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飄緲峰,在當今這個時代,堪稱武林禁地。
飄緲峰上,靈鷲宮中,不僅有武功蓋世、兇名赫赫的天山童姥,還有上千名九天九部女弟子,個個都武功高強。
山勢也極險峻,號稱有一十八處天險。
不過今天。
那一十八處天險,已經被人一路平趟,突破大半。
此刻,通往靈鷲宮的最后一道天險“接天橋”之前,上百名靈鷲宮女弟子正嚴陣以待。
而逼得她們如臨大敵、退守至此的,竟只有四個人。
一個身形挺拔、高大英武的白衣男子,兩個勁裝武服,手提長刀,相貌有幾分相似的美貌少女,以及一個內著紫衫,外罩狐裘的小姑娘。
從山腳至此,連過十七道天險,歐陽鋒一行其實并沒有與把守各處天險的靈鷲宮弟子們動手。
柳生姐妹沒有出刀,阿紫更是全程看戲。
歐陽鋒自然更未出手,只是以“無極力場”,一路橫推而已。
“接天橋”是一道懸于兩座懸崖之間的鐵索橋。
兩座懸崖相距五丈有余,中間是云霧翻騰,深不見底的山澗。
一條手臂粗細的鐵鏈,橫跨深澗之上,亦是連接懸崖兩岸的唯一“橋梁”。
此刻,懸崖這一邊,上百名靈鷲宮弟子已經退無可退,再退,就要掉落深澗。
一個女弟子猛一咬牙,厲叱一聲:
“一起上,與他們拼了!”
眾女弟子齊齊發喊,展開身法,揮舞兵器蜂擁而上。
歐陽鋒面不改色,背負雙手,踱步前行。
迎面沖來的幾個靈鷲宮女弟子,剛剛踏入他三丈之內,原本矯健迅捷的身法,便像是陷入了泥濘沼澤,霎時間變得踉踉蹌蹌,舉步惟艱。
鼓足全力勉強前行幾步,那幾個女弟子便像是耗盡了全身勁力,噗嗵幾聲,摔倒在地。
歐陽鋒的“無極力場”,不僅有著源自“天魔力場”的吸斥之力,可隨意顛倒變換吸力與斥力,攪亂敵人方位感與空間感,還融入了北冥神功部分精要,有吸人功力之能。
歐陽鋒以天地精氣修行,自不屑于吸收敵人內力,但在戰斗之中,還是可以利用這一特性,迅速耗盡敵人功力、體力。
身處力場之中的敵人,縱不會被吸干內力武功盡失,可功力、體力耗盡之后,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恢復過來,只能趴在地上喘息。
而想要抗衡他無極力場的吸攝,鎖住自身功力、體力不致流失,至少也得有雙龍世界大宗師一級的修為。
修為不到這一境界,一旦踏入他力場之中,哪怕不出手,功力、體力也會飛快流失。
修為越淺,流失越快。
即便是陰后祝玉妍那一級的強者,在他力場之中與他對戰,也最多只能堅持兩三百招,功力、體力就要消耗一空。
此前歐陽鋒便是以此法平推一十七處天險,途中未殺一人,便輕易突至“接天橋”前。
前排靈鷲宮女弟子紛紛倒地,后邊的靈鷲宮女弟子們還在吶喊著前仆后繼。
她們有的正面直沖,有的繞行兩翼,有的騰空躍起,凌空下擊。
可無論從哪個方位攻來,一旦踏入他身周三丈之內,身法都會變得如困泥濘,如陷沼澤,緩慢遲滯,每挪動一步,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噗嗵倒地聲不斷響起。
前方與兩側襲來的靈鷲宮女弟子,接二連三力竭倒下。
凌空下擊的靈鷲宮女弟子,也像是斷線風箏一般,不斷掉落地面。
轉眼之間,上百個武功高強的靈鷲宮女弟子,便已撲倒一地。
修為最深,沖得最快的,力竭倒地之時,距離他也還有數步之遙。
不必出手,不殺一人,便輕松打倒上百個武功高手,目睹此等神通,饒是阿紫早在心目之中,將他當成了真正的“神仙”,此時卻也被震撼地兩眼大瞪,嘴巴溜圓。
至于柳生姐妹……
“一人破龍堡、一嘯滅群龍”的場面都見過聽過了,眼前這點小場面,還真不值得柳生姐妹驚訝。
隨著上百個靈鷲宮女弟子全員倒下,接天橋這一邊,已無人攔路。
只在鐵索橋的另一頭,尚有上百靈鷲宮女弟子嚴陣以待。
不過此時,對岸目睹了歐陽鋒全程不出手,只是用“眼神”便擊倒上百人的靈鷲宮女弟子們,看向歐陽鋒時,已如同瞧見神魔降臨一般。
當然還是有九天九部的女執事大聲鼓氣:
“大家不要怕,此人必是用了毒!說不定用的就是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風’!此毒雖厲害,但也并非無法可解,大家閉住呼吸,堅持片刻即可!他身上不可能攜帶無窮之毒,山上風大,毒氣很快就會被山風吹散!”
說話間,歐陽鋒已然大袖飄飄,翩然踱過那五丈余長的鐵索橋,來到眾人面前。
“上!”
那女執事厲嘯一聲,帶頭沖鋒。
眾女弟子也閉住呼吸,結成一個個大小劍陣,緊隨其后。
直至沖入他三丈之內,那女執事以及眾多女弟子方才驚覺,這白衣男子的手段,居然不是用毒。
那是一種她們聞所未聞的奇異手段,當沖進他三丈之內,她們就好像踏入了潛流暗涌、漩渦密布無形潮汐之中。
四面八方洶涌而來的無形勁力,不停沖擊著她們,或推或拉,又或像一條條無形繩索纏縛她們手足關節,不僅令她們舉步惟艱,連穩住身形腳步都艱難無比,功力體力更是飛快流失,像是每時每刻,都在施展最耗功力體力的絕招,與不可戰勝的強敵硬碰。
那女執事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咬緊牙關,竭力前行,可距離歐陽鋒尚有十步時,她的手臂便已酸軟地再也握不住劍。
在距離他只剩七步時,更是連站都站不穩,只能無力跪倒下來,雙手勉力支撐著地面大口喘氣。
雖然倔強著不肯倒下,可極度的疲憊乏力,甚至令她連頭都抬不起來,眼前亦是陣陣發黑。
呼哧、呼哧……
急喘聲中。
輕微的腳步聲在她身側響起,她竭盡全力側目看去,也只看到一角雪白的衣袍,自她身側飄過。
之后,這女管事一口氣沒續上來,終于撲倒在地,昏睡過去。
柳生姐妹帶著阿紫飛渡索橋,過來之時,這邊結陣沖鋒的上百個靈鷲宮女弟子,也已全員倒地。
過了“接天橋”,十八道天險已盡被歐陽鋒趟平,再前行不遠,便是一片云霧繚繞的松林,松林之中,有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大道。
順著這條筆直的青石板大道前行兩里余,穿過松林,可見一座巨大石堡巍然聳立。堡門左右,各有一頭石雕的猛鷲,高有三丈余,尖喙利爪,神駿非凡,顯然就是“靈鷲宮”這名號的來歷。
此時靈鷲宮已接到警訊,堡門緊閉,堡墻之上,站滿了手持利器的靈鷲宮女弟子,個個一臉緊張地盯著歐陽鋒一行。
歐陽鋒悠然行至堡門之下,朝堡墻上方掃視一眼,說道:
“天山童姥何在?”
聲音初始并不太大,只是以平和語氣、尋常音量說出。
可說完之后,話聲并未立刻消散,反在石堡內外不住回蕩,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最后竟膨脹至如同滾滾驚雷,震得靈鷲宮女弟子們耳膜嗡鳴,眼冒金星,胸腹之間更是氣血翻騰,連真氣都有些拿捏不住。
那巨大石堡,似乎都在驚雷似的回音之中微微震顫起來,落下簌簌塵灰。
當那浩蕩回音終于消散,堡墻上的靈鷲宮女弟子們,已個個面色蒼白,眼神惶恐,看著歐陽鋒的眼神如見魔神。
“你是誰?”一道語氣之中,略帶驚疑的蒼老女聲自堡墻上傳來,“與我靈鷲宮有何怨仇,何故打上門來?”
歐陽鋒微微一笑,鎖定聲音來處,對著墻頭之上,一個矮小女童拱了拱手:
“在下歐陽鋒,見過童姥。此行飄緲峰,非為結怨而來,童姥門下弟子,在下未殺一人,甚至未傷一人,所有人都只是暫時脫力昏迷而已。”
那矮小女童見歐陽鋒一眼便鎖定自己,知道瞞不過去,干脆自堡墻上一躍而下,落到堡門之前。
柳生姐妹、阿紫好奇看去,就見這女童瞧著才八九歲模樣,長得玉雪可愛,可神情卻老氣橫秋,雙眼之中,更是有著與其身形相貌不相襯的滄桑之感。
三人這才恍然,難怪要叫“天山童姥”,原來這位威震天山南北數十年的靈鷲宮之主,還真就生著一副孩童模樣!
這時,天山童姥神情凝重地看著歐陽鋒這個生平僅見,比師父逍遙子還要深不可測的大高手,沉聲說道:
“既非為結怨而來,何故張揚武力?”
歐陽鋒淡淡道:
“這就要問一問童姥的規矩了。”
天山童姥張了張嘴,卻又無言以對。
靈鷲宮都是女子,素來不許男子上山。
這歐陽鋒想要上山,可不就只能打過來嗎?
天山童姥也知此事沒法兒追究,只得問道:
“那你此行究竟所為何事?”
歐陽鋒道:“想與童姥做一個交易。”
“什么交易?”
“我想學童姥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生死符,想去靈鷲宮觀摩天山六陽掌、天山折梅手等諸般武學……”
聽到這里時,天山童姥已是怒不可遏,剛要喝斥,就聽歐陽鋒悠然說道:
“當然,童姥若是不愿,我也可先擒下童姥,再來慢慢學童姥的功夫,反正總能學到。至于靈鷲宮中的武學石刻,更是我的囊中之物。”
此言一出,天山童姥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滿腔怒火不翼而飛。
是啊,以此人神魔一般的修為,想學靈鷲宮武學,哪還需要她同意?
直接擒下她,打進靈鷲宮,所有的武學石刻,豈不是任憑他隨意觀摩?
只是,這家伙如何知道靈鷲宮里有武學石刻的?
正驚疑時,又聽歐陽鋒說道:
“童姥若是愿意合作,作為回報,我可彌補童姥當年練功走火入魔的缺憾,令你重新長大,甚至不必再有每三十年一次返老還童,功力暫失的破綻。”
此言一出,天山童姥頓時渾身一震,失聲道:
“你說什么?”
歐陽鋒淡淡道:
“童姥沒到耳背的時候,我的話,你聽清了的。”
“你!”天山童姥小臉通紅,雙拳緊握,激動道:“你不是在拿姥姥尋開心?”
歐陽鋒抬起右手,掌心之中電芒一閃,幾道灼目電芒,宛若靈蛇一般,繞著他手掌與五指蜿蜒游動。
正是“電光耀體術”。
他現在還無法駕馭過于活躍暴躁的雷霆閃電攻敵,稍有不慎,雷電便會反噬己身。
電光耀體術衍生的電流,乃是經由自己主動極限削弱過,如此方能掌控自如,且進行有益利用。
但這等強度的電流,也只適合淬體,并沒有什么強大的攻擊力,哪怕捏在手里打在敵人身上,弱者或許會被電得口吐白沫,強者就只當享受了一次按摩,壓根兒不痛不癢,甚至會有舒筋活血的按摩效果。
當然,用來裝腔作勢還是挺不錯的。
至少此刻。
看著歐陽鋒“掌控雷霆”,那灼目電流在他指掌之間流轉盤旋,將他的臉龐映得時明時暗,令他的發絲飛舞飄揚,這場面,不單阿紫、靈鷲宮眾弟子、天山童姥看得目瞪口呆,連柳生姐妹都瞧得臉頰通紅,眼里滿是狂熱敬仰。
歐陽鋒一邊以電光淬煉手爪,一邊悠然說道:
“童姥,現在你是否相信,我有能力治好你的陳年舊疾,彌補你功法的缺憾?”
天山童姥盯著他掌中電光,怔忡半晌,喃喃道:
“你這有這等神仙手段,為何還要學我這凡俗武功?”
歐陽鋒道:
“童姥何必妄自菲薄?逍遙派武功,已經摸到了一絲道的門檻,已非凡俗武功可比。即使對我來說,逍遙派諸般絕學,亦可作他山之石,為我查缺補漏,予我不少啟發。”
他五指一合,啪地一聲握滅掌中電光,淡淡說道:
“這場交易,童姥是否認可?”
聽他語氣,看他神情,天山童姥知道,這已是他最后一問。
若再倔下去,他便真要橫推靈鷲宮,自己去看武學石刻了。
可身為逍遙派大弟子,童姥又真不能無視門規,輕易把門中絕學傳出去,沉吟一陣,看著歐陽鋒說道:
“你可愿拜入我逍遙派門墻?我雖非逍遙派掌門,卻也是大弟子,勉強可代師收徒,收你做我師弟。”
歐陽鋒搖頭道:
“若是早上幾年,童姥這提議自是很好。只是現在,我已是一派宗主,不能再拜入他人門下。這樣,我可以做逍遙派護法客卿,勉強也能算逍遙派一員了。”
天山童姥還有何話可說?只能是無奈地輕輕點了點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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