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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頭鐵程夫子

  這種爭論一時間是沒有最終結果的,朝會不歡而散。

  而散朝之后,整個朝堂的暗流頓時涌動了起來。

  御書房內,燭火搖曳,將趙煦和程頤等人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

  趙煦眉頭緊鎖,來回踱步,程頤與一眾親信圍坐案前,神色凝重。

  “此次親征,乃奪回大權的絕佳契機,可太后把控后勤,若不能妥善應對,前線戰事恐處處受限,朕的抱負也難以施展。”

  趙煦停下腳步,目光投向程頤,眼中滿是期待。

  程頤起身,雙手奉上一份早已擬定好的文書,語氣鄭重:“陛下,臣深思熟慮,特獻上‘新政八條’。

  此八條若能施行,必能削弱太后勢力,助陛下掌控全局。”

  說罷,他展開文書,一條一條細細闡述起來。

  “其一,改革科舉取士之法。”

  程頤目光炯炯,“往后科舉,恢復神廟時期增設的時務策論,著重考察士子對當下軍政要務、民生經濟的見解,且廢除恩蔭子弟直接參與科考之特權。

  如此一來,選拔出的人才皆為陛下所需,太后安插親信于朝堂的途徑便被截斷。”

  趙煦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此條甚好,朕正愁朝堂之上多有尸位素餐、靠恩蔭上位之徒,如此可讓真正有識之士為朕所用。”

  程頤接著道:“其二,重組樞密院。

  樞密院掌軍事大權,關乎戰事成敗。

  臣建議,裁撤部分由太后安插、不懂軍事卻位高權重之人,選用陛下信得過且熟知兵法的將領充實其中,使軍事決策能直達陛下,免受太后掣肘。”

  趙煦聞言眼睛大亮,程頤所說,實在是太符合他的所想。

  “其三,財政大權再次收歸三司。”程頤繼續說道,“各地賦稅征收與調配,統一由度支司掌管,度支司只對陛下負責。

  如此,太后便無法借后勤之名,隨意操控糧草物資,干擾前線戰事。”

  趙煦拊掌贊道:“妙!”

  “其四,精簡官僚體系。

  裁撤閑散官職,削減不必要的衙門。”

  程頤神色嚴肅,“多年來,太后為鞏固勢力,大肆增設官位,安插親信,致使官場臃腫不堪,效率低下。

  此舉既能節省財政開支,又能清除太后黨羽。”

  趙煦臉色微微沉凝了起來。

  裁撤高太后的黨羽自然是好事,但恐怕也會激發帝后矛盾,此事恐怕有些困難。

  “其五,軍制改革。”程頤提高音量,“廢除‘更戍法’,推行將領與士兵長期固定搭配的‘營田軍制’。

  士兵歸將領長期統領,戰時能令行禁止,增強軍隊戰斗力,且將領由陛下親自任免,避免太后借軍權制衡陛下。”

  趙煦頓時有些遲疑起來,這一套有點像什么……是了,王安石變法啊!

  趙煦皺起了眉頭道:“后黨最為忌憚新法卷土重來,咱們這幾個法子,實際上便是新法那一套,恐怕要激發起來更大的紛爭矣。”

  程頤冷笑了一下的,道:“咱們這只是因時而變,此一時彼一時,王介甫當年采用這些與當時時勢并不相符,然則當今蘇逆勢大,大宋朝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時,容不得我們再優柔寡斷了!”

  趙煦深吸了一口氣。

  程頤眼神有些游離起來。

  他不知道有一句話叫質疑王安石,理解王安石,成為王安石,若是他知道,便能夠明白他為什么會心里有些異樣。

  不過他隨即將念頭拋開,繼續道:“其六,地方治理變革。”

  程頤緩緩道來,“官家要主動選派各州縣長官任期縮短至三年,不得連任。

  且官家要直接監管監司,監督地方官員,監司直接向陛下奏報。

  如此,地方官員只知效忠陛下,太后難以在地方培植勢力。”

  “其七,限制外戚權力。”

  程頤目光堅定,“嚴禁外戚干預朝政,取消外戚不經考核便能擔任要職的特權。

  太后一族勢力龐大,此舉可斬斷其伸向朝堂的觸角。”

  “其八,建立情報監察網絡。”

  程頤最后說道,“于朝堂內外、軍中各處安插陛下的眼線,監察官員言行、軍隊動向,有任何風吹草動,陛下皆能第一時間知曉,提前應對太后及其黨羽的異動。

  當然,等官家徹底掌握朝廷大權的時候,這個監察網絡則是可以拿來對付蘇逆了。”

  趙煦聽完,激動地在殿內來回踱步,眼中滿是光芒:“程卿,此‘新政八條’正合朕意!

  有此八條,朕定能掌控大局,扭轉戰局。”

  便在君臣二人侃侃而談的時候,程頤的心腹謀士班暢微微笑了笑。

  夜幕如墨,王巖叟宅邸的燭火在濃重夜色里明明暗暗。

  剛從朝中歸來的王巖叟,神色疲憊,正欲寬衣歇息,忽聞下人通報,門外有神秘人送來一封密函,說是關乎朝堂安危。

  王巖叟心頭一緊,快步走到門前,接過密函。

  借著昏黃的燭光,他匆匆展開,“新政八條”幾個字映入眼簾。

  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臉色愈發陰沉,手中的紙張微微顫抖,額頭上冷汗直冒。

  “這……這簡直是要將太后苦心經營的根基連根拔起!這是要將我們這些忠臣置之于死地啊!”

  王巖叟喃喃自語,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吩咐備車,連夜奔赴宮中。

  高太后寢宮之內,燭火搖曳,映照出太后慵懶卻仍不失威嚴的面容。

  當王巖叟匆匆入殿,伏地呈上密函時,高太后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她伸手接過密函,眼神迅速掃過字里行間,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子微微顫抖,手中的密函差點滑落。

  “好個趙煦,好個程頤!”

  高太后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竟妄圖用這‘新政八條’將哀家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

  改革科舉、重組樞密院、收財政大權……樁樁件件,皆是沖著哀家而來!”

  王巖叟叩首在地,聲音沉重:“太后,趙煦與程頤此番謀劃,來勢洶洶。

  一旦這些政令推行,太后在朝堂的勢力必將土崩瓦解,往后朝堂恐再無太后容身之地!再無我們這些忠臣的容身之地,大宋朝的根基也將就此崩塌啊!”

  高太后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在殿內來回踱步。

  良久,她停下腳步,目光如炬:“此事絕不能坐視不管。

  明日朝堂之上,你聯合其他大臣,務必全力反駁,阻止趙煦推行新政。

  同時,暗中聯絡各方勢力,穩固咱們的根基,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王巖叟領命退下。

  高太后獨自一人坐在榻上,望著搖曳的燭火,思緒萬千。

  她想起自己多年來為大宋江山殫精竭慮,沒想到如今竟被趙煦和程頤逼到這般境地。

  “哀家絕不能輸!”高太后握緊拳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與此同時,在趙煦的御書房里,趙煦和程頤等人仍在興致勃勃地商討新政細節,絲毫不知高太后那邊已經知曉了他們的計劃。

  一場更加激烈的朝堂爭斗,如暴風雨前的烏云,正迅速籠罩而來。次日清晨,陽光灑在汴京的大街小巷,然而朝堂之上,卻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當趙煦提出推行“新政八條”時,王巖叟率先站出來,言辭激烈地反駁:“陛下,如今關中戰事未平,朝堂局勢不穩,此時推行新政,無疑是自亂陣腳!

  這些新政看似為了國家,實則是程頤等人蠱惑陛下,妄圖挑起朝堂紛爭,動搖大宋根基!

  臣以為,程頤定然是那蘇逆派來攪亂我大宋朝堂的細作,臣,請斬程頤奸賊!”

  此言如同石破天驚一般,頓時將整個朝堂都炸的鬧哄哄起來。

  其他擁護高太后的大臣紛紛附和,朝堂上頓時亂作一團。

  趙煦臉色鐵青,程頤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程頤氣得渾身顫抖,向前踏出一步,戟指王巖叟,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王巖叟!你血口噴人!

  我程頤一心為大宋江山,為拯救百姓于水火,才向陛下獻上‘新政八條’。

  你不思如何應對當前危局,卻在此惡意中傷,究竟是何居心?”

  王巖叟冷哼一聲,目光如刀,掃視朝堂一周,提高音量道:“程頤,你巧言令色!

  科舉改制,分明是要斷了諸多世家子弟為朝廷效力的途徑,動搖我朝根基;

  重組樞密院,是想安插你的親信,把控軍權;

  收歸財政大權,更是妄圖讓朝廷無法調配物資,致使前線將士孤立無援!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項不是為蘇逆張目?”

  此時,一位支持新政的年輕官員站了出來,拱手說道:“王侍郎,程侍講所提新政,旨在革新朝政,提升朝廷應對危機的能力。

  如今蘇逆兵臨長安,若不改革,如何打破困局,拯救大宋于危難?您無端指責,恐怕是另有企圖吧!”

  王巖叟臉色一沉,斜睨了一下這個年輕的官員,厲聲反駁:“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朝政大事!

  朝堂安穩、前線作戰,靠的是多年積累的規矩和人脈。

  貿然推行新政,只會讓局勢更加混亂。

  你們這些人,被程頤迷惑,遲早要將大宋江山推向萬劫不復之地!”

  趙煦強壓心中怒火,冷冷地看著王巖叟:“王卿,若無確鑿證據,不可隨意污蔑大臣。

  程卿所獻‘新政八條’,皆是為了應對當下危機,朕意已決,新政勢在必行!”

  高太后一直冷眼旁觀,此時終于開口:“陛下,朝堂之上,凡事需從長計議。

  如今局勢不明,貿然推行新政,恐會引發諸多變故。

  哀家建議,先擱置新政,集中精力應對蘇逆,待局勢穩定后,再商討革新之事。”

  王巖叟立刻跪地,大聲附和:“太后圣明!此時應以大局為重,先解長安之圍,再論新政。

  若因新政延誤戰機,陛下將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朝堂上,支持新政和反對新政的兩派各執一詞,激烈爭論,互不相讓。

  趙煦眉頭緊皺,心中暗自思量,高太后和王巖叟等人態度強硬,若就此擱置,自己奪回大權、拯救大宋的抱負將難以實現。

  但若強行推行新政,恐怕會引發朝堂分裂,不利于前線戰事!

  他畢竟年輕,一時之間竟是露出猶豫之色。

  程頤見趙煦面露猶豫之色,心中大急,再次跪地:“陛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蘇逆犯境,長安危在旦夕,這絕非僅僅是一場軍事危機,更是我大宋政治積弊的總爆發。

  如今尸位素餐之人遍布朝堂,致使政令不暢,資源調配處處受阻。

  若此時不推行新政,整合各方力量,與蘇逆一戰?”

  他抬起頭,眼中淌淚,直視趙煦:“就拿科舉改制來說,恩蔭子弟充斥朝堂,他們大多尸位素餐,毫無治國理政之能。

  而真正有學識、有謀略的寒門士子,卻因出身卑微,報國無門。

  長此以往,朝堂之上盡是庸碌之輩,又怎能制定出克敵制勝的方略?

  重組樞密院,更是迫在眉睫。

  如今樞密院被無數無能之輩把持,軍事決策遲緩,前線情報傳遞受阻。

  若不換上精通兵法的將領,如何指揮千軍萬馬,擊退蘇逆?”

  程頤越說越激動,站起身來,在朝堂上踱步:“財政大權若集中至三司,便有無數蛀蟲借后勤之名,隨意操控糧草物資。

  前線將士浴血奮戰,卻可能因糧草不濟而功虧一簣。

  精簡官僚體系,不僅能節省財政開支,還能清除尸位素餐之輩,提升行政效率。

  唯有如此,朝廷的政令才能暢通無阻,各項資源才能精準調配到前線。”

  “軍制改革同樣刻不容緩!”程頤提高音量,聲如洪鐘,“‘更戍法’導致兵將分離,戰時指揮混亂,軍隊戰斗力大打折扣。

  推行‘營田軍制’,讓士兵歸將領長期統領,戰時方能令行禁止……”

  程頤再次跪地,懇切地說:“陛下,如今大宋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推行新政或許會遭遇阻力,但這是我們破局的唯一希望。

  若此時猶豫不決,錯失良機,等蘇逆平定長安,揮師東進,我大宋江山將萬劫不復,陛下又有何顏面面對列祖列宗,面對天下百姓!”

  高太后、范純仁、呂大防等人神色難看至極。

  程頤沒有指名道姓批評他們,但他們這些人執政至今已經多達六七年時間,經過元祐更化之后,無論是朝堂還是地方,盡皆是他們安排的官員。

此時程頤將這些人駁得一文不值,這跟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娘也沒有什么區別了  高太后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保養得宜的雙手緊緊攥著座椅扶手,指節泛白。

  她死死盯著程頤,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卻又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畢竟在朝堂之上,她需維持太后的威嚴。

  范純仁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卻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言辭。

  多年來,他自認為秉持公正,為大宋盡心盡力,如今被程頤這般指責,心中既委屈又憤怒。

  呂大防雙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

  他環顧朝堂,見眾人目光紛紛投向自己,心中愈發惱怒,怒道:“程頤,你口口聲聲為了大宋,實則肆意詆毀朝廷重臣。

  自元祐更化以來,我等夙興夜寐,為江山社稷操碎了心,朝堂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這都是有目共睹的!

  你卻將一切說得一文不值,到底是何居心?”

  王巖叟見狀,立刻上前一步,附和道:“呂相所言極是!

  程頤,你分明是居心叵測,故意擾亂朝堂,蠱惑圣心。

  太后與諸位大人殫精竭慮,才有如今這局面,你竟敢污蔑他們多年的心血,罪不可恕!”

  支持高太后的大臣們紛紛出聲指責,朝堂上頓時又是陷入一片嘈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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