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國都,監國少監府。
兩個鐵甲衛兵懶洋洋地坐在門前石階上閑聊,頭盔被他們隨手放在一旁,露出契丹樣式的發辮,顯是跟隨蕭武隗前來高昌的西遼契丹兵。
正聊時,忽聽一陣馬蹄聲傳來,兩個遼兵本能循聲望去,見到一群皮毛油光水滑,四蹄修長,高大神俊的馬兒,眼神頓時變得直勾勾的,目不轉睛盯著那群駿馬。
“都是西極馬!”
一個遼兵咽了口唾沫,“娘的,哪里來的土豪,竟然能有這么多西極寶馬?”
另一個遼兵貪婪地看著那群西極馬,正琢磨著該用什么法子,訛幾匹寶馬過來,忽見群馬竟直直向著少監府而來,不禁疑惑地抬首看向馬背上的騎手們。
這一行騎手,為首的是個白衣少年。
余者皆是身著皮甲,挾弓負箭,鞍掛刀槍的勁裝武夫,年紀也都不大,最年長的看上去也才二十出頭,小的更似只有十六七歲。
除白衣少年衣裳整潔,不染塵灰之外,其他人皆是滿面塵灰,一副風塵仆仆模樣。
但這似是歷經了長途跋涉的狼狽模樣,卻絲毫遮掩不住他們身上那種彪悍酷烈的氣息。
被眾騎手盯著的兩個遼兵,只覺像是被一群饑腸轆轆的餓狼盯上,那不懷好意乃至似欲擇人而噬的眼神,令兩個遼兵好一陣毛骨悚然。
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中。
白衣少年緩緩策馬,來到少監府大門臺階前,那輪廓清晰,宛若刀削斧鑿冷峻臉龐上,擠出一抹勉強可稱和善的笑意,用盡可能和氣的語氣問道:
“敢問二位,現任高昌國監國少監蕭武隗,現下可在府上?”
好大的狗膽,竟敢直呼蕭少監姓名!
兩個遼兵很想這么呵斥。
但如今這年頭的西遼大兵,早已不復耶律大石時代,橫掃中亞無敵手的勇猛。
面對著白衣少年那“和善”笑容,以及少年身后十八騎手那餓狼般的眼神,兩個遼兵果斷選擇認慫,連連點頭不說,還連滾帶爬地從門口石階上跑開,麻利讓開了道路。
“謝謝。”
歐陽鋒禮貌頷首,又對著馬躍微一點頭。
馬躍翻身下馬,大步踏上臺階,來到少監府大門前,沉腰坐馬,一記開山掌轟出。
震響聲中,大門應聲而倒。
歐陽鋒一按馬鞍,提刀下馬,大步流星向著大門行去。
眾狼騎亦紛紛下馬,提刀挾弓緊隨他身后,只留下五位狼騎看守馬匹,盯防漏網之魚。
很快。
少監府中,便響起了喝斥怒罵聲、兵刃交擊聲、利箭破空聲、刀槍入肉聲、慘叫哀嚎聲……
各種響動不斷向著少監府深處推進,不過片刻,偌大少監府,便已徹底安靜下來。
又過一陣。
歐陽鋒白衣如新,滴血不沾,提刀步出少監府大門。
馬躍、董蕓等狼騎跟隨他左右,馬躍手中,還提著一顆鮮血淋漓、滿臉驚恐的首級。
“懸首城門,昭告四方,蕭武隗縱子犯我白駝山莊,白駝山歐陽鋒率十八狼騎奔襲千里,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當高昌國君接到消息,帶著親隨趕到南門,看見蕭武隗那懸于城樓之上的首級,頓時駭得面如土色,搖搖欲墜。
若非身邊親衛及時攙扶,國君怕是已經癱坐在地。
“這……這是誰干的?”
國君哆嗦著嘴唇,顫聲說道。
城門官戰戰兢兢說道:
“稟王上,殺人者,自稱白駝山莊歐陽鋒……他說,他說蕭武隗縱子侵犯白駝山莊,他便率十八狼騎奔襲千里,血洗少監府,斬蕭武隗首級,懸于城門,以儆效尤!”
“白駝山莊,歐陽鋒?”
國君當然沒有聽說過白駝山和歐陽鋒的名號,此時他既是驚怒這白駝山歐陽鋒的無法無天,又是恐懼西遼貴人死在國都可能招來的報復,當即沖著城門官怒吼: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蕭少監頭顱取下來!”
“王上不可啊!”
那城門官噗嗵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那歐陽鋒揚言,蕭少監首級必須在城門上掛足一月!若敢提前取下,下一次,下一次……”
國君怒道:“下一次他待怎樣?”
城門官顫聲道:“下一次,他便要前去王宮,取,取王上的……示眾!”
“……”
國君瞪大雙眼,滿臉難以置信。
他居然在自己的國都,被一個江湖狂徒威脅了?
這還有天理么?
還有王法么?
震驚之后,便是深深的恐懼與無奈。
高昌小國,民寡兵弱,那白駝山狂徒只帶一十八騎,便可千里奔襲,突入國都,血洗少監府,斬殺大遼上使,其膽魄武藝,簡直宛若修羅。
若忤逆了這修羅一般的狠人,被他盯上,說不定哪天國君一覺睡下去,第二天人頭就真被懸在城門之上示眾了。
可是……
大遼上國的震怒又該如何應對?
“王上勿急。”
這時,一個匆匆趕到的大臣整了整衣冠,從容說道:
“當今大遼天禧皇帝好大喜功,去年借道夏國,攻打大金,遭遇慘敗,折損兵將錢糧無數。今年又與西面大食教廓爾王國開戰,打得不可開交,恐怕顧不上我們。蕭少監之事,如實上報大遼即可。以臣觀之,最多受些斥責,賠些金銀財貨。”
“大遼真不會派兵前來懲戒我國?”國君顫聲問道。
那漢姓為“李”的大臣微微一笑,“王上放心,大遼如今絕無兵馬錢糧東征。再說,就算大遼真的派兵懲戒,也該去找白駝山莊,與我國又有何干系?”
“那蕭少監的首級?”
“暫且就這么掛著吧。臣對那白駝山莊倒也略知一二。那歐陽鋒雖然年少,但武功極高,以王上衛隊的實力,實難防范那等高來高去的武林高手。”
“可否招攬些武功高手?本王愿花大價錢……”
“等閑高手,恐怕擋不住那歐陽鋒和他率領的白駝狼騎。不過王上盡管放心,白駝山莊其實也是做正經營生的地方豪強,是有家有業的坐地戶,并非亡命天涯的悍匪。只要不招惹他們,他們也不會輕動刀兵……”
安撫好國王,那李姓大臣看著那顆懸于城門上方的首級,眼神幽暗莫明。
“二公子,接下來我們去哪?回白駝山莊么?”
“不。我們繼續殺人。”
“殺誰?”
“白駝山莊千里之內,所有的馬幫、匪寨。”
高昌國都之外,歐陽鋒端坐馬背之上,眺望廣闊天地,緩緩說道:
“此次那七幫聯盟,居然敢犯我白駝山莊,可見如今的西域江湖,已經淡忘了我父親他們那一代的狼騎威名。是時候讓他們重新認識一下,白駝山新一代狼騎的威風了……”
接下來一個月。
歐陽鋒帶領十八狼騎,轉戰三千余里,將白駝山方圓千里以內,所有的馬幫、匪寨,乃至亦牧亦匪的豪強部族,統統踏了一遍。
俯首臣服者,令其往白駝山莊進貢,獻上女子牛羊。
不服者,斬其頭領懸首示眾,乃至屠幫滅寨,一個不留。
一月后。
于高昌國都血洗少監府,斬殺遼國貴人蕭武隗懸首示眾,又率一十八騎屠滅十余大小馬幫、匪寨,逼服十余大小部族的歐陽鋒,一時威名遠揚,震動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