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禁咒是非常強大的。
與之對應,巫師為釋放禁咒所支付的代價也極為沉重。
修行魔力本來就是用身體去換取力量,力量越大,身體也越容易崩潰,但即使如此,巫師們也仍舊渴望擁有這種力量——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如果說對知識的向往和追求是一種博學的態度和理想,那以禁忌魔法震懾敵人,穩固家族地位,便是基于現實和功利而來的目標,當理想與現實所追尋的事物重疊一致,他們有什么理由不去觸碰這股力量呢?
更何況,學無止境,誰也不知道神秘學的盡頭究竟是什么。
假如量變會引發質變,無窮無盡的魔力可以讓人脫離肉體凡胎,踏上神途,自己卻沒有修習禁咒,會不會后悔?
一定會。
但這個世上沒有后悔藥。
所以他們必須學會禁咒,這也是一名巫師跨入七階,成為大魔法師必要條件之一。
而禁咒之初,就是教導巫師如何讓身體更多部分發生自噬反應,相當于所有禁咒魔法的前置。它不是法術,而是另一種“寬度”更廣的冥想方式。
常規冥想所引導的自噬反應,僅限于身體中儲備機能的那部分細胞,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能在關鍵時刻被身體消化釋放能量,即使全部耗損,也不會對巫師自身造成太大傷害,頂多看上去瘦一圈,或者老幾歲,并不致命。
但禁忌冥想不同。
以肖恩初次看見的荒漠為例,如果是禁忌冥想,只吃掉半株仙人掌是不夠的,遠遠不夠,它會讓你遭遇更惡劣的環境,誘導或迫使你吃掉一切你能看見的東西,仙人掌只是其中之一,還有石頭、沙子,或偶然路過的駱駝、飛過的野鳥,甚至掛在天上的太陽。
至于怎么吃……
那是巫師自己的事。
摘不下天上的太陽,就永遠無法徹底掌握這股力量。
而吃掉這些不該吃的東西,映射到現實里,即是身體各個關鍵部位都在發生自噬反應,釋放能量。
轉化效率不變,依然根據你的冥想深度而定,但被轉化成能量的質量不同了,較之普通冥想大幅增加,即使是一名初生者巫師,也能通過這種方式暫時獲得遠超階位的強大魔力。
只是稍不注意就可能重開。
肖恩記憶中有很多這樣的例子。
有些巫師當時其實可能只是想爆個氣,用一只手或一條腿,又或是一個腎,來換取一場戰斗的勝利,結果沒把控好,爆氣直接變成了爆體,慘勝也變成了同歸于盡。
兩人死得都挺冤的。
可見禁咒之初是一種很可怕的知識。
“知道的東西越多,你就越危險”——這句話放在神秘學里,同樣適用。
但奎爾猜對了。
肖恩確實是他所想的那種人——越是危險,他越想嘗試。
在看到禁咒之初的一瞬間,肖恩眼睛都直了,那是一種對新知識充滿期待的目光,他眼中的熱情與渴望甚至比之前在夢里掀開艾爾薇莉姐姐身上的被子時還濃烈,肩上宛若富婆的重壓也仿佛消失不見。
這一刻,肖恩的眼里只有這本書。
對于現階段空有無數強大術法卻沒有足夠魔力釋放的他來說,沒有比這收益更大的寶貝了,關鍵它和常規冥想還互不沖突——禁忌冥想也是冥想,不僅能拓展自噬寬度,同樣能夠加深深度,換而言之,修行禁咒與提升基礎魔力可以同時進行。
真理殿堂在博學者時代能成為所有巫師心目中的圣地不是沒有原因的,光憑這一本書,就足以奠定它在學術界的地位。
也是因此,那個時候大多神秘學家和大魔法師都出自真理殿堂。某種程度上,禁咒之初可以說是直接拔高了低階巫師的潛力,賦予了他們更多將來成為大魔法師的可能。
娃娃要從小抓起。
沒有天才,圣殿就自己培養天才。
肖恩忽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笨?
老實說,他已經通過夢境了解了很多法術,在這方面,他所掌握的知識,可能比一些高階巫師掌握的都多,所以對于圣殿第三層,他其實沒抱太大期待,更多是想搞點東西出來拿給凱特,總不能真讓人家白忙活。
艾爾薇莉當然也要給。
畢竟疑似姐夫的小姨子。
但肖恩沒想到,第三層會給他一個這么大的驚喜,他現在對往上的樓層越來越感興趣了,尤其是頂層,神之途徑……
“難道十階之上還不是終點?”
人真的能夠突破肉體凡胎的桎梏,成為高高在上俯視人間的神明?
肖恩發現自己好像想得有點遠了,及時打住思緒。
說過的,他不是個好高騖遠的人。
只不過……人都有好奇心嘛,于是肖恩眼珠轉了轉,走上臺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腳,踏入圖書館的第四層,想試試能不能偷個渡。
結果試試就逝世。
在他右腳邁出去,剛踩在第四層地面上的一瞬間,一股比第三層強大數倍的壓力如山岳般猛然壓下,直接將他越線的腳掌至小腿部分整個碾成了湮粉,化作點點光塵,沒入空氣之中,為這方精神世界添磚加瓦。
這股重壓太暴力太突然,以致于肖恩都沒感覺到疼,就像身體被子彈擊中,第一時間感受到的只有麻木,而不是疼痛。
但肖恩還是忍不住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
眨眼功夫腳就沒了,光是看著都很刺激。
他想起了之前廣場上被雕像掀飛的那名巫師。
“等著,我還會再回來的!”
見事不可為,肖恩果斷轉身,跳下臺階,取出禁咒之初及部分記錄真理術式的書籍,一蹦一蹦去了宿舍。
這些書是帶不回現實的,畢竟是精神產物,且按照他最近這段時間了解到的說法,它們甚至都無法被帶出圣殿,只能在圣殿內部閱覽。
但沒關系,反正第三層只有他一個人,隨便他想在哪看、用什么姿勢看都行。
而不同于肖恩的收獲和興奮。
弗洛里斯醫院門口。
正坐上汽車駕駛位,準備驅車前往舊西格爾市的護工眼皮忽地一陣跳動,讓他系安全帶的動作都頓了下來。
他不由看向后視鏡里坐在后座的奎爾,略帶遲疑地道:“奎爾醫生,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奎爾:“哦?”
護工解釋:“我眼皮子跳得厲害。”
奎爾輕笑:“說明你要發財了。挺準的,我正在考慮這次抓住肖恩之后,多給你發點獎金。”
護工:“可是我跳的是右眼。”
“右眼啊。”奎爾又“哦”了一聲,說道:“那是封建迷信,不用管。”
護工:“……”
“開車吧。”奎爾漫不經心地笑道,“等把我們的作家先生抓回來,你的眼皮就不會跳了。”
護工似乎還想說什么,但猶豫兩秒,最終沒說出口,點點頭:“好。”
他踩下油門,黑色轎車絕塵而去,駛向九十七公里外的舊西格爾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