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人”
孔佑德眼睛一亮,迎了上前,卻在看清趙福生的面容時,又被嚇得怔在原地。
要飯鬼殺人的方法并不如蒯滿周、武少春一樣干凈利落,近距離的動手難免會沾染血腥。
趙福生回來之前雖說簡單的清理過,但她身上仍殘留了血跡,這增添了她身上的冷厲殺機,使得孔佑德不敢靠近。
從領頭的麻匪之死,可以看出鎮魔司三人這一趟剿匪之行應該是十分順利。
孔佑德心中正暗自想著,趙福生就點了下頭,看著先前逃躥的鎮民,問了一聲“這些人是為了昨夜匪徒入鎮的事來的”
她一開口,溫和的語氣頓時將身上那種銳利的鋒芒沖散,且不像被厲鬼影響了神智的樣子。
孔佑德松了口氣,連忙上前,苦著臉道 “是,昨夜匪徒入鎮是前所未有的事,鎮上的人都很不安,已經圍了一天了”他想旁敲側擊的打聽趙福生這一趟剿匪的結果,但又不敢言明。
趙福生看了他一眼,說道 “以后不用再擔心這些事,黃崗、封門兩村相近的山中,死性不改的匪徒幾乎被我們清理干凈了。”
她這話一說完,孔佑德及眾差役們一時之間竟然沒反應過來,彼此面面相覷,竟然沒有出聲。
“我們將山里被擄掠的女人放歸了,山中大小匪寨留存了一部分山匪劫擄的財物,之后需要你們鎮上組織人手進山,將這些東西收歸鎮上府衙。”
孔佑德此時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趙福生三人干了一件多大的事。
黃崗、封門二村的匪患由來已久,已經禍害長條鎮長達近百年的時光。
長條鎮治下百姓飽受匪患之苦,而歷任長官也多受雙面制約,無法展開手腳辦事。
如今竟然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內,這禍害了村鎮百姓的匪徒竟然被清理干凈了 “是”孔佑德回過神后,即刻強忍忐忑應了一聲。
他的手抖個不停,一時間說不清內心是什么感受。
在初時的不敢置信后,一種對馭鬼者深深的恐懼又浮現在心頭,他強打精神 “大人放心,這事兒我會親自盯住,到時讓人將收繳的東西登記造冊,送回縣里交由大人。”
趙福生點了點頭,說道 “你到時清點完財物,大張旗鼓的運回鎮里,并對外公告匪患已除。”
這樣的舉動是為了震懾其余不安份的人。
孔佑德心中明白,應了一聲 “大人放心。”
這老鎮長也非蠢人。
長條鎮的情況復雜,他能在這里呆上這么些年,也算本事。
趙福生不再多說關于山匪的事,轉而問起另一件事 “向黃虎窩報信的人查出來了嗎”
“查出來了。”孔佑德心中一凜,點了點頭 “是跟著林老八一起的村民,他與黃虎窩的一個匪盜有姻親關系,當時也在郭家,親眼目睹了事情,后面我們上山尋找鬼喪之地后,他就立即去找人通風報信了。”
孔佑德咬牙道 “查出來之后我們找到這龜孫,他躲了起來,后在封門村一處菜窖中找到的,按照大人吩咐,已經將其立即梟首,并派了人將他尸身掛在封門村中以作警戒。”
這件事情始終是鎮上的差役疏忽了,他擔憂趙福生指責,因此說完又認錯 “大人,這個事情也是我”
“這次的事不怪你。”
趙福生搖了搖頭 “匪患由來已久,民匪相勾結不是怪事。”
如果不是這一次趙福生無法容忍匪盜的存在,想用雷霆手段在短時間內剜除這個禍根,也不會采取如此激進的方法對待此事。
“我們當時去得快,又臨時決定上山,本意是要給這些村民與匪徒做個切割,不要被誤傷了性命。”
但興許是以往朝廷剿匪的說法成為了一個空口號,導致趙福生在說完要清掃匪寨后,許多村民不以為意,只當仍與以往一樣走個過場,中間這個本來留給村民保命的時間竟被他們用來通風報信,才造成了長條鎮這次被匪徒沖擊的危機。
兩人說話的功夫間,已經進了鎮衙大庭。
大庭內的尸體已經被收殮,地上的血跡也被沖洗過,但仍殘留了少許褐紅色的痕跡。
許多地方留下了刀砍斧鑿的印記,昭示著昨夜的慘烈。
孔佑德一路跟在趙福生身邊 “大人這一趟又是辦案又是剿匪,實在辛苦了,我讓人安排席桌,為幾位大人接風洗塵。”
“不用太麻煩了。”
趙福生搖了搖頭,看向這位老鎮長。
他與五里店屯的鎮長周松一樣,都是一鎮之長,但兩人的生活條件卻是有很大的差距。
周松當時衣裳整潔,而這位老鎮長的袍服還打著補丁。
他此時興許有些尷尬,搓著手道 “要的、要的,就是府衙沒什么好東西,鎮上這情況,也沒有像樣的食府,我準備讓曹大宗找人問問鎮民有沒有雞鴨臘肉等物,先借一些”
“隨便煮些吃食就行。”
長條鎮才遭遇了匪患,百姓家里本來就沒有余糧,就是有點好東西,此時藏得很緊,哪里肯露出來。
趙福生深吸了口氣 “我們目前需要熱水梳洗,收拾幾間廂房讓我們暫時歇腳,準備一輛馬車,明天送我們回縣,晚飯隨便吃些就行。”
她拒絕孔佑德的時候,這位老鎮長肉眼可見的有些驚慌,直到她提出了要求,才讓老鎮長松了口氣,接著連連點頭,大聲的吩咐差役們去收拾館驛。
折騰了一天,趙福生確實有些疲倦了。
等鎮上館驛收拾妥當,她洗漱一番之后重新換了孔佑德令人送來的衣裳,這才有機會坐在房中盤點自己此次封門村之行的得失。
這一次郭家之行她提前解決了鬼禍,使得灶鬼之案在沒有徹底爆發前就將其收服,一共獲得了6200的獎勵。
扣除以李大齙子等人引鬼而死被扣除的500功德值,最終到手5700的功德值獎勵。
加上趙福生原本擁有的功德值,她一共擁有8904功德值。
之后在剿匪過程中,因為殺人被扣除了3930功德值,又以100功德值為代價壓制了厲鬼影響力,她照理來說應該只剩下4974功德值才對。
趙福生在動手之前,已經做好了被扣除功德值的心理準備。
但最終的結果卻是既在她意料之外,又隱隱在她預料之內。
她識海之中,此時一共擁有功德值。
趙福生在此時剿匪之后,多了一萬功德值這是她掃除了黃崗、封門二村匪患后,封神榜給予她的獎勵。
與此同時,她的封神榜發生了變異。
榜單之上本來鮮血橫流,此時卻籠罩上了一層若隱似無的煞氣,將整個榜單籠罩在內。
封神榜上本來已經赦封的門神此時安靜被封印在神位中,她的意識掃過時,封神榜提示她 你的殺氣令鬼神感到滿意。
“殺氣令鬼神感到滿意”趙福生抿了抿唇,不知鬼神滿意之后會發生什么樣的事。
她有心想要立即召喚門神實驗一番,但想到自己的功德值,又立即將這個念頭掐止。
門神召出之后,會消耗500功德值,她如今功德值不足,不能在這樣的時候浪費。
反正將來辦鬼案時請門神的機會多,到時再試也不遲。
除此之外,門神的香火值也增加到了3點。
當她的神識停留在香火值上時,封神榜再度提示 香火值,當信徒對鬼神的信仰格外虔誠時,會產生香火值。
鬼神受到信徒真心的供奉,繼而晉階。
提醒宿主門神正在尋找它虔誠的信徒,當香火值達到10點時,也許門神會給你意外之驚也許門神會給你意外之喜 “10點。”
趙福生感應到封神榜的提醒,隱隱有些興奮。
也就是說,她只需要再度消耗7000功德值,尋找7個適合的人選打下門神烙印,門神就會產生異變。
封神榜并沒有明確提示這種異變是好是壞,但趙福生卻對這個變化極感興趣。
反正她計劃之中打算過依次為鎮魔司內的人打下門神烙印,解除門神香火值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她定了定神,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功德值的余額上。
此次黃崗、封門二村剿匪,驗證了她早前的猜測。
她之前就隱隱懷疑過封神榜的意圖。
這個封神榜的存在看似只是針對厲鬼,但其獎勵規則卻更多是在保護人類。
它抑制趙福生濫用厲鬼力量,且以功德值抹除厲鬼對她的影響,這種種措施都是想要她保持冷靜。
且寶知縣中,她隨心所欲限制平民,這是她第一次因喪失民心而被扣除功德值。
之后的莊村、蒯良村鬼案,因為百姓之死而被扣功德值,都是在提醒趙福生要好好維護萬安縣的平民,保護生靈性命這也與封神榜一開始的宗旨相同維護一方安寧,保護天下百姓。
黃崗村、封門村剿匪后,她先因殺人受處罰,后因剿匪有功而受獎勵。
且嘉獎的功德值遠比扣除的更多,顯然是因為經歷榜單計算后,她功大于過的原因。
匪亂平息之后,對附近的村民從長遠來說是件天大的好事。
趙福生想通了這一點后,不由露出笑意。
這功德值她思索半晌,準備暫時不用以開啟神位。
如今在她已知的信息中,達到災級之上封神資格的厲鬼總共有三個。
一個是鬼馬車,而另兩個則是萬安縣夫子廟中的劉化成以及被困在鬼棺材中的無頭鬼。
鬼馬車的情況特殊,在被她偷走了時空鬼鈴后,這個災級的厲鬼駕馭的大兇之物相當于失去了方向,暫時停擺,困在了寶知縣中。
她當日曾叮囑過寶知縣的人,不要進入定安樓二層,只要沒有人將鬼車觸發,這個災級兇物就相當于已經失去了殺傷力也就是說,鬼馬車的存在并非急需要她處理的案子。
而劉化成與無頭鬼相互克制,如今都沒有復蘇,趙福生自然沒必要在功德值不夠的情況下打破平衡。
“還是穩一穩,等下一樁鬼案解決后,湊齊了功德值,先解鎖門神香火值。”
她打定主意,正準備歇息之際,突然頭頂上方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響。
啪嗒聲中,一滴濃稠的水珠滴落到趙福生腦門之上,接著厲鬼特有的陰寒森然之感隨著這液體透過腦門傳及她四肢百骸。
長條鎮中沒有厲鬼復蘇。
再加上她在府衙之內,如果真鬧鬼禍,不可能事前她沒有察覺。
趙福生面無表情伸手抹了把腦門,一團殷紅的血液在她指掌間暈開,將她指縫染得通紅。
“”她深吸了口氣,咬牙喊道 “蒯滿周”
趙福生仰頭往屋梁上方看去。
屋內點了油燈,燈光無法將屋子的每個角落照亮。
漆黑的屋梁上方,隨著她咬牙切齒的喊音一落,無數血珠在黑暗中匯聚,逐漸匯聚成一個小女孩的身影。
一絲細黑的絲線吊在小孩的身體上方,她像是吊掛在絲網上的蜘蛛,手腳并用,靈活的從絲線上倒爬下來。
小丫頭的身體佝僂成小小一團,蜷縮著四肢抓住絲線,那十根腳趾都在用力。
她身體倒垂向下,但那頭柔順的長發卻十分聽話的貼在她臉頰四周,仿佛不受重力影響似的,十分詭異。
蒯滿周倒吊下來,目光與趙福生相對。
一大一小臉龐僅隔半個拳頭的距離,當小孩眨著眼睛時,那長長的睫毛都像是能掃到趙福生的臉頰似的。
“福生。”
“我洗過澡了。”
趙福生將手上的血舉到她面前 “你身上的血不要隨便亂滴。”
小孩雙腳勾纏將絲線拉住,單手拽鬼線,騰出一只手來替她擦手掌心,一面乖乖的道 “好。”
血跡很快被小丫頭擦去,趙福生有些頭疼 “你半夜來我屋里干什么”
她一問這話,本來陰沉著一張小臉的小孩頓時有些興奮 “福生,武少春還沒有睡呢,他在屋里來來回回的走。”
趙福生面無表情的看她,想了一會兒,伸手抓住她小小的身體,強行將她扭轉過來,讓她雙腳向地之后再與她四目相對時,終于覺得舒服了許多。
“你怎么知道”
“我躲在他床底看到的。”小孩乖乖的應道。
趙福生嘴角抽搐,問 “你躲他床底干什么”
“我想看他在干什么。”蒯滿周說完,突然雙腿跪坐在地,上半身趴在趙福生膝頭上 “福生,你猜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