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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鬼的喪禮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什、什么法則甚法則我不懂”

  張老頭兒聽到趙福生的話,那張干癟的老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厲鬼殺人自有一套自身法則。”

趙福生耐心的解釋  “人死之后隨機的厲鬼復蘇,一旦形成鬼禍,便會出現鬼域,也就是俗話講的鬼打墻。”她說了一遍鬼打墻的原理。

  林老八、曹大宗等人今夜親眼目睹厲鬼殺人,深知鬼物的可怖之處,此時聽到她解釋,便都認真的傾聽。

  “處于鬼域之中后,每個人理論上都有被鬼殺死的概率,但鬼物雖說可怕,但人死變鬼后就已經失去了思想、理智,只能行尸走肉。”

趙福生的目光從村民們的身上掃過  “鬼是沒有思維的,殺人只憑本能。事實上鬼殺人自有一套邏輯法則,以郭威的老子為例”

郭威聽到自己的名字,怔了一怔,抬起頭來看她,趙福生說道  “它成鬼后盤踞郭家灶臺,只要有人坐到灶前、放碗在灶臺上,這些都是大忌,會與鬼產生聯系,繼而被鬼標記。”

  武少春聽到這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以往生活在萬安縣治下的狗頭村,雖說曾經替黃崗村的人走貨,相比起一般村民,算是小有見識。

  但進入鎮魔司后,才算是真正打開了另一番天地的大門。

  厲鬼隨時可能會復蘇,一旦鬼物出現,村民們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犯錯的機率會大大提升,繼而會增加死亡率。

  以武少春曾以親身參與的蒯良村為例。

  莊四娘子厲鬼復蘇之后,屠殺了蒯良村,村民們又間接性的將莊家村殺盡。

  這一場鬼禍就死了不知道幾百人,血流成河。

  趙福生此時向封門村的人耐心講述厲鬼法則,應該是希望在鬼案再一次發生時,這些村民們能減少恐慌,增加自救的機率,避免更多的死亡。

  而從這一番思索,武少春敏銳的意識到,萬安縣的情況恐怕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峻。

“這種情況下,就要盡量避免去觸碰這些關鍵性的東西,只要不犯厲鬼法則,就是與鬼同處一室,也不會死。”趙福生說完,看向郭威  “郭威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自他妻兒出事后,他應該是沒有進過廚房,碰過灶臺是不是”

“是。”郭威聽到趙福生與自己說話,強打精神,忍著悲痛道  “我這些天來渾渾噩噩,也不覺得餓,家里也沒有米糧”

  李大齙子來劫掠過三百文后,隨著妻子失蹤,他成了驚弓之鳥,一直躲在房間中。

  不知是不是他家中貧窮,早已經習慣了饑餓,亦或是傷心過度,他的活動量又不大,出事這么長時間,他竟然硬生生扛著沒死。

“我明白了。”林老八等人一聽這話,大喜  “也就是說,就是有了鬼我們也不用怕,掌握了對付鬼的方法,我們也能將鬼殺死。”

  “蠢貨。”

趙福生忍無可忍,大聲喝斥了一句  “我說厲鬼法則是讓你們在鬼域籠罩下盡量保住性命,出事之后先報鎮魔司,而不是讓你們去跟鬼斗。”

她幾乎要被村民們的不知天高地厚逗笑  “不要逼我扇你。”

  說話的林老八露出悻悻之色,其他人也不敢再出聲。

  趙福生看向張老頭兒,示意他接著再說下去。

  張老頭兒本來因為今夜經歷鬼禍,又回憶當年撞鬼的情況,繼而極度恐懼,心態處于崩潰的邊沿。

  好在趙福生額外打了個岔,讓他緩了一下。

  他聽了一些關于厲鬼法則的事,雖說年紀大了人的思維大不如年輕人,但他隱約明白一點那就是自己當年沒有觸犯厲鬼忌諱,因而僥幸保住了一條性命。

  張老頭兒這把年紀倒不敢像林老八這樣大膽,生出與厲鬼斗的心思,他只要能活著便是慶幸。

因而他緩過神后,見趙福生示意他繼續說,便又道  “我也不懂什么法則,但當時我覺得肩上棺材一沉,棺里有煙冒出,棺材木梁冷得像冰,牢牢粘在我肩膀上,甩也甩不掉。”

他深吸了口氣  “我當時怕極了,但我偷看那位謝大人沒有停,我又怕中途鬧退出事后找我退錢”

  那可是足足五枚銅錢,能買好些米了。

  “我將心一橫,死死握著棺材的木桿,咬牙往前走。”

  而張老頭兒這一走,則走對了。

  他性情中膽小懦弱卻又吝嗇如命的一面救了他的性命。

  鬼喪一開始后,誰都無法退出。

  張老頭兒繼續抬棺,使得鬼喪儀式沒有被打亂。

  但同行的其他人就沒這么好命了。

  首先遭殃的是領頭吹嗩吶的人。

  那是隔壁村中找來的吹嗩吶的老人,他就站在棺材的前方,初始要辦這樁鬼喪時,他并不知情。

  他不知道封門村出了鬼案,只知道死了不少人,縣里來了大官審查此事。

  之后封門村的村長說要辦喪事,以二十文的價格找上了他。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登時就心動了。

  事發時,李能就在他左手側的前方,他吹響嗩吶后,是親眼看到這位縣里來的大人手里的香無火自燃,接著雙腳套上了離奇的紅鞋子,繼而整個人從眾人眼前消失。

  驚恐交加之下,他忘了吹嗩吶。

就在這時,謝景升喝了一句  “繼續吹,不要停。”

  但此時吹嗩吶的老漢哪里還聽得進他的話。

  詭異出現的紅鞋,以及陡然消失的令使,令他心態大崩。

  恐懼之下,他忙不迭的扔了手里的嗩吶就想要逃出喪葬隊。

  但在他邁步的剎那,本來消失的令使李能重新從棺中跑出,將其殺死。

  事隔43年前,張老頭兒還記得當時那令人肝膽俱裂的一幕吹嗩吶的老頭兒被厲鬼殘忍的殺死,血噴濺了滿地都是,將那一條喪路染紅。

  一旦有人死去,隊伍立即慌了神。

  抬棺的其中一人也駭得魂飛魄散,逃亡的瞬間,腦袋被李能以殘忍的方式抓裂。

  他死之后,無頭的尸身仍牢牢扛著棺材。

  “不要逃,不要躲”

眼見隊伍即將大亂,謝景升陰冷的聲音在血腥的場地中響起  “喪禮好好辦下去,只要喪禮不亂,厲鬼就不會亂殺人。誰要敢擅自逃離,就活該用來喂鬼”

  他喊話聲中,撿起先前那吹嗩吶的老頭兒扔在地上的嗩吶,顧不得那嗩吶滿是血污,放到嘴邊就開始吹。

  謝景升是馭鬼者,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嗩吶竟然吹得不錯。

  悲愴的樂鳴重新響起時,正瘋狂屠殺人群的厲鬼李能頓時呆止住。

  瘋狂的殺戮暫時止住。

  該說的話謝景升已經說過了,他吹著嗩吶,踩著地面匯聚成河的血流大步向前。

  被厲鬼沖殺的人群暫時脫離危機。

張老頭兒說到這里,打了個顫  “大人,真可怕啊,我當時抬著棺材沒敢跑,兩個想跑的都被鬼殺死了。”

  這些失去腦袋的人并沒有倒下,仍維持著生前的使命,以無頭尸體抬著棺材繼續前行。

  謝景升吹著嗩吶在前頭開路,同行令使揮灑紙幣,所到之處生人避逸。

  這一隊特殊的鬼喪直行至封門村后山的山中。

  “山里有老墳,到了之后那位謝大人開始喊人落棺。”

  說來也怪得很。

  張老頭兒開始發現棺材不對勁兒時,那裝了鬼的棺材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去,而這會兒隨著謝景升一聲落棺,那棺材上的莫大吸力瞬間消失。

  本來沉逾千斤的棺材在剎時之間變得輕飄飄的,自動飄落下地。

氣氛正詭異的時候,謝景升喊  “神歸廟、鬼歸墳,魑魅魍魎歸山林。”

  他話音一落,棺材蓋突然從里被人推開,坐起了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

  而站在棺邊的張老頭兒看得十分清楚,這已經不是先前那個令使李能。

  持香的是另一張面孔也是鎮魔司來的大人物之一。

  此時的他面色呈現出一種活人不可能有的臘黃之色,皮膚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液,像是一張風干多時的魚皮。

  一雙眼睛失去了光澤,整個人像是一具干尸。

  它手里握了三支已經燒了大半的鬼香,干癟的腳上穿了一雙殷紅如血的繡鞋。

  那時天色已經擦黑。

  棺材中坐起的死人,臨時換了面孔的令使,以及那雙詭異的紅鞋,還有停站在棺材幾個角的無頭尸體與活人、許多滿身潑灑了干涸血液的送葬隊伍種種一切都透出這場鬼喪禮的可怕之處。

  得到謝景升的號令后,那持香的鬼扭著身體,僵硬別扭的往墳塋走去。

  它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個殷紅如血的腳印。

  但它手里的香冉冉升起白煙,煙霧所到之處,又將腳印抹平。

  “我親眼看著它挑選了一座老墳鉆了進去,待它入墳之后,那位謝大人就喊封墳。”

  喊完后,兩個早嚇懵的村民哆嗦著拿早準備好的鐵鍬鏟了兩抔土,意味著將墳封上。

  儀式一完成,那站立在棺材角的兩具無頭尸砰聲倒地。

  一股尸體腐爛了多日的臭味兒從這些尸體上傳揚開來,擺在張老頭兒身邊的棺材也跟著迅速腐朽,頃刻間爛成了一個架子。

  而人群之中,許多人相繼也跟著倒地,化為干尸。

  張老頭兒陰差陽錯撿回了一條性命。

  他本以為出事的只是兩個抬棺者,還想與另一個抬棺人打個照面時,轉頭一望,才發現另一個抬棺人的胸口早破開一個碗口大的洞,內臟早被厲鬼掏得一干二凈,此時只剩了個人骨架子癱倒在棺材邊。

  這一場鬼喪共參與者四、五十人,最終只有七八人生還,張老頭兒就是其中之一。

  謝景升當年送這個鬼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同行令使八人全部死絕,光是因鬼喪禮而死的普通村民就有幾十人慘死。

  好在死的人雖多,但這樁鬼案卻是解決得相對算是成功,此后萬安縣治下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紅鞋鬼案,可見謝景升的本事。

  張老頭兒將當年的紅鞋鬼案始末講完,張家的廳堂內久久無人說話。

  這一場詭異的鬼喪事隔多年后,由當年的參與之一的幸存者說出來,更添恐懼。

  所有人都后背發麻,借著張老頭兒的話幾乎可以想像當年的情景。

  趙福生則是還在細細回想張老頭兒的話,整理這樁鬼案的線索與細節。

  她目光落到了張老頭兒身上,張老頭兒瑟瑟發抖,被她看得坐立不安的樣子。

  “張老三,你確定當年你看到令使李能死時,穿的是一雙紅鞋嗎”

她話音一落,張老頭兒就賭咒發誓  “大人,千真萬確,如有撒謊,定叫我不得好死”

  曹大宗就冷不妨插話“你這把歲數了,死了也不虧,若是撒謊,不如你家掉錢。”

張老頭兒的臉由白轉紅,由紅轉黑,他幾乎是有些惱怒的道  “掉就掉如果我撒謊,那就掉錢,掉、掉、掉三文錢”

  噗嗤。

  林老八不由嗤笑了一聲。

  張老頭兒有些惱怒,轉頭與他爭吵。

  就在這時武少春靠了過來,小聲的問趙福生。

  “大人,他會不會記憶有誤或是胡說八道”

趙福生笑了笑,轉頭問靠在她身邊的小丫頭  “滿周你覺得呢”

小丫頭脆生生的答  “不會。”

  “對。”趙福生點頭,看了小丫頭一眼,這小孩倒是敏銳。

  武少春怔了一怔。

蒯滿周從頭到尾似是并沒有認真聽張老頭兒多說,她一直在玩自己的衣袖邊兒,怎么這會兒又如此肯定  “張老三的記憶不錯。”

趙福生似是看到了武少春臉上的疑惑,解釋道  “辦紅鞋鬼案的是43年前臨時從郡府鎮魔司調來的一位很厲害的馭鬼者,叫謝景升。”

  她這樣一說,武少春也是聰明人,頓時就明白她未了之意。

  43年前的往事了,張老兒提起過往時,還能清晰的叫出謝大人三個字,足以見他記憶力驚人或者說他對當年的這樁九死一生的鬼案印象格外的深刻。

  他既然記得很清楚,那么記錯的機率就很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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