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一片寂靜。
能聽見的只有窗外的風聲，以及那時不時響起的蟲鳴。
難道是聽錯了？
羅炎不敢掉以輕心。
他先是確認了預警魔法陣的情況，接著又仔細檢查了每一處視野盲區，然而什么也沒有發現。
正當他懷疑是自己神經過敏了的時候，那道一閃而逝的白影再次晃過了墻角的鏡子里。
羅炎皺起眉頭，魔杖閃電般的指向鏡子正對的方向，然而那里依舊是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見。
不過，他還是虛張聲勢地對著空氣說道。
“我看見你了，出來吧。”
“我我我出不來。”
羞怯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羅炎猛地回頭，只見那聲音正是從鏡子傳來，而那原本空空如也的鏡子里也多了一道虛化的身影。
“幽靈？”
不——
這家伙和幽靈還是有點區別。
經常和亡靈生物打交道的羅炎能分辨出來，這家伙并不是任何一種亡靈，而更像是純粹的靈體。
聽到自己被稱作幽靈，那個晃動在鏡子里的影子氣鼓鼓地說道。
“我不是幽靈……”
羅炎立刻追問道。
“那你是什么？”
“我……我也想知道……”
那聲音充滿了迷茫，似乎也搞不清楚此時此刻的狀況。
羅炎微微皺起眉頭。
他不確定，那是不是裝出來的。
“什么意思？”
鏡子里的那道身影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它用不確定的口吻說道。
“我……我可能是你的神格。”
“……？”
神格？
羅炎愣了下。
他不記得自己有這種東西。
“等一下……”被這沖擊性的線索給打亂了思緒，羅炎錯開指著空氣的魔杖，食指按了按眉心，“我有點搞不清楚了，神格是什么意思？對了，你和林特·艾薩克是什么關系？”
他最近確實收割了一批信仰，但應該還遠遠不至于到凝聚神格的程度。
成神要是有這么容易，那滿大街都是魔神了！
直覺告訴他。
這可能是那個“機械之神”的把戲。
“林特·艾薩克？”那飄忽不定的聲音充滿了迷茫，“好熟悉的名字……可以告訴我他是誰嗎？”
羅炎盯著鏡子里的它，斟酌措辭地開口道。
“萊恩王國艾薩克王朝的末代皇帝，一個疑似曾經成為神的男人，我知道的就這么多……你想起來了嗎？”
那白影沉思了良久，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很模糊……我好像記得，他制作了我，把我放在了某個地方。”
這時候，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驚喜地開口道。
“對了！我想想起來了，可能是因為那個魔王領核心！”
羅炎愣了下。
“魔王領核心？”
“沒錯！”
那飄忽不定的白霧點了點抽象的腦袋，用雀躍的聲音分析說道。
“你和魔王領核心建立了靈魂連接，然后我不是你的神格嗎？就和那個雕像也連上了！然后然后，那個核心里面有一個意識體，它想把我給吃下去，結果它太弱小了，就被我給吃掉了！”
“……”
那是魔王領核心的意識體？
羅炎確實記得魔王學院的魔王領概論課上有講過，魔王領核心并非完全的死物，而是存在著一個由魔法技術編織的意識體。
那東西既是魔王的助手，也是魔神大人在凡世留下的印記。
通過它便可以將儲存在魔王領核心中的信仰之力轉化成魔物，或者用來改變地形地貌，擴張迷宮的面積。
魔王領概論課的教授特別強調，在與魔王領核心建立靈魂連接的時候千萬不要試圖抗拒，要心懷虔誠地把身心完全交給魔神陛下。
羅炎倒是沒有抗拒。
況且幾小時前還是嘴硬青銅的他就算想要對抗估計也對抗不了。
然而他怎么也沒想到，那魔神派給他的迷宮助手，居然被眼前這家伙給一口吞掉了？！
“真的假的……”回過神來的羅炎有些慌了。
“當然是真的！”那飄忽不定的白霧還得意了起來，沾沾自喜地說道，“我是您的神格，不可能騙您的哦。”
羅炎兩眼發直。
“不是——你把那玩意兒吃了，我怎么辦？！”
“沒有影響呀，倒不如說，現在魔王領的功能完全掌握在您的手上了！”
那白影看著羅炎，聲音愉快地繼續說道。
“不止如此哦，那個魔王領已經真真正正地成了您自己的領域！而不是那個什么魔神的地盤！您也不用擔心那些玩家們的情況會被魔神發現了！”
這家伙連玩家的事情都知道。
搞不好它說的都是真的。
此時此刻的羅炎暫時還無法理解這句話所包含的分量，甚至感覺有些頭疼，如果這邊的情況被地獄發現了該如何解釋。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還打算寫信參地底下那幫二五仔們一筆來著，沒想到大哥笑話二弟，自己也成二五仔了。
看著陷入煩惱的羅炎，那白影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給他帶來了困擾，委屈地小聲說道。
“可是……魔王大人，當時的情況我要是不做些什么的話，我就被它一口吞掉了哦。如果讓魔神發現您的身上有另一個神靈的印記，您也會很困擾吧？”
“你這話說的……你把祂兒子吃了，祂就發現不了嗎？”羅炎也不知道這個比喻是否正確，但他自己是這么理解的。
“那還真不一定能發現，”白影認真地分析著說道，“就算是神靈，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每一個孩子的情況。而且我在消化掉那個印記的時候，魔王領核心還沒有完全展開，祂看見的概率非常非常小……尤其這里不是祂的地盤，祂幾乎不可能察覺。”
“就當是這樣好了，”羅炎嘆了口氣，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了一種可能，“等等，我好像知道你是誰了！難道你……是我識海中的那個石碑？”
“沒錯！我們之前見過的哦！只是當時我不能說話嘿嘿……”聽到羅炎終于想起來了自己，那飄忽不定的白影開心地在空中晃悠了起來。
“那……玩家們接到的任務呢？也是你發的？”
“正是在下！”
羅炎頭疼道。
“你怎么也不和我說一聲？”
白影不好意思說道。
“因為我本來就是不能說話的呀，我也沒想到自己吃掉了那個住在魔王領核心里的小家伙之后就繼承了它的功能，不但能從您的識海里走出來，還能和您像這樣交流……我自己也很震驚，也有點猶豫到底要不要出來。”
“畢竟，我原本的功能，只是幫您完善一些您在技術上做不到的事情罷了。比如管理論壇什么的，還有在您命令玩家做事情的時候給他們發布任務……”
羅炎撓了撓后腦勺，將手中的魔杖塞回了懷里。
“……”
好怪的感覺。
就好像身體里住了另一個人。
不過這家伙似乎也不能算人？
頂多只是一塊石頭，或者它自稱的所謂的“神格”。
話說回來，那個天災系統到底是什么情況？
林特·艾薩克難道是想幫自己成神？
可是為什么？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系統加載時浮現的那行彈窗——
讓這個愚蠢的世界感受痛苦吧！
復仇么？
他又覺得沒這么簡單。
羅炎思索了許久，看著鏡子里的不可名狀之霧，緩緩地開口。
“我該怎么稱呼你？”
“我也不知道誒……要不您給我取個名字？”
那聲音充滿了期待。
“那……就叫幽幽如何？”羅炎認真思索了片刻，試探著問道，卻沒想到這家伙反應意外的大。
“我都說了不是幽靈呀！”
“那就悠悠吧。”
“……這有什么區別啊！？”
連續取了兩個名字都不喜歡，羅炎沒想到這家伙這么難伺候。
“嘖，你要是不喜歡就自己想，我就這水平。”
“那，那還是第二個吧。”
“……”
看來這家伙屬于吃硬不吃軟的類型。
羅炎定了定神，繼續問起了他關心的另一個問題。
“你的活動范圍是？”
悠悠略加思索了片刻。
“嗯……基本上魔王領覆蓋的范圍我都能去，除此之外就是您的周圍了，我差不多能走到門口那個位置。對了對了！我還可以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分享給您哦！就像這樣！”
說著的同時，鏡子里的白霧漸漸變換了模樣，幻化成了一面模糊的鏡子。
那“鏡中之鏡”就好似一塊浸在水里的屏幕，透過它羅炎看見了礦洞里的玩家們。
這群精力旺盛的骷髏兵們已經獵殺了二十多只從迷宮叛逃的奴隸鼠，把整個礦洞整的雞飛狗跳。
羅炎還看見，一名玩家蹲在奴隸鼠的尸體旁邊，手中的小刀在上面比劃著，似乎是想看看這游戲能真實到什么地步。
不遠處的克麗絲剛醒來又昏了過去，貢獻的信仰值+1果斷被魔王領核心吸收，而與此同時也出現在了自己的系統界面里。
原來如此。
當時在礦洞里的時候羅炎就該意識到了，那個被魔王領核心吸收的信仰值居然同步在了他的系統里。
兩者本來應該是毫無關聯的。
“有點意思……”
盯著那塊鏡子，羅炎越看越精神，以至于原本還有些熬不住的困意，此刻也蕩然無存。
這就是躲在暗處吃瓜的樂趣嗎？
話說這家伙要是能覆蓋整個魔王領，那豈不是冒險者一進來他就能感知到？
甚至他還能躲在冒險者們的背后看戲！
羅炎忽然意識到，悠悠的能力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牛掰。
看來以后得隨身帶個鏡子了！
這時候，他又想起來另一件事情，于是立刻開口道。
“對了悠悠，你能看到官網嗎？”
“官網？當然可以……哇！論壇上好熱鬧呢！”
話音落下的同時，那鏡子里的迷霧再次變換了形狀，竟然浮現出了天災OL的官網。
羅炎湊到了鏡子前，好看的更清楚些。
映入他眼簾的一切就如悠悠說的那樣——
整個論壇都沸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