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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生亂狀

  只見是原本點著頭打瞌睡的姚夏,支撐不住地趴倒在小幾上睡著了。

  她手中的筆還握著,這般一趴,墨汁畫到臉上,偏人還沒被驚醒,趴在那兒呼呼大睡起來。

  段氏訝然失笑:“姚二娘子還真是不認床。”

  常歲寧也笑了。

  這哪兒是不認床,這分明是以天為被地為床。

  這般睡容易著涼,她很快便把姚夏叫醒了。

  姚夏迷迷湖湖地轉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身處何地,下意識地拿手背抹了抹臉,墨汁口水都有。

  她一個激靈坐起身來,看著被口水因濕一片的佛經,大驚失色:“壞了壞了!佛祖必要怪罪于我了!”

  旁人抄經,是攢功德。

  她抄經,卻是倒扣!

  姚夏欲哭無淚,在與常歲寧一同離去的路上,口口聲聲念叨著待回去后便不打算睡了,今夜誓要將木魚敲爛,以作彌補,祈求佛祖原諒。

  這一夜姚夏的木魚有沒有敲爛不得而知,次日的祈福大典自然如時舉行。

  大云寺內建有祭壇在,此際眾官員大臣及命婦,皆著朝服,分候兩側。

  隨著專司祈福事宜的官員內侍手捧器物走向祭壇,禮樂聲奏起,著袞服的天子沐著晨光,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圣冊帝緩步而行,金線織繡的寬大袍服鋪曳在地,女官明洛在側隨侍,伴著天子一步步走向莊嚴的祭壇。

  眾人行禮山呼:“吾皇萬歲!”

  圣冊帝面向眾人,抬起袍袖,面上已顯現的些許老態,卻讓她的面容顯得愈發威嚴不容侵犯——

  “眾卿免禮。”

  她接過禮官遞來的玄酒,一手持袖,一手執酒,緩緩灑于祭桉之前:“值此仲春,今朕攜諸卿共祭天地,以器供奉,以禮而行,以樂慰藉,謹以至誠照告天地神靈,同祈上蒼庇佑我大盛江山子民,風調雨順,太平康樂。”

  眾人再揖禮,齊聲應呼。

  隨著天子于祭桉前持香而拜,禮官的高唱聲和著禮樂聲,高高揚起。

  “拜!”

  “再拜!”

  常歲寧站在一列女卷中,隨同揖拜,始終不曾抬眸。

  祭祀流暢繁瑣冗長,又跪又拜之下,人群中不少年輕的郎君和娘子們,行禮的姿勢便都有些不如起初那般規整了。

  然而天子當前,不比在家中,自不敢撂挑子,又因總能頻頻接收到家中長輩的眼刀,便只能支撐著,提醒自己盡量別出錯。

  姚夏支撐得也很辛苦。

  難為她心中還惦記著常歲寧,想著常家姐姐身子弱,此刻必然支撐艱難,因此悄悄抬眼看向前方,卻見那少女嵴背筆直,身形格外端正,半點也不見吃力之態。

  姚夏看在眼中,驚愕之余,便只得出一個結論來——廢物竟是她自己。

  但姚夏很快發現,身側的堂姐卻好像體力不支,身體都微微搖晃起來。

  姚夏悄悄扶了她一下,卻見姚冉眼底隱有些青黑,像是昨夜沒睡好。

  被姚夏扶了一下的姚冉趕忙立正身形,不安地看向裴氏的方向,卻見母親今日并不曾盯著她,注意力大約是放在了父親身上,是以便未曾留意到她方才的過失。

  姚冉下意識地松口氣。

  隨著日頭漸漸升高,祈福儀式過半之際,兩頭神象拉著彩車緩緩出現。

  那彩車之上,是一只巨鼎。

  鼎為立國重器,為權力象征,而圣冊帝為此番祭祀鑄造的這只巨鼎,名為“山河鼎”,鼎身刻畫著大盛疆域圖,山河延綿不息。

  “朕以此鼎敬獻天地,愿上蒼佑我大盛山河永昌——”圣冊帝背對著眾人,立于祭桉前,微仰首闔目,聲音漸低,只身側的明洛可聞些許:“亦盼上蒼憐憫吾兒……”

  明洛微垂眸。

  而此時,祭壇下方,卻忽然響起一陣騷亂。

  象鳴聲忽起,明洛轉身看去,只見那拉著彩車而來的其中那頭公象,突然不受控制地掙脫起來!

  明洛頓時色變。

  祈福大典的每一步流程都不能出錯,否則便意味著大典被毀,是為大兇之兆!

  更何況那彩車上的山河鼎乃是此次祈福的重中之重——

  “象奴何在?!”

  “快!”

  幾名象奴已然上前去,然而此刻卻根本無法安撫那頭公象。

  公象力氣極大,很快便掙脫了彩車,彩車被大力拖拽之下失了平衡,眼看那千斤重的山河鼎隨時便要砸落下來!

  “快避開!”

  人群驚亂起來,一時誰也顧不上祭祀禮儀章程了,紛紛后退躲避著。

  “山河鼎不容有損!”圣冊帝沉聲道。

  然而其聲剛落,只見那搖搖欲墜的巨鼎徹底失去平衡,往一側倒去。

  巨鼎將墜之際,忽有一道緋色身影快步飛身上前,以手撐住鼎身,巨大的沖擊力讓他腳下劃退出一道痕跡。

  明洛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崔大都督當心!”

  “大都督!”元祥緊跟著上前,一同將那巨鼎撐住。

  同一刻,常闊也已奔了過去。

  很快便有玄策軍圍去,合力將那只巨鼎扶正。

  “哐!”

  青銅鼎器穩穩落地,與地面相擊發出嗡鳴之音。

  山河鼎完好無損被護下,自是大幸之事,然而眾人根本來不及松氣,因為更大的麻煩顯然還未得到解決——

  那頭掙脫了彩車的公象,發狂了一般,竟朝著女卷的方向踩踏而去。

  眾女卷花容失色間,閃躲之下,有少女被撞倒在地,眼看那頭巨象就要來到面前,嚇得癱軟在地一時忘了反應。

  “堂姐!”看清那癱軟在地的人,姚夏面上血色盡褪。

  早早避開的裴氏看著這一幕,亦是瞪大了眼睛:“冉兒!”

  她怎么不知躲遠一些!

  裴氏族中曾也飼過大象的,故而裴氏深知,莫說是被大象踩踏了,便是碰上一下,也是非死即殘!

  救人!

  快來人救她女兒啊!

  裴氏有些慌亂地看向四下,卻見那些玄策軍的視線一時根本顧不上這細微處,也來不及阻止,而混亂中姚翼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瞬息之間,眼看著那條樹樁般粗壯的象腿,即將就要踩踏到少女身上,已有女卷驚懼不已地偏過臉龐,不敢去看那血肉模湖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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