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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執其君長問罪于前

  高昌城。

  高昌王在兩個狼騎押送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狼狽不堪地來到金碧輝煌的王宮之中,就見一個身披青黑重甲的年輕人,正大馬金刀高坐在本屬于他的王座之上。

  雖從未見過其人,但這一年來,高昌王已多次聽說過此人的傳說,知道那披著西夏特產“瘊子甲”,面容冷峻,即使坐著亦顯高大挺拔的年輕人,正是有著“白衣修羅、血手夜叉、西極龍王”之稱的白駝山歐陽鋒。

  高高的王座之下,站著五個同樣披著瘊子甲的年輕男女。

  這五人高昌王一個不識,卻也知道歐陽鋒麾下,有十八個曾隨他轉戰三千里,武功高強、心狠手辣的狼騎,有好事者稱他們為“五虎十三彪”。

  那五個披著青黑瘊子甲的年輕男女,顯然正是歐陽鋒手下最強的“五虎”。

  但現在沒人會給高昌王仔細介紹他們的身份。

  當高昌王被押至王座前,一個氣質沉穩,看樣貌約摸才二十二三歲的年輕男子手按佩刀,沉聲喝問:

  “高昌王,你可知罪?”

  “罪?”高昌王忿然道:“孤王不曾與白駝山為敵,也未曾阻絕貿易,究竟何罪之有?你們為何要興此不義之戰,舉兵來伐,破我王都?”

  “不義之戰?”

  馬躍冷笑一聲,喝道:

  “還敢狡辯!你當我等不知么?自去歲我等斬殺蕭武隗至今,這一年之間,你共往西遼發出了七封書信,派出了三撥使者。除第一封書信及使者,是稟報蕭武隗之死,上書請罪之外,其余六封書信、兩撥使者,皆是懇求西遼速發大兵,滅我白駝山莊!”

  聽得此言,高昌王頭皮一麻,大驚失色。

  他派遣使者、上書大遼,請求大遼派人前來剿滅白駝山之事,都是隱密進行,只有他的心腹侍從和幾個重臣知曉,白駝山莊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馬躍又冷聲說道:

  “兩月前,你的使者以重金賄賂蕭氏,蕭氏游說之下,西遼朝廷終于同意,派遣蕭武隗嫡子蕭跋塔繼任監國少監。蕭跋塔出發赴任時,領了三百蕭氏部族兵,其中竟有一百具裝甲騎,正是要對我白駝山動兵!你處心積慮要滅我白駝山莊,我等自是要興兵問罪!”

  高昌王臉色一陣發白,身子微微顫抖,忽地嘶聲叫道:

  “我無罪!去年秋,你們肆意闖我王都,血洗少監府,斬殺大遼上使,這一年間,又相繼逼迫多個大小部族臣服于白駝山,轉向白駝山納貢……這一樁樁一件件,皆令我高昌王室威嚴掃地,我為高昌王,難道還不能反抗不成?”

  最重要的原因,高昌王并沒有說出口:

  有歐陽鋒這么一個無法無天,又武功高強,隨時可能潛入王宮,取走他項上首級的強人存在,哪怕對方不會無緣無故對他下手,但只是想到有這么一個人存在,高昌王便食不甘味、睡不安寢。

  歐陽鋒不死,高昌王不安!

  “反抗?你當然不能反抗。”

  高踞王座之上的歐陽鋒終于開口。

  “不能反抗?”高昌王一呆,怒極而笑,“這又是何道理?”

  “道理?也怪趙宋懦弱無能,以至西域淡忘了漢唐威嚴。不過縱使西域久已不沐中土王風,君難道還不曾聽聞過班定遠故事么?”

  歐陽鋒居高臨下,眼神淡漠,淡淡說道:

  “此地,乃漢唐故土。自古以來,在這片土地上,我們漢人做事,就是如此。”

  “……”

  高昌王目瞪口呆,只覺此子簡直霸道到了極點。

  漢人做事,就是如此?

  這又是什么道理?

  他看著歐陽鋒那有著明顯西域特征,冷峻英武的面龐,顫巍巍地抬手指著他,“你,你也是漢人?”

  “我父來自中原。”歐陽鋒淡淡道:“我家復姓歐陽。歐陽出自姒姓,乃華夏最古老的復姓,為漢姓復姓之首。我家若不是漢人,還能有多少人可稱漢人?”

  至于說什么母系非漢人,比如拿李世民祖母是鮮卑人說事,硬指李世民是鮮卑人,那就大可不必了。

  因華夏自三皇五帝始,就認父系血脈,并且這也符合遺傳科學——每個男人,可都有著一條自古以來,傳男不傳女的祖傳Y染色體。

  無論母親來自哪個種族,父親是什么種族,你就是什么種族。

  但若是女子外嫁,生下的男孩,那就真是傳承了外族祖傳染色體的外人了。

  當然話說回來,華夏倒也并不是只看血脈。

  作為有著海納百川的胸襟器量,以及具備強大同化能力的文明,只要發自內心地認可華夏文明,便是外族血脈,一樣可以變夷為夏。

  不過這些就不必與高昌國王細說了。

  歐陽鋒擺了擺手,兩個狼騎便將已經啞口無言的高昌國王押了下去。

  高昌王去后,偏殿之中,轉出一個穿著中原衣冠,蓄著儒雅長須,長相卻比歐陽鋒更加西域化的俊朗中年。

  正是歐陽鋒大哥歐陽烈的老岳丈,漢名李昭先的高昌國理財大臣。

  高昌王屢向西遼上書、遣使,請求西遼派大兵懲戒白駝山,以及蕭跋塔領兵三百前來赴任的消息,正是李昭先告知白駝山。

  歐陽鋒以五百騎突破高昌王都之后,能快速控制全城,將高昌王室一體成擒,也正因有著李氏一族內應。

  要不然,歐陽鋒和他的五百狼騎再是能打,也難很在短時間內,將高城王城控制下來——

  此城雖只是個周長不足十一里,比起中土歷朝動轍周長數十里的都城不值一提的“小城”,卻也不是區區五百人就能輕易控制的。

  而李昭先之所以背叛高昌王,幫助歐陽鋒,也不僅僅是因為與歐陽家有著姻親。

  他年輕時,本就跟隨老莊主廝混過一段時間,七十老狼騎,有李昭先的一席。

  并且他能繼位家主,也是有著老莊主和狼騎老兄弟們的幫助。

  在李昭先看來,老莊主才是他的老大哥、大恩人,高昌國王,不過是個因利而聚的“盟友”而已——西域各邦國的情形與中土不同,國王并沒有絕對的權威,只相于各族盟主。

  各豪強大族在王都任職,本質上只是國王出讓部分利益,拉攏盟友罷了。

  現在高昌王請來西遼大兵,要滅白駝山莊,殺他的女兒女婿,因著女兒的關系,最清楚歐陽鋒和白駝狼騎有多么強大的李昭先,叛起來當然毫無心理壓力。

  “恭喜二公子,征服高昌王都。”

  李昭先對著王座上的歐陽鋒拱手一揖。

  歐陽鋒冷峻硬朗的面龐上,難得露出一抹笑意,起身避讓道:

  “叔父乃是我父親的老兄弟,又是我大哥的岳丈,我能控制此城,也全賴叔父協助,歐陽鋒后生小輩,可不敢當叔父大禮。”

  他走下王座,對李昭先說道:

  “城中秩序已經恢復了?”

  “是。”李昭先微微一笑,“我已用二公子教我的理由,說動了城中諸寺廟長老。有諸寺廟派出僧眾出面安撫,城中人心已安。”

  高昌如今尚未綠化,還是佛國,城中寺廟眾多,居民人人崇佛。只要能說服諸寺廟,請寺廟派僧人協助,安撫全城并不困難。

  至于為何能說服諸寺廟……

  “如今大食教不斷東擴,高昌以西,已悉數淪為大食教土。連原本崇佛的大遼皇族,都不得不取教名、作禮拜,以安撫治下教眾。高昌已是西域最后的佛國,以大食教的作風,若是任其擴張至西域,我等腳下這片佛國凈土,還能繼續存在嗎?”

  “高昌王暗弱,兵甲不修,連白駝山莊一個地方豪強都抵御不住,又如何抵御大食教軍?而歐陽公子,不僅是中土大姓,還修煉了佛門金剛不壞體、龍象般若功,乃是天定的護法龍王!有他在,定能阻擋大食教東進,保高昌佛土清凈!”

  以上,就是歐陽鋒教給李昭先的說辭。

  他本就威名赫赫,五虎十八彪轉戰三千里,五百狼騎一戰破王都的實力,本就有著強大的說服力。

  諸寺廟既不愿看到城中血流成河、生靈涂炭,更害怕寺廟遭劫,并且還真有點相信歐陽鋒能阻擋大食教東進,于是便接受了李昭先的游說。

  “不過眾寺廟長老有個請求……”

  李昭先猶豫一陣,說道:

  “他們想請求二公子,放過高昌王室,不要造下太多殺孽。”

  “高昌王和他的繼承人必須死。不過可以讓他們死得體面一點,用鴆酒送他們上路吧。”

  歐陽鋒淡淡道:

  “沒有繼承權的,可饒其不死,貶為庶人。王族財產,悉數充公,僅留生活必須。”

  “二公子仁慈。”李昭先又是拱手一揖。

  歐陽鋒笑了笑,問道:

  “那蕭跋塔和他的三百騎兵,現在到哪里了?”

  “正要報予二公子知曉。”

  李昭先面露慶幸,道:

  “最遲今日傍晚,蕭跋塔便將抵達王城。幸二公子兵貴神速,今晨便已神兵天降,搶先破城。否則若讓蕭跋塔和他的三百騎進了城,恐怕就要多費些周折了。”

  歐陽鋒緩緩頷首:

  “確實。不過現在,倒是可以為蕭跋塔設個陷阱……他那一百具裝甲騎的鐵甲馬鎧,我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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