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族長饒命!”
扎吉克如獲大赦。
這次闖了這么大的禍,不被當場拿去解剖制成傀儡已經是莫大的仁慈,哪怕心知處罰不可能這么簡單,扎吉克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今天是禁欲日的第一天,他還有一個月時間——能多活一個月算一個月。
“下去吧。”
“是、是!”
扎吉克趕緊起身,彎著腰倒退著離開房間。
教堂這么多人,本該很熱才對,他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直到退出禁閉室,才敢抬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長舒一口氣。
隨后神色又變得陰郁。
“肖恩。”
扎吉克捏緊拳頭,這個名字,他已經死死記在了心里。
他承認,肖恩的法術很讓人意外,根本不按套路來,如果他沒猜錯,肖恩應該還掌握著可以在短時間內大幅提升魔力的禁咒,否則不可能以階位一或階位二的體質硬吃他傀儡一拳不死。
一個剛成為巫師的人就擁有左右大局的能力,了不起……了不起得很!
可是,真以為這樣他就沒辦法了嗎?
歸根結底,肖恩只是個低階巫師,再花里胡哨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哪怕算他使用禁咒后能達到階位四,也一樣不入高階之流,只要肖恩敢露頭,他就敢秒!
那些數學題的確難纏。
他現在實力大降,如果肖恩以禁咒出題,說不定還真能對他造成一些小麻煩。
可是他可以學。
不僅他可以學,所有人都可以學。
數學不是神秘學,沒有啟迪之泉這樣的門檻。
一個月時間不多,但也不少,唯一的難點——數學題太多太多,想精準押題無異于大海撈針,他也知道該怎么針對。
因為他有錄像。
扎吉克一刻都沒有多耽擱,從教堂離開后,便直接回到自己在這個城市的住處,打開電腦,從網盤里將備份的錄像文件拖出來,開始慢倍速播放。
肖恩位于畫面的角落處,此時正雙瞳泛金,于空氣中凝出無數字符。
由于角度原因,攝像頭在高處,俯視下去猶如一片金色星空,這些“星星”似是受到某種力量牽引,快速聚合到一起,組成一個個數學公式和題目,再由這些題目堆砌成一面面散發著淡金光芒的墻,然后——
“啪!”
扎吉克按下了暫停。
畫面定格在真理迷宮剛剛筑起之時。
扎吉克瞇起眼睛,掏出手機打給了自己的心腹。
“召集人手,去會議室等我,準備開會。”
“是。”
心腹先答應,隨后才小心翼翼地問:“要多少人?”
“全部!”
全部?
“是!”
心腹一下就精神了,同一個字,聲音比之前高昂了不少。
上周發生在霍爾科都弗洛里斯醫院的事,大家都已經知道,也知道院長約了副院長談話,談話的內容不用想,肯定是問責,而問責之后,就該將功補過了。
畢竟他們的副院長是階位五的高階獵巫人,不太可能真的立刻“處理”掉,所以這時候叫大家開會,必然是要干一票大的,把丟了的場子找回來。
手下們接到電話,紛紛振奮起來。
倒不是為了報仇。
他們又不在霍爾科都的醫院工作,醫院好壞都與他們無關。
但是如果有大行動,他們可以借機立功,積累業績,這是獵巫人內部除魔力階位之外提升身份待遇的唯一途徑。
人越多,越好混。
隨便往角落一站,沒人發現得了自己在摸魚。
不少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混業績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他們清楚弗洛里斯家族的規矩。
副院長這次看似沒受到處罰,但實際上這事還沒完,即使真搞波大的,比如殺死黎明會議某個高階巫師,也最多只能保全自身,副院長這個位置大概率是保不住的。
因為殺死一個高階巫師,本身就是霍爾科都計劃的目標,現在完成目標只是亡羊補牢,醫院的損失依舊找不回來,卸任幾乎是必然的。
而領導卸任,意味著什么不用多說。
按照慣例,扎吉克卸任之前會向家族推薦一些人選,這次行動就是掙表現的好機會,能不能成功上位,就看這一波了。
因此,大家一接到通知,都立刻放下了手頭的事,洗頭的不洗了,學外語的也不學了,火速趕往弗洛里斯大廈的會議中心。
半個鐘頭不到,偌大一個會場便坐滿了人。
“你們說,這次會選誰做目標?”
“侍光者?”
“活死人吧?聽說他比較呆……或者夜鶯?”
“不可能是活死人。”
“為什么?”
“當然是因為……”
“噓。”一人及時打斷,“不該說的別說。”
另一人岔開話題道:“我覺得還是焰鴉。”
從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
主要西拉克爾州這些高階巫師里,就屬焰鴉最活躍,經常壞他們好事,殺了她絕對是大功一件。
從另一個角度講,喜歡搞事的焰鴉也最好設計埋伏。
這兩年來,少女從他們手中救了不少人。
如果大家屬于同一陣營,他們一定會喜歡這樣善良的少女,但很可惜,他們是敵人,越招人喜歡的優點,越容易成為軟肋。
“要我看,既然要來大的,不如大得徹底一點。”一個女獵巫人說道。
道理擺在眼前,很明白了,僅是殺一個階位五的高階巫師并不能保住自己現有的地位,未來也可期不了,如果她是副院長……
“我會想辦法把那個小鎮端了。”
眾人:“?”
“什么小鎮?”
“你可真敢想。”
不了解的人不知道女人在說什么。
了解的人只覺得這女人膽子是真大。
連阿羅拉小鎮的主意都敢打,那是他們這些普普通通的獵巫人能去的地方嗎?
直到前方的大屏幕亮起,扎吉克緩緩走上臺,眾人才終于安靜下來,停止了關于行動目標的討論和猜測。
他們都以為副院長召集大家是要出任務,并且是重要任務。
可真當扎吉克開口,他們才發現自己錯了。
只見屏幕上出現一個金碧輝煌的迷宮,乍一看還很貴氣,等放大了才看清,這迷宮的墻上居然是一道道數學題。
“從現在開始,你們哪兒也別去,就待在這里做一件事——”
扎吉克沉聲道:“不管用什么方式,把這些題全部給我做出來,一道都不準漏!”
眾人:“?”
啥玩意,做題??
“告訴我,做題最重要的是什么?”扎吉克問。
這個問題仿佛觸發了第一排某個年輕人身上的開關,他不假思索地站起來答道:“是思路。”
只要思路對了,同類型的題目都可以很輕松地解出來。
“很好,坐。”
扎吉克示意他坐下,又看向眾人,說道:“所以你們不僅要做題,還要學會解題思路。”
“我給你們半個月時間。”
“半個月后我會另出一套題給你們,誰要是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拿到及格分數……”
“之后的行動就別參加了,進廠打螺絲去吧!”
眾獵巫人:“???”
他們萬萬沒想到,在被院長叫去談話、剛從教堂出來的這么一個急需將功補過的時刻,扎吉克召集大家開會竟然是為了學習。
學的還是最恐怖的數學。
簡直要了老命了。
是內部規定有變動嗎?
什么時候當獵巫人還要求會數學了??
更要命的是,還有個憨憨起身回答“思路”。
這下子不僅要學,還要考試!
這就像以前念書時,每次老師布置作業,總會有個蠢貨說太少、沒勁,導致全班作業都被超級加倍。
夢回學生時代了屬于是。
“不要問我為什么,我怎么說,你們就怎么做!”
扎吉克冷眼看著嘰嘰喳喳的眾人道。
這是獵巫人的規矩。
凡事只需服從安排,不該問的別問。
也就是這句話,才讓他們確定,自己確實是獵巫人,否則看這大屏幕上數不清的數學題,他們真以為自己穿越回了學校,得罪了一位可怕的數學老師。
但其實,扎吉克比數學老師更可怕。
這個國家大多地區的學校對學生管理都不嚴,多以營造學習氛圍為主,培養學生的“自覺性”,如果你實在不愿學,沒有哪個老師會強迫你,畢不了業自己退學或者復讀就是。
扎吉克卻不一樣。
對方是他們的領導,領導的話就是命令。
不管想不想學都得學,他們沒得選。
還不能表達不滿,不然就是以下犯上。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一種幽怨地眼神盯著第一排那個踴躍回答“老師”問題的“優等生”。
思路?
思路個屁!
嫌屏幕上的題還不夠多是不?
是不是有病!
年輕獵巫人覺得自己好冤枉,他才剛畢業不久,真的只是條件反射,誰知道副院長會來這么一出啊?
而且看副院長這架勢,擺明了是想提高大家的平均受教水平,查一查有沒有六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即使他不回答,該有的考試也還是會有。
事實也的確如此。
不過有人幫忙分擔仇恨,扎吉克自然不會解釋。
“我已經和食堂打過招呼,一日三餐會有人給你們送,你們就在這安心學吧。”
有魔力的獵巫人和巫師一樣,為了更容易冥想,平時都只吃兩頓,可副院長卻給他們安排了三頓,代表魔力的修煉也要暫時停止,一切為數學讓道。
“救命,數學我真不會啊!”
“我這一生遭到過諸多背棄,父母嫌我笨重練了小號,女友嫌我笨跟了老王,朋友看我笨也加入了他們……唯有數學待我始終如一。”
不會就是不會,看多少次也還是不會。
有人在祈禱。
“我的上帝啊,您能不能幫我做做題啊……”
“還有我的,我再給您續費一年超級信仰。”
有人則開始發癲。
本來修煉魔力的就沒幾個正常人,數學又是敏感區,一碰就發情。
部分心知躲不過去、非學不可的人已經拿起了桌上的紙筆,雙眼發紅地看著屏幕上的題目,一邊狠狠地抄寫,一邊念念有詞:
“騷數學,我抄死你!”
“我要把你們全部抄個遍,抄到我抄不動為止!”
臺上的扎吉克并未理會埋怨哀嚎的眾人,撂下剛剛那句話,便離開了會議室。
他還有件事要做。
來會議室之前,他為了確認這些題是不是真的有解,專門去網上搜了一下,結果發現,它們幾乎全部來自于一本數學題冊。
于是。
本就熱門的題冊變得更熱門了。
扎吉克一個電話打過去,讓身在霍爾科都、舊西格爾市等屬于自己管轄范圍內地區的手下,去書店把題冊全買了回來。
這還不夠,還要聯系出版社加急印刷。
月亮與騎士都先緩一緩。
因為需要題冊的不只會議室的獵巫人,還有各地區的警局。
于是再于是。
三天后,所有警察都從領導那領到了一本快樂數學。
眾警察:“???”
被死去的記憶突然攻擊,很多人都是懵的,心說領導是不是被數學折磨瘋了,想把這份快樂傳遞給大家。
這是想讓他們考研嗎?
殊不知領導們也很煩躁。
因為他們也要學!
毫無疑問,這注定將是一場腥風血雨。
只不過掀起風暴的不是刀光劍影和魔力,而是知識。
或者說是肖恩。
現在是禁欲日期間,警察本來就很忙,可領導說了——活到老學到老,在哪里出勤,就在哪里學習。
這個“學習”還有時間限制,警察們不得不將題冊隨身攜帶,連夜里敲門查房,居民們開門時都能看見他們在門外做題,導致大家一度以為一個嶄新的、屬于數學的時代要來臨了,然后也去書店買題冊。
有孩子的給孩子做,沒有孩子的自己做,爭取趕上這次全民數學的風口!
身為記者、負責收集情報的小伊莎最先得到這個消息。
她回到阿羅拉小鎮后,在艾爾薇莉的示意下將這事告訴了肖恩,正在喝水的肖恩險些嗆著,差點噴了伊莎一臉。
……不是,這不才只吃了一次虧,至于搞這么大動作嗎?
肖恩想過扎吉克會有應對之策,但沒想過扎吉克會這么狠。
伊莎也笑得合不攏嘴,這幫家伙也太滑稽了,尤其是組織這次學習運動的扎吉克,頗有種被肖恩給氣癲了的感覺。
而喜聞樂見之余,伊莎又有些佩服肖恩。
那晚她可是在現場,親眼看到肖恩用魔力出題。
不怪那些護工會被困住,在此之前,誰能想到魔力還有這種表現形式?
換成是她們,結果大概率一樣。
“我到現在都沒想通你是怎么做到的。”伊莎由衷道,“真厲害。”
她數學其實不差,雖然畢業后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底子還在,復習一遍基本都能想起來,可她不知道該怎么將數學融入到魔法中,最多只能用魔力凝聚出字符,組成公式,但是徒有其形,沒有絲毫相應的效果。
“這就厲害了?”
肖恩神秘一笑,“我還有更厲害的,想不想看?”
伊莎眸子一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