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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力量壓制

第二十八章  “您……”張傳世沒料到自己剛一開口,紙人張就準確的說出了這樁案子。

  正有些吃驚之際,趙福生就笑道:

  “沒想到紙人張已經這么老了。”

  她受資料誤導,以為四十年前張雄五辦過劉氏宗祠的大案,依照蘇瀧當時的年紀推算,猜測張雄五也應該處于壯年,不過三四十歲。

  就算年紀再大一些,五六十歲的年紀,四十年過去,他的孫子也應該處于壯年才對,卻沒料到紙人張竟然老成了這個樣子。

  “看來你是早就料到我要來,也知道我的身份,之前卻故意裝傻充愣,怎么,想借張傳世來給我一個下馬威?”

  紙人張眉梢抖動,黑著臉道:

  “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趙福生先前還笑意吟吟,說話慢條斯理,看起來脾氣并不暴躁,但不等紙人張將話說完,她立即將紙人張的話打斷,毫不客氣的道:

  “你不知道就閉嘴,聽我說給你聽!”

  “你……”

  她說翻臉就翻臉,倒有了幾分馭鬼者喜怒無常的脾性。

  可張家身份特殊,又擁有特有的秘法,一手‘鬼燈’制作技巧,關鍵時刻說不定能保馭鬼之人的命。

  因此就算是脾氣古怪的馭鬼之人,面對張家人時也多少會有幾分克制,不會對他出言不遜。

  ‘嘿嘿哈哈——’那詭異的笑聲又開始響起。

  大量黑氣從他袖口之中鉆出,先前那被迫隱藏于黑暗中的鬼眼重新探了出來,滿是興奮的望著外頭的人。

  “我勸你不要耍花招。”趙福生搖了搖頭:

  “我感覺得出來,你身上有鬼氣,卻又不像是有鬼。”

  她進入這個世界的時間還很短,對于厲鬼的認知并不足,但從紙人張制造‘鬼燈’、‘尸奴’等舉動看來,這人應該是擅長旁門左道的一些技法,并不是真正的馭鬼之人。

  這種舉動像是竊取了一部分鬼的力量,但應該不是真正的厲鬼。

  畢竟范必死的話不可全信,但有一句話絕對出自真心:馭使厲鬼的人力量非凡,但使用厲鬼的力量大多容易受厲鬼反噬。

  換句話說,馭鬼的人一般死得早。

  紙人張名聲不小,且以祖傳秘技傍身,他活到這把歲數,不像是馭使了鬼物的樣子。

  “萬安縣早被朝廷放棄,我這個鎮魔司的令司主事怎么來的,你心里可清楚得很。”

  趙福生緩緩往他走了過去,紙人張的面色陰沉,嘴唇動了動,看著趙福生離他越來越近,他并沒有后退,只是袖中動靜越發激烈。

  ‘嘻嘻哈哈’的笑聲不絕于耳,鬼氣森森,濃濃的惡意撲面而來,刺激得趙福生身上那被壓制的厲鬼再度蠢蠢欲動。

  她并沒有克制厲鬼的出現,隨著她走近紙人張——

  ‘咄、咄’的腳步聲里,趙福生身后的黑影逐漸拉長,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紙人張的面頰抽搐,卻強撐著沒有往后退。

  她在紙人張面前站定。

  老頭兒緩緩挺直脊背,冷冷盯著趙福生看。

  他充滿褶皺的面龐繃緊,藏在袖口中的手顫了兩下,隨后抖個不停。

  趙福生與他相隔不到半步的距離,居高臨下盯著紙人張肆無忌憚的打量。

  張傳世站在一旁,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

  以他站的位置,他能聽到紙人張身上詭異的笑聲,還有袖口之中露出來的那只看不清面龐的眼睛。

  而趙福生的身上,也有惡意開始復蘇,黑氣躥起,她好像半點兒沒有收斂的意思。

  “趙大人……”

  她還是個新人,在鎮魔司時鎮壓過才復蘇的趙氏夫婦的尸身,已經使用過厲鬼的力量。

  雖說張傳世不知道她最后是如何消彌了厲鬼的影響,重新控制住了自己,但她如果再次肆無忌憚使用厲鬼的力量,后果不堪設想。

  她一旦受鬼物控制,失控的厲鬼會直接將這里變成鬼域,直到將所有的人屠殺殆盡。

  “不要慌。”

  趙福生的識海之中,封神榜的警告響起:厲鬼即將蘇醒。

  這一點不用封神榜提醒。

  對于厲鬼的復蘇,趙福生的感受最深,那種詭異的陰冷感再度包裹了她,先前鎮壓趙氏夫婦時,身體異樣的感覺又來了。

  她扯了扯嘴角,對著張傳世露出一個笑意。

  可她此時臉色蒼白,神情陰冷,這一笑驚怵異常,嚇得張傳世直往紙人張的身后躲去。

  “紙人張?”趙福生喊了一聲,紙人張站著沒有動,她突然伸手,往紙人張的袖子探了過去。

  袖中傳來惡意,但并沒有將她逼退,她伸手捻起紙人張的袖子,往里看去——袖中那道視線似是被她這個動作驚住,忙不迭的鉆回了黑袖的深處。

  先前還‘嘻嘻哈哈’笑個不停的聲音隨著這道意念的躲閃,頓時消失。

  ‘嗤。’

  趙福生笑了一聲,將手一松:

  “我身纏厲鬼,活到幾時可不一定,有話我們好好說,不要撕破了臉,鬧得大家都沒面子,你說是不是?”

  她的性格與紙人張想像中截然不同。

  范氏兄弟分明是在九門村中買的是一個無甚見識的鄉下丫頭,可此時她行事肆意,全無顧忌,紙人張不過見面稍給她下馬威,她竟然像是發了瘋要動用厲鬼之力,全然不顧自己生死。

  這種瘋狂的作派一下將紙人張鎮住,頓時氣焰收斂了幾分。

  “你說得對。”

  他的臉頰抽搐了數下,最終極力挺直的腰板佝僂了下去:

  “我們張家一向與鎮魔司有合作,關系向來緊密,是我的錯,招呼不周,怠慢了趙大人。”

  張傳世初時見這兩人劍拔弩張,還擔憂一個脾氣陰沉古怪,一個不按理出牌最終會鬧得不可開交,卻沒料到趙福生一來竟將紙人張也鎮住,使他收斂脾氣,愿意搶先低頭,頓時不由大松了口氣。

  “是啊、是啊,鎮魔司與張家一向交好,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嘛……”

  張傳世滿腦門大汗,說話嘴唇都在抖。

  紙人張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傳世,你還不趕緊進屋燒水煮茶,我跟趙大人有話要說。”

  “是是是。”張傳世的手順著腦門往下抹,接著用力將手中的汗水甩了出去,滿臉慶幸的大聲應道。

  說完,如逃命一般鉆入屋中,躲離這兩個不顧后果的‘瘋子’。

  趙福生微微一笑,接著強壓心中生出的戾氣,平復著因受厲鬼影響而暴躁異常的心態。

  許久之后,那厲鬼的影響逐漸消彌,險些重新出現的鬼物不甘的縮回陰影中,等待著下一次出現的時機。

  她的身體緩慢回溫,但沒有了功德的幫助,那回溫的速度卻慢得驚人。

  趙福生表面鎮定,心中其實也對先前的情景后怕不已。

  但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紙人張與受到了鎮魔司魂命冊挾制的范氏兄弟不一樣,那兩兄弟只是普通人,而紙人張可非好東西,馭使鬼奴,身上的氣息也詭異,若不先將他鎮住,后續麻煩不盡。

  趙福生一來便給了他一個下馬威,使他收斂起滿身傲氣,之后的談話才會更加順利。

  張家的屋舍布局頗為復雜,一條回廊彎彎轉轉鉆入內宅之中,四周廂房則依回廊而建,整個張家屋舍布局仿佛呈‘回’字型似的。

  趙福生跟在紙人張身后,轉頭往廂房看去——卻見每間廂房大門悉數刷了黑漆,房門緊閉。

  但就算如此,趙福生在穿過回廊,途經這些廂房門前時,卻都聞到了淡淡的尸臭氣。

  兩人繞過迂回曲折的長廊終于到了正屋,紙人張往屋前一站,那屋門似是感應到他的到來,‘吱嘎’聲中悠悠打開。

  只見屋中光線昏暗,顯得有些陰森詭異。

  但趙福生卻感應得到,此地異常的‘干凈’。

  雖說因為這間屋子常年不通風的緣故,內里的氣息也不算好聞,帶著一股紙張夾雜著陳舊的霉味。

  可先前一路行來時的腐臭味道,到了此地便消失得一干二凈,屋中也沒有厲鬼存在的陰冷感。

  且一股若隱似無的茶香沖散了沉悶的味道,令人精神一振。

  紙人張打開房門之后,身體略微一側,趙福生率先進了屋中,打量起屋子的布局。

  這間房子不小,看樣子地面上原本應該是擺了一張長達丈余的夸張矮桌,但此時桌面鋪滿了各式各樣的紙張,將桌面擋得嚴嚴實實。

  多余的紙張落到了地上,幾乎讓人難以下腳。

  屋中不僅止是桌面堆積了紙,同時屋子的四面八方也存放了大大小小捆成一撂一撂的紙堆。

  除了紙之外,這屋內似是再無存放其他的東西,唯一特別的,就是桌面那些堆積如山的紙張之上,壓放了一盞小燈。

  燈體是古銅制成,似是年生久遠的緣故,略有些泛黑,內里倒置了清油,一根搓擰成繩的黑色細燈芯被放置于油中,頂端燃起豆苗似的火光,將四周照亮。

  這滿屋的紙張布局令得趙福生不由側目看了紙人張一眼:

  “果然不愧是紙人張。”

  說話的同時,趙福生伸手抽了其中一張紙,那紙柔軟細膩,入手竟略溫,尤其是她先前差點兒動用了厲鬼力量的情況下,她的身體仍受鬼物的影響而冰冷異常,對于手上這紙張的溫度的感受就更加明確。

  她意識到這紙張不對,皺了皺眉:

  “這是——”

  “這是人皮硝制,用以制作‘鬼燈’。”紙人張陰測測的說了一句。

  他站在門口,矮小的身形擋住了門口照進來的一半光線,說話的功夫時,他張開雙袖,袖口如同兩扇張開的羽翼,將一半光線擋得嚴嚴實實。

  余下的光從他頭頂照入,他的面容陰鷙,顯得有些瘮人。

  “你見過‘鬼燈’了吧?”他這話不像是單純的發問,而是十分篤定。

  范氏兄弟的計謀失敗,想必為了保命,許多事情是會對她和盤托出的。

  “對。”

  趙福生初時聽到‘人皮’的剎那,身體一抖,手中握著的‘紙張’都險些沒有拿穩。

  那紙張上傳來怨毒、不甘的情緒,似是長了嘴,想要撕咬她的手心。

  她定了定神,皺著眉將這紙張放回桌上:

  “據說這東西可以避免被厲鬼‘注視’。”

  “不錯。”

  紙人張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兩人也不需要多繞彎子。

  他將門一關,快步進了屋中,動作粗魯的提腳將地面堆積至人腳踝的紙張往兩旁踢擠,擠出兩個可供人盤腿而坐的位置。

  “你來找我,是想要索要鬼燈?”

  “不止是如此,我來找你,確實是想問四十年前劉家的案子。”

  趙福生初時來找紙人張時,除了想要問劉家的案子之外,本來也是想要探聽紙人張虛實。

  可之后張傳世的話令她改變了主意。

  如果紙人張有制作‘鬼燈’的技術,雙方確實可以暫時的合作,達成彼此共贏。

  說完,趙福生伸手從衣襟之中,掏出了被她收起來的卷宗,往紙人張的方向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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