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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青梅竹馬一相逢

  云深不知處的山嶺深處,移花宮中,有一座清溪環繞、桃林簇擁,精致典雅的繡樓。

  不同世界,四季時光并非一致。

  另一個世界,華山之上冬雪紛飛,而此間卻正值陽春三月,桃花絢麗。

  黃昏時分,清風徐來,桃枝搖曳,粉瓣翩落,落英繽紛。

  繡樓檐角的風鈴,也在風中發出空靈悅耳的鈴音。

  小樓三層,門窗緊閉。

  小廳之中,憐星雙手捧著“通天靈種”依附的玉佩,但見玉佩微微震顫,瑩光吞吐,時而綻出月華似的皎潔清輝,將整個小廳映得一片通明,時而又黯淡下來,仿佛化成了平平無奇的普通玉石。

  忽然,玉佩又是微微一震,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奪目光輝。

  華光盛綻之時,玉佩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襯著,自憐星掌心之中緩緩懸空浮起,升至小廳半空,繼而整塊玉佩,都化作了一輪皎皎圓月。

  憐星屏住呼吸,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地仰望著那輪圓月,右手不自覺地扯了扯左袖,將左手遮得更嚴,左腳也往后挪了挪,藏進那及地裙擺之中。

  做這些時。

  那銀盤大小的圓月中心,隱隱浮現出一道小小的人影。

  那人影乘著月光,仿佛正自飛快由遠即近,身形也不斷變大,須臾之間,就變成了憐星熟悉的模樣。

  白衣翩翩,高大挺拔,英武俊朗,眼神寧靜。

  期待五年有余,青梅竹馬的白衣少年終于踏月而來,降臨在憐星面前。

  當歐陽鋒降臨之后。

  小廳空中的皎月,也緩緩收斂光華,又變回玉佩,落回憐星掌中。

  憐星攥著玉佩,俏臉微仰,怔怔瞧著歐陽鋒,良久,唇角微翹,綻出一抹絕美笑意,心有千言萬語,開口之時,卻只簡簡單單說了一句:

  “歐陽鋒,你終于來了。”

  已是五年青梅竹馬,縱是首次現世相逢,歐陽鋒也并未有任何生疏之感,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挽起憐星纖手,微笑道:

  “等了很久吧?我聞到點心的香味了。為我準備的嗎?”

  他這宛若幻境相會一般輕松自然的語氣,令憐星也不禁放松下來,嫣然一笑,牽著他的手往一旁小幾行去,聲線也恢復了往昔的活潑輕快:

  “都是我親手做的點心,特意為你準備的。來,嘗嘗我的手藝。”

  伴著他坐在幾前軟榻上,揭開幾只碟盅,現出幾樣精致點心,又側目瞧著歐陽鋒,長睫撲閃著俏聲說道:

  “要我喂你嗎?”

  “這倒不必。”

  歐陽鋒拈起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品味一二,頷首贊道:

  “甘甜酥軟,入口即化,相識這么久,想不到你還有這般手藝。”

  憐星嫣然說道:

  “若不是通天幻境無法攜帶實物進去,你早就能嘗到我的手藝啦!再多吃幾塊,這可都是我極盡心血之作。”

  歐陽鋒點點頭,一塊接一塊地品嘗,很快便將幾碟點心統統清掃一空。

  見他吃完了自己準備的點心,憐星不禁眉眼彎彎,唇邊也浮出小小梨渦。

  “吃過點心,該喝茶啦!”

  她笑吟吟地說著,給他斟了杯香茶,又單手端著茶杯,遞到他面前。

  歐陽鋒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瞧瞧憐星藏在袖中的左手,說道:

  “點心吃過,茶也喝了,接下來該說正事了。這里不會有旁人過來吧?”

  憐星搖搖頭:

  “我已下了命令,這幾日間,移花宮弟子都不會靠近此地三十丈內。除了姐姐……不過姐姐最近在閉關,也沒空理我。”

  歐陽鋒頷首道:

  “如此最好不過,可以開始醫治你的手腳了。”

  他本就是雷厲風行的性子,醫治憐星手腳,又是他數年來的夙愿,既已相會于現世,自然是當作頭等要務來做。

  “你……說真的?”憐星詫異地睜圓雙眼,“我的手腳還能治好嗎?”

  “我說可以,就一定可以。”

  歐陽鋒朝她伸出手:

  “把左手給我。”

  憐星略一猶豫,強笑道:

  “何必這么急?相識五年,好不容易現世相會,我還有許多話想對你說……”

  歐陽鋒淡淡道:

  “治好了手腳,我們有的是時間說話。把手給我。”

  “嗚……”

  憐星鼓起了臉頰,眼含委屈地看著歐陽鋒,見他不為所動,這才輕輕咬了咬了唇瓣,低語一句:

  “被嚇著了可莫怨我。”

  說著,輕輕拉起左袖,現出欺霜賽雪的小臂,以及,與她小臂形成鮮明對比的左手。

  她左手不僅腕部骨折,生長畸形,還因氣血不暢,整只手掌都枯瘦如柴,皮膚亦干癟黯淡,甚至生著一種暗色斑痕。

  無怪憐星自卑,也無怪她一直藏著左手。

  亮出左手后,憐星一直緊盯著歐陽鋒,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禁輕聲說道:

  “很丑是么?”

  “是很丑。”歐陽鋒沒有避諱,點頭道:“但還嚇不到我。”

  憐星心里好一陣酸澀,又輕輕咬了咬唇瓣,明眸泛起水霧,哽咽著說道:

  “都說了不給你看……你非要看……”

  歐陽鋒淡淡道:

  “怎可能一直藏著?遲早要給我看的。”

  說著,握住她的左腕,輸入真氣探查一番,說道:

  “腕骨不僅彎折歪曲著彌合在了一起,還生長出了不少贅骨,血肉筋絡萎靡,經脈也已萎靡淤塞,等閑手段確實治不好。”

  憐星珠淚漣漣滾落,顫聲道:

  “那你還安慰我?”

  歐陽鋒抬頭看她一眼,抬手拭去她頰邊淚珠:

  “我又沒說我治不好。”

  “真能治好?”

  憐星淚光盈盈地瞧著他,委屈,又可憐。

  歐陽鋒點點頭,語氣篤定:“藥到病除。”

  又一指她左腳:“腳也要看。”

  憐星沒再說話,一臉自暴自棄地拉起裙擺,現出修長筆直的雪白小腿,又俯身褪去鞋襪,露出了左腳。

  左腳情況與左手差不多,踝部骨折,足掌內翻,以至于平時行走要用足背觸地。腳踝部位骨質贅生,隆起一個大包。氣血不暢令整只腳肌肉萎靡,干癟枯瘦,斑痕處處。

  “比手還難看。”

  憐星又掉落大滴大滴的淚珠,“你若治不好,我就把手和腳都砍下來,寧可裝上義肢,也不要這難看的手腳啦!”

  “放心,很快就會變得與你完好的右手、右腳一樣。”

  歐陽鋒淡淡說著,握著她的足踝,將她小腿擱到自己大腿上,在她腳上按捏幾下,又輕點幾下腳踝處那因骨質贅生隆起的大包,沉吟一陣,說道:

  “要治好這陳年舊傷,首先,得把你手腳已經愈合的骨頭打斷,重新校正。贅生骨則要全部擊碎,如此復蘇之時,粉碎的贅骨,便可更輕松地被靈藥煉化。”

  他凝視著憐星,說道:

  “我有絕對把握,可以令你手腳恢復如初。但這過程會很痛苦。要不,我先將你點暈過去?”

  “不。”憐星搖頭,“我要親眼看著你給我醫治。”

  歐陽鋒皺眉道:“可是碎骨劇痛,恐怕很難忍耐。”

  憐星道:“我懂一門截脈指法,可以令部分肢體暫時失去知覺。”

  見她態度堅決,歐陽鋒頷首道:

  “好,那你便看著我施為。現在,可以用你那截脈指法了。”

  憐星深深吸了一口氣,先在自己左臂肘部點了幾指,繼而又在自己左腿膝部點了幾指,沖著歐陽鋒勉強一笑,說了句俏皮話:

  “好了,現在手腳沒知覺啦。你便是把我手腳鋸下來,我也不會感覺疼痛。”

  “那我開始了。”

  歐陽鋒握著她的左腕,指尖摸索著打入真氣,確定好位置,突地發力一折,咔嚓一聲,將她手腕折斷。

  憐星嬌軀微微一顫,卻并未露出痛苦之色,顯然并非痛地發抖,而是本能反應。

  歐陽鋒見她真個不痛,也松了口氣,手指不斷輕點她手腕,打入真氣,擊碎贅生骨質,感覺差不多了,又捏住她腳踝,啪一聲折斷,再如法炮制,運指如飛,快速擊碎贅骨。

  做這些時,他不時看一看憐星神色,卻見憐星根本沒有關注她自己的手腳,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你不是要親眼看著我醫治嗎?怎只盯著我瞧?”

  “我這難道不是正親眼看著你為我醫治嗎?”憐星嫣然說道。

  她想要看的,只是歐陽鋒全神貫注為她治傷的模樣,而非她的傷處。

  歐陽鋒沒說什么,繼續專注做事,直至將她腳踝贅骨全部擊碎,又把她腳掌扳正,用真氣探測著確定位置,大致對正了骨頭。

  也只需要大致對正就夠了,某種神異的力量,會自動精細調整,令新生的骨骼分毫不差地長好。

  之后他一手握著憐星腳踝斷處,另一手握著憐星左腕斷處,做好固定,又對她說道:

  “張嘴。”

  憐星依言張開粉唇。

  歐陽鋒俯身過去,在她唇上輕輕一啄,順勢將一滴“珍霖甘露”渡入了她口中。

  正是通天寶鑒今年秋天時凝煉出來的一滴珍霖甘露,歐陽鋒一直為憐星保留至今。

  通天幻境之中,兩人已經有過親吻。

  饒是如此,這第一次的真實接觸,哪怕只是輕輕一啄,又一觸即分,還是令憐星嬌軀輕顫,俏臉霎時染滿了紅霞。

  但還不等她羞嗔,便覺一道清涼甘冽的氣息,自口中彌散開來,迅速淌入肺腑,又向著她左臂、左腿涌去。

  盡管已用截脈指法使手足失去了知覺,可當清涼氣息涌入手足之時,憐星還是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她似乎感覺到了骨骼的飛快滋長,以及血肉、筋絡、經脈的恢復。

  她看向自己的手,只見左手漸漸變得飽滿,那干癟黯淡,生著難看斑痕的舊皮化去,變成與右手一般雪白透嫩的新皮。

  再瞧瞧自己的腳,只見左腳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與她完好的右腳一般精致纖美,晶瑩剔透。

  “真的好了……”

  憐星喃喃說著,激動地嬌軀顫抖,淚水更是止不住地落下。

  她淚眼朦朧地瞧著歐陽鋒,唇角浮出一抹大大的笑意:

  “歐陽鋒,你治好我啦。”

  “嗯。”

  歐陽鋒低頭瞧著她左腳,又往足踝徐徐輸入一縷真氣,確認她腳踝骨骼已徹底長好,萎靡的筋絡經脈亦已徹底恢復,這才抬頭望著她一笑:

  “已經……”

  話沒說完,憐星已撲入他懷中,緊緊抱著他,用清涼甘甜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嘴。

  歐陽鋒怔了一怔,伸出手,擁住少女輕盈柔軟,清香馥馥的嬌軀,感受著她笨拙生澀,但無比熱烈的吻。

  好一陣之后。

  憐星才輕喘著結束了這一吻。

  她眼含淚光,卻又唇角帶笑地瞧著他,道:

  “還記得當年的那個賭約嗎?”

  歐陽鋒微一頷首:“當然記得。”

  大概兩年多之前,兩人在一次比武時,曾打過一個賭。

  如果歐陽鋒贏了,憐星便要答應他一個要求。若憐星勝,則歐陽鋒答應她一個要求。

  而那一場比武,歐陽鋒憑“彈指神通”小勝半招。

  但他當時并未支取賭注,也一直未再提起那次打賭,沒想到憐星今日卻是主動提起了此事。

  “嘻,就知道你一定會記著。”

  憐星拭去臉上的淚痕,微微挺了挺胸脯,眸中波光盈盈,輕聲說道:

  “你現在可以提要求啦!無論什么要求,我都會答應。”

  歐陽鋒凝視著她的眼睛:

  “無論什么要求,都會答應嗎?”

  憐星眼中閃過一抹羞澀,還稍稍避讓了一下他的視線。

  但最后還是堅定地與他對視著,輕輕頷首,輕聲說道:

  “無論什么要求。”

  “好。”

  歐陽鋒抬手輕撫著她嬌嫩臉頰,緩緩說道:

  “我現在正式向你支取自兩年多以前,保留至今的賭注。聽好了,我對你的要求就是……挑戰你的姐姐邀月,并且,戰勝她。”

  “什么?”憐星微微一怔:“這就是你的要求?”

  歐陽鋒頷首:“不錯。”

  “你將那賭注保留至今,等了兩年多,等到與我現實相會,等到治好我的手腳,對我提出的要求卻只是……要求我,戰勝我的姐姐?”

  “不錯。”

  “你……”

  憐星瞧著歐陽鋒,聲音又變得哽咽,“什么要求都可以,無論你要什么我都會給你,你卻只提這樣的要求,你是傻子嗎?”

  “也許是。”

  “嗚……”

  憐星捂著嘴,淚水又斷線珠簾似地淌落,可芳心之中,卻已滿溢著甜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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