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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循環再啟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只見那幽暗的井底突然出現動蕩。

  一股暗流在井底憑空出現,接著井水開始‘汩汩’冒出汽泡。

  水中的色澤立變,仿佛有無數臉龐隱沒在水底之中。

  趙福生敏銳的察覺到井邊沿的石頭突然變得陰寒凍手,鬼氣從井底溢出。

  井內傳來一道痛苦的呼喊,接著井水如同沸騰的開水,不停翻涌。

  水波中,水流‘嘩嘩’翻響,不多時,一顆頭顱突然破開水面,如同脫勾的浮餌彈上水面。

  頭顱翻轉過來,那一雙死魚似的眼睛看著趙福生:

  “救我!”

  那臉頰的肉已經潰爛大半,浮腫的嘴唇包不住口腔,露出凌亂的牙齒。

  縱使趙福生膽子奇大,但井中突然浮現的死尸,且尸體開口求救的那一剎,依舊嚇得她瞳孔一縮。

  這只是個開始。

  之后水底下異動頻頻,無數的頭顱爭先恐后的在井底下翻滾,無數男女老少混合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救我。”

  這些頭顱擠撞沖涌,想要跳出水井。

  但井下的水此時卻如無形束縛,將所有腦袋牢牢吸住。

  死人頭的喊聲凌亂,形成一種詭異的雜音,趙福生不知不覺間受到這些雜音的影響,竟撐起身體趴在井沿,手緩緩下升。

  這一幕落在范無救與武少春二人眼中時,便都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驚呼:

  “大人!”

  二人疾步上前,想要將趙福生拉住。

  趙福生趴在井沿,上半身幾乎俯入井中,手指尖快要碰到陰涼的井水。

  “救我!”

  無數囈語在她耳畔響起,形成一種蠱惑人心的詭異力量,拉著她一點點墜入。

  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在這些頭顱之上浮現。

  無數腐爛的腦袋如同競相爭餌的魚群,跳躍著張大了口,欲將趙福生拉入其中。

  死人頭的嘴里噴涌出大量鮮血,將一口老井的水染得通紅。

  有曾與她同行而來的莊老七,也有死在黃泉底下的茍四,張傳世的痛苦聲音也夾雜其中:

  “大人,救我!”

  她鼻尖出汗,不發一語。

  就在這時,井水底下‘咕嚕’翻涌,一道嬌小的身影如同潛伏在水里的大魚,被所有腐爛的死人頭擋住。

  趙福生一見此景,原本看似混沌的眼神瞬間清明,目光一亮,嘴里厲喝:

  “給我滾開!”

  她將鬼釘握在手里,掌心捏成拳,重重搗擊水面。

  ‘嘩啦!’

  拳頭帶著鬼釘落下。

  “啊——”

  “嗚!”

  厲鬼的慘叫不停傳來。

  鬼釘在碰觸到血紅井水時,水面劇烈震蕩,鬼群被鬼釘襲擊,幻像紛紛散逸。

  趙福生手掌攪開井水,往下探時,手掌摸到一具身體,她一把勾住,以雙腿夾緊井沿,另一只手也探入井底,將那嬌小的身軀抱住,一下撈出井中!

  ‘嘩啦啦’。

  大量水流落下,一個小孩兒被她抱出。

  “大人——”

  武少春開始見她險些栽入井底,此時趕到她身側,卻發現她從井中撈抱出一個孩子,剛喊了一聲,正欲說話,一旁范無救的臉色變了。

  “大人,鬼!”

  范無救聲音顫抖,喊了一聲。

  不知何時,井邊突然開始綻放一朵朵的艷紅鬼花,將趕到井邊的范、武二人,以及跪趴在井邊,抱著孩子的趙福生一并圍住。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將兩人嚇住,不知所措的圍在趙福生身側。

  陰煞之氣從井中傳來。

  不知何時,井內突然鉆涌出大量的粉紅霧氣,煞是好看。

  ‘嘀答——嘀答——’

  孩子身上的水花從一開始‘嘩嘩’的流涌入水,到后來水流好似被凍住,化為水滴,緩緩滴入水中。

  井沿開始盛放大朵大朵的詭異紅花,花瓣相互摩擦,殷紅花汁在摩擠中破裂,沾了井壁的水后化成如血一般的顏色,沉入井中。

  無數漆黑的絲發先是在水里翻揚,一顆青紫交錯的鬼頭在黑發中若隱若現。

  詭厲可怖的莊四娘子的面容浮現在亂發之中,它沖著趙福生懷里的孩子,緩緩伸出了手。

  “唉。”

  趙福生在看到鬼花出現的剎那,就意識到今日的事情無法善了。

  紙人張之前不知有何目的,但有他鎮守此處,相當于與莊四娘子所化的女鬼形成對峙之勢,將蒯滿周護住。

  此時他一走,厲鬼失去克制,便想秉乘著在生時的執念,欲將女兒拉入水中。

  趙福生懷里的身軀帶著余溫,小孩的胸口微微起伏。

  “何必呢?”

  她搖了搖頭。

  女鬼已經不知感情是何物,它伸出手,想去碰觸小孩的后背心。

  無數鬼發從井水之中爬出,順著井壁往上攀沿,將厲鬼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托起,離趙福生越來越近。

  此時的趙福生底牌已經在與紙人張的對峙中消耗大半。

  她功德值僅剩24點,已經無力召喚門神。

  之前數次在鬼案中立下大功的鬼臂已經半毀,不堪大用。

  封神榜提示著她:災級厲鬼出現,是否將其封神?

  趙福生將孩子抱在懷里,努力圈住。

  厲鬼僵冷的面龐越逼越近,那張青白交錯的臉已經失去在生時的溫柔。

  “你如果活著,怎么忍心這樣對你唯一的女兒呢?”

  趙福生問。

  范無救、武少春二人被困在花叢中,瑟瑟發抖。

  厲鬼無法回應她的疑問。

  在死亡的那一剎,她在生時所有的情感、痛苦與一生回憶便被盡數擦除。

  此時的厲鬼只想殺死蒯滿周,將其拖入井中。

  在它的臉龐即將碰到小孩后背心的瞬間,趙福生耳畔仿佛聽到了熟悉的聲響:梆梆。

  仿佛有人在拍擊蒯滿周的后背,莊老七曾說過的,那種詭異的、喚他前往蒯良村的聲音出現了。

  原本昏睡中的孩子猛然一驚,頓時睜開了雙眼。

  她扭轉過頭,看到了浮在井中,近在咫尺的母親,下意識的伸出了手。

  趙福生的手臂如同鐵勾,將孩子牢牢困住。

  “娘——”她細聲細氣喊了一聲。

  女鬼神色不變,卻也向她靠近。

  一人一鬼彼此親近,可是趙福生先前卻親眼看到了蒯六叔抱鬼時死亡的那一幕。

  千鈞一發之際,趙福生嘀咕了一聲:

  “虧損了。”

  她話音一落,騰出一只手來,手腕一翻,只見一枚纏著古怪黑水的錢幣被她捏在指尖之中:

  “給你錢,放我們走。”

  買命錢一被取出,那原本執意要取蒯滿周性命的女鬼也無法抗拒鬼錢的誘惑。

  厲鬼轉過了頭,張開嘴,將趙福生手里的錢幣咬住。

  有錢能使鬼推磨。

  女鬼在收下鬼錢的剎那,鬼錢的法則隨即產生作用。

  爬滿井壁的黑發逐漸散落,重新跌披在莊四娘子的身側。

  它咬著鬼錢,神情僵硬陰冷的緩緩沉入水中。

  厲鬼氣息隨著它的退離而散去,被趙福生抱在懷里的蒯滿周一見厲鬼要走,下意識的想要勾手挽留:

  “娘——娘——”

  鬼沒有理她,緩緩沒入水里,之后一切聲響消失。

  本來大氣也不敢喘的范無救、武少春二人見厲鬼消失,不由大松了口氣:

  “呼——”

  “終于走了。”

  兩人死里逃生,只覺得這一夜驚魂交加,此時只想即刻離開這危險之地,回到萬安縣鎮魔司中。

  趙福生渾身是傷。

  鬼母的抱背給她身上留下了不少可怕的傷痕,這些傷輕則骨頭斷裂,重則內臟受創。

  一股難以言說的疲倦涌上心頭,但此時不是她放松的時候。

  她強作鎮定,喊了一聲:

  “二哥,來抱這小丫頭。”

  范無救應了一聲,踩著滿地鬼花過來。

  蒯滿周聽到她的話,下意識的依偎進她懷里,伸手將她脖子勾住,怯生生的盯著范無救看。

  “嘶——”

  趙福生渾身疼痛,被小孩一抱,頓時打了個哆嗦。

  她受疼痛刺激,一下精神了許多。

  小孩與她身體相貼,察覺到她的動作。

  蒯滿周生長于暴力環境之中,見過母親在生時被蒯五毒打的樣子,趙福生一動,她就察覺了。

  幾乎是本能反應,她吃力的從趙福生身上爬了下來,牢牢縮在她身側,緊貼著她胳膊,將臉埋在趙福生袖子中,偷偷在眼角余光盯著外頭看。

  趙福生這會兒也不管小孩的反應了。

  她身上疼痛難忍,偏偏功德值不足。

  “大人,我們是不是要立即離開蒯良村?”

  武少春見她轉身背靠井壁坐下,不由上前問了一聲。

  趙福生僅閉眼歇息片刻,聽到他說的話,睜開眼:

  “事情還沒有完結。”

  她的話令范無救、武少春二人一下怔住:

  “沒有完結?”

  “嗯。”趙福生微微點頭。

  厲鬼雖說暫時退去,按照此時的規則看來,蒯良村的鬼案本該是暫告一段落。

  以往年鎮魔司辦案先例來講,這樁案子在莊四娘子退回古井內的那一剎,便已經結束。

  可是封神榜還沒有提示。

  這令得趙福生格外的警覺。

  人一旦有了警覺之心,便能看出許多不對勁兒的端倪了:

  “鬼域還沒有解除,這一點從天色還沒有亮起就能推斷出。”

  她并沒有受疼痛的影響而失去理智,平靜的道:

  “鬼花還沒有散去。”

  說完,趙福生又指了指腳邊四周的花叢。

  “可是——”

  范無救面色一變:

  “你將鬼錢給它了。”

  當日在寶知縣府衙,鄭河的厲鬼在感應到威脅,吐出鬼錢交到趙福生手中后,鄭河曾說過,這鬼錢的妙用無窮,能將厲鬼勸退。

  收了錢的鬼怎么能不講信用?

  “它莊四娘子索要了保護費還不肯放咱們走?”范無救有些不敢置信。

  武少春一聽這事兒沒有完結,渾身一抖。

  趙福生臉色慘白,屏住呼吸熬過疼痛,她氣息略有些喘:

  “莊四娘子已經是災級的厲鬼了,鄭河馭使的鬼始終品階低了許多,興許無法將莊四娘子送走。”

  既然鬼錢無法令災級厲鬼滿足,便唯有用另一種方法送她了。

  “大人還有方法?”

  范無救眼睛一亮,問了一聲:

  “是請出你爹娘嗎?”

  “不是。”

  趙福生搖了搖頭。

  她功德值已經不夠,無法再請出門神,到時請神容易送神難,搞不好這災禍越鬧越兇。

  兩個令使面色微變,趙福生則是轉頭,將目光落到了擠在自己身邊的小孩身上。

  “滿周?蒯滿周?”

  她是猜測。

  紙人張盤據井底,莊四娘子圍著井轉,都是為了搶奪這個孩子。

  且剛剛厲鬼現形時,小孩伸手想鬼索抱時,曾喊了‘娘’的。

  小孩怯生生的點頭。

  “解鈴還須系鈴人,不管了,搏一搏。”

  趙福生咬牙。

  她的話令其他人疑惑不解,但趙福生卻攤開了手。

  一根約半尺長的詭異長釘被她握在掌中,那釘子通體泛黑,帶著一種不詳的氣息,令人望之則有些不安。

  “釘子?”

  范無救一見此物,便驚呼了一聲:

  “大人想用這東西刺鬼嗎?”

  “差不多。”

  趙福生點頭。

  她一說完,那原本依偎在她身側的小孩渾身一抖。

  就在這時,原本安靜的鬼村突然出現了異動。

  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響聲,有人在喊:

  “鬧鬼了、鬧鬼了!”

  “莊四娘子變鬼回來了!”

  “我們該怎么辦——”腳步聲雜亂無章,有許多人疾速往眾人這邊跑來。

  喊話聲不絕于耳,聽得出來有一大波人此時慌亂極了。

  “先進祠堂,等天亮之后再前往萬安縣報官!”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蒼老聲音響起。

  范無救與武少春二人一聽這對話,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是蒯良村的村民。”

  幾人剛進村時,還曾與村民們打過交道,當時四人都以為蒯良村的這些村民僥幸未死,只是被困在鬼域之中。

  可后面隨著時光重置,時間退回至莊四娘子受私刑那一晚,而本該被沉河的莊四娘子換成了張傳世被眾人裝入豬籠,大家就明白這里只是鬼域內的一個鬼夢。

  村民們死后意識被困在了事發前的那一晚,會重復不停的循環。

  早在七八天前,莊四娘子厲鬼復蘇后,這些村民便全都死了。

  如果按照循環下去,接下來的事件發展便可以猜得出:村民們無法進入祠堂,之后會有外人闖入(外人有可能是莊家村的人,也有可能是鎮魔司的四人)。

  而幸存在祠堂內的三人便變相被鬼村困住。

  一旦被困在祠堂內,就像先前的紙人張一樣,無法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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