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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你比我想象得更心虛害怕

  文壽伯夫人聽得頭皮發麻。

  她喃喃著問:“什么叫過幾年你都不敢細想?你到底想哪里去了?你別忘了,王爺姓沈、不姓李!”

  “他就占便宜在姓沈上!”應聆憤憤道,“舒華宮里的那個,自從生下來,圣上就沒有看過一眼。

  幾位皇子得的皇孫,也沒看出圣上格外喜歡誰,一個個平日在府里做小霸王,去了皇爺爺跟前全成了縮脖子鵪鶉。

  您就等著看吧!

  哪日郡王成了親,別管是現在看著最有戲的余如薇,還是其他冒出來的姑娘,只要生了孩子,定是圣上跟前的香餑餑。

  到了那時候,這姓沈的孫兒開口要什么,那定是有什么!”

  文壽伯夫人抿著嘴,一雙眼睛珠子來來回回地轉。

  人心都是偏的。

  她自己生了八個,一碗水端不穩,八碗水撒大半。

  但這是她的錯嗎?

  她是人,又不是算盤,就是會有偏寵偏愛!

  同理,圣上也是如此。

  公主們且不論,圣上兒子十幾位,但文壽伯夫人看來看去、圣上現在最偏心的就是成昭郡王。

  所以,女兒的話也不是胡說八道。

  “但那又怎么樣?”文壽伯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安撫應聆道,“出嗣的兒子不會認回去,孫子更不可能左右大事。

  你父親前些時日還與我說呢,圣上再寵郡王,郡王入不了局。

  我們眼下要防備著的是郡王攪混水,害了五殿下。”

  一聽這話,應聆倏然笑了起來。

  笑得極其嘲諷與冷漠。

  “害了五殿下?”應聆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文壽伯夫人,“最會害了五殿下的,不是我和我們文壽伯府嗎?

  如果沒有我這個皇子妃,王爺想尋殿下的麻煩,只怕還得更費周章。

  哪里像現在,開個棺就把您給嚇得在我這兒叨叨個沒完了!”

  文壽伯夫人的臉瞬間紅了個頭。

  不是羞的,全是氣的。

  氣得她揚手就把應聆那指向她的手指給打了開去。

  “你這是反過來怪我?”文壽伯夫人咬牙道,“讓你做皇子正妃,是我們的錯嗎?你別吃了幾年飽飯就不知道餓漢饑,嫌棄起太酸太辣來。

  再說了,你當時那狀況,我們苦思冥想才尋了個破局的辦法。

  我知道,我們做得不地道,面子里子上都不好看,可也是拼勁了全力。

  話說回來,那時候只想讓你得個好名聲、好婚事,其實也沒想到最后能嫁入皇家,這婚事是梁嬪娘娘主動提的……”

  應聆目光陰郁地看著她。

  又是這些話術。

  名聲不好,不是她一人的錯,明明是打小被兄姐們害的。

  她為此與母親爭辯過很多次,但沒有用的,下一次母親再提起來,還是“你名聲不好”。

  至于為什么不好,早又被母親拋到腦后去了。

  為了好姻緣,說到底也是應家其他人眼里的好。

  真要應聆自己說,敬文伯三公子是很好的丈夫人選。

  門當戶對,周沅性子不差,伯夫人素有良善名聲,前頭兩個兒媳亦是能力、品行、聲譽都挑不出錯來,嫁入這樣的婆家做小兒媳,不需要心機、也不用持家,做個只管吃喝、萬事開口“婆母說的對”“嫂嫂辛苦了”的廢物就可以了。

  這恰恰最適合應聆。

  應聆太了解自己了,她就喜歡當廢物。

  可偏偏,起初已經默許了她去敬文伯府當廢物的母親,被父親和兄姐們勸說之后,改了主意。

  不止拒婚,而且還是用那樣傷臉面的方式拒了。

  敬文伯府是丟了顏面,但她應聆呢?更加丟人現眼!

  以至于本就名聲不好的她,更加說不了親事了。

  有一陣子,應聆甚至夜里做噩夢,夢里都是像定西侯府那臭名昭著的陸念一樣被遠嫁出京。

  不想遠嫁,不想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于是,應聆默許了家里人之后的計劃。

  兩條人命,換應聆“大富大貴的命”。

  應聆并不清楚家里人具體是怎么弄的,她只要結果,過程與她不相干,她不聽,也沒有人揪著她的耳朵來說。

  母親提起來時只會說“很辛苦”、“豁出去了”、“都是為了你”、“你不能讓我們白忙活”。

  要應聆來說,分明就是家里上上下下這些年欠她的!

  作為補償,出力忙活不是理所應當?!

  最終被梁嬪娘娘挑中,那的確是意外之“喜”。

  喜的背后,是皇家媳婦的不容易,是梁嬪的挑剔嚴厲,是五殿下的疏離客氣,以及,娘家沒完沒了的伸手討要。

  一想起這些,應聆肚子里的火氣燒得直沖腦門。

  可她太知道母親的“油鹽不進”了,爭辯除了累著自己外,毫無用處。

  于是,名聲也不提了,辛苦也不說了,應聆的回應只有一句。

  “這些話,要么您跟梁嬪娘娘說去?您告訴她,都怪她當初挑上了我……”

  “你存心氣我是不是?!”文壽伯夫人尖聲打斷了應聆的話,“事已至此,知不知道什么叫事已至此!

  不想著解決問題,光會追著喊怎么出的問題!

  現在是反思的時候嗎?

  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你真真氣死我了!”

  應聆冷笑。

  這話聽起來極其有道理,可從她母親口中說出來,就不是“理”了。

  因為,母親從來沒有反思過。

  什么時候都沒有。

  “我給您解決什么問題?”應聆支著腮幫子問她,“您是想讓我直接告訴殿下,因為那兩女子是被害的,所以十之八九瞞不過仵作。

  一旦文壽伯府殺害勛貴官家女子的事曝露了,會影響到我、影響到殿下。

  因此殿下最好先下手為強,要么拿錢堵住仵作的嘴,要么把在背后布局的成昭郡王拉下來。

  是這個意思吧?”

  文壽伯夫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見狀,應聆嗤笑一聲:“仵作看不上殿下的錢,畢竟殿下能給的,郡王也能給,仵作更舍不得幾十年的聲譽。

  至于拉郡王下來,我還是那句話,打狗看主人,圣上護著郡王,殿下能怎么辦?

  跟你們學,把王爺害死?

  王爺若出事,殿下也完了。

  畢竟,圣上還有那么多兒子,那些兒子樂見其成。

  而文壽伯府,只這么一位皇子女婿。”

  說到這兒,應聆攤了攤手:“錯了,要是事情揭開來,這個女婿也留不住。”

  文壽伯夫人捂著心口重重喘息:“你、你……你跟我落井下石說風涼話做什么?我們一條船上的,就算不為了我們,你為了你自己,你也不能就這么坐視吧?”

  “風涼話?”應聆示意嬤嬤送客,最后與她母親道,“風涼話是,都這種時候了,您回去勸勸二姐,別再拐著彎想讓二姐夫升官了。

  扶不上墻的爛泥,這時候不趕緊離墻遠點,就等著墻塌了砸死吧!

  再害我被梁嬪娘娘訓斥,二姐夫別說升官,小心連官都沒得做!”

  說完,應聆直接回了寢間。

  文壽伯夫人氣得口不擇言,卻又無可奈何,惴惴不安地回去了。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

  只是,不管面對母親時說了多少強勢的話,應聆自己也是心虛的。

  她的確不能坐視事態發展。

  可要橫插一手,她確實也想不出切實可行的辦法來。

  好像除了等待成昭郡王出招、五殿下應對之外,她這個棋盤上的棋子,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宣判。

  這廂五皇子妃猶猶豫豫、進退兩難,那廂陸念和阿薇快刀快斧,直接又遞了帖子。

  應聆拿著拜帖,遲疑再三,還是讓人登門了。

  陸念大搖大擺上門來,但精神頭又比之前見面時差了些。

  應聆定睛一看,能看到陸念眼下抹了厚厚的粉。

  這讓她的心情瞬間好了些。

  “你先前還勸我放寬心,不要自己和自己擰,怎么……”應聆指了指陸念的妝容,“怎么今兒看著,皮膚都差了。”

  “理是這么個理,但遇著事了,你知道我就是個急性子,能初一就不想等到十五,因而連夜點燈熬了幾日。”陸念仿佛根本不介意自己的狀態,說得極其坦蕩。

  應聆不由問:“陸家姐姐急什么事?”

  “急開棺的事唄。”陸念道。

  話音落下,應聆的臉色倏然一白。

  陸念看在眼中,但就跟沒看到似的,繼續往下說。

  “仵作說了恐是中毒身亡,但具體是個什么毒,她沒有拍板。”

  “能讓仵作這般謹慎,我琢磨著,一來是時間太久了,二來,恐是那毒不是京城里常見的。”

  “你知道我在蜀地十余年,那兒外族人多,他們用醫用藥與京城就不相同,用毒呢,你別說,還真有不少稀奇古怪、聞所未聞的東西,什么這個樹那個草,還有蟲子,哎!”

  “余家扎根蜀地多年,底下有醫館藥行,而我呢,因著阿薇打小體弱,女兒久病、當娘的成良醫,我沒少和大夫學,也沒少看醫書。”

  “若是蜀地的毒草毒方,指不定我比仵作都見多識廣些。”

  “于是我這幾日,把我記得的各種方子、癥狀全部寫下來,轉交給仵作。”

  “當然了,那位阿嫻姑娘中的未必是蜀地的毒,哪怕是,我也就只知道毒物、表癥,不曉得遺骨會如何呈現。”

  “不過,這就是仵作的專長了,她能依照她的經驗,排除一些,深入一些。”

  “天下毒再多,要么傷心肺、要么傷筋骨、要么傷腦子,總歸萬變不離其宗,一定能總結出個方向來,你說是吧?”

  應聆:……

  她一個字都不想說。

  況且,她根本不知道當初用的是什么辦法。

  只是,陸念說得頭頭是道的,讓她不由自主就覺得,或許當真會如此。

  應聆抿了口茶,穩了穩心神:“陸家姐姐真是熱心腸。”

  “我母親被人用隱秘的辦法害了,所以我最見不得這種陰私手段,”陸念看著她,道,“既害了人,就要做好被人揪出來的準備。”

  鳳眼如刀,冷意刺骨。

  應聆被她看得背后發毛,沖口道:“你和我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你何必明知故問?”陸念一改先前說家常一般的口氣,嘲諷勁兒一絲接一絲往外冒,“下毒就會有兇手,你說,最有可能得兇手是誰?”

  “反正不是我!”應聆說完,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也和我娘家沒關系,別因為我們拒過敬文伯府,就把惡事甩給我們!”

  “是嗎?”陸念瞇了瞇眼,“前回就提醒過你了,一把年紀了別犯傻,你自己被連累了這么久,卻還想拉扯你那幾個姐姐,真是個‘好妹妹’。”

  這三個字落到應聆耳朵里,諷得她差點連茶盞都要砸出去。

  “陸念!”應聆氣道,“我不是章瑛!你別想像利用章瑛一樣利用我!”

  陸念看著她,道:“你確實不是章瑛。

  章瑛是天真了些,我還能笑話她一個‘蠢’,但她沒有做過惡。

  你不一樣,你是又蠢又惡。”

  茶盞重重按在了桌面上,應聆渾身發抖:“皇子府不是你定西侯府!跑來我這里大放厥詞,是以為……”

  陸念還是面不改色,當然,阿薇也沒有什么情緒起伏。

  越是冷靜,越是把“不把你放在眼里”給寫在了臉上。

  應聆喊了聲“送客”。

  陸念卻問:“你想說,你不知曉內情。”

  應聆愣了下。

  她雖沒有表態,但神色已經給了陸念答案。

  陸念緩緩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鳳眼一瞬不瞬直直盯著應聆,問:“那又如何呢?”

  “借了別人的手做刀,自己就不臟了嗎?”

  “你小的時候,幾個姐姐借你做刀,弄壞了你的名聲,你摸著心口問問你自己,她們臟不臟?”

  “都是臟的。”

  “刀臟了,用刀的人也是臟的。”

  “還有,你比我想象得更心虛害怕。”

  距離拉近了,也放在了應聆眼中、陸念那艷麗的五官。

  背著光,那張臉卻像一把利刃,寒光讓她不由自主地膽怯起來。

  明明眼下抹了厚重的粉,但眼瞳卻沒有失去光芒,像一團火,跳動著,燃燒著。

  陸念說完這些話后,不用人送客,怎么大搖大擺來,又帶著女兒怎么大搖大擺地走。

  應聆緊繃著身子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良久才回過神來,氣悶得把茶盞砸了出去。

  饒是五皇子府不大,陸念和阿薇也沒有聽到那瓷器碎裂的聲音。

  她們已經出了大門了。

  馬車上,阿薇拿水潤了潤帕子,輕輕給陸念擦拭眼下:“抹太多了,傷了您的美貌。”

  陸念聽完,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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