主!
嘩啦!嘩啦!
他如同野獸一般奮力掙扎,想要掙脫枷鎖,粗壯的鋼索繃得筆直,墻面固定處在他的巨力拉扯之下,鋼面竟是被扯得逐漸變形凸起。
眼看著他便要徹底失控。
“我命皆由我,今日成自在!!”
易北斗忽然低聲喝念,如佛陀在菩提樹下成道時的低語。
二十年苦修,比苦行僧更加痛苦的生活,早已將他的意志磨礪得堅若鋼鐵。
支撐著他的,只有一個信念。
他不認這命,他要做自己的主人!!
眼中的血絲逐漸散去,他的眼神重新回歸澄澈,狂暴的身軀在他的控制之下盤腿坐下,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身體之中的每一個細節。
氣血、心跳、臟腑運轉、神經傳遞……
自在心決,修成之后,大腦潛能被激發,便能夠更徹底的掌控身體。
此時此刻,體內那狂暴的魔性反而成為了他最好的助力。
咔嚓!咔嚓!
他的體內發出筋骨爆鳴,渾身皮肉都在劇烈抖動,毛孔開合之間,深紅色濃稠的血液從中溢出,迅速在易北斗身體表面堆疊凝結成痂。
這一坐就是整整七天。
此時易北斗身上的血痂已經堆疊了厚厚一層,遠遠看上去不像是人形,而像是一塊黑紅色的山石。
咔嚓!!
血痂裂開,便如靈石之中蹦出石猴,易北斗掙脫血痂,重新站了起來。
他的皮膚變得細膩光滑,強壯的身體清減了許多,甚至顯得有些消瘦。
但易北斗知道,他的生命已經與之前完全不同了。
佛經中說,自在天魔與佛陀平齊。
降服魔性,脫胎換骨。
“二十年低眉守性,今日終于可以抬眼看看這世間,真正做我自己了。”
易北斗輕聲自語,看向了手腕與腳腕上束縛的鋼索鐐銬,四肢微微一震。
咔啪!!
鎖芯震蕩,鐐銬自然脫落,就好似那捆縛了他二十年的枷鎖。
易北斗走到地下室一角,拿起了自己的背包,爬上垂直的鐵梯,就在他伸手準備擰開地下室入口的氣閥之時,動作微微一頓。
不過下一刻,他就狀若無事的繼續擰開了地下室的氣閥。
氣閥打開,就在他頭顱露出地面的剎那。
嗖!!
兩道寒芒劃破房間的黑暗,在易北斗的雙目之中迅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