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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厲鬼復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約數息功夫,并沒有什么怪事發生。

  大家心中一松。

  一個婦人長長的喘了口氣,正欲說話,但就在這時,只聽‘噗嗤’一聲響。

  這聲音本來不大,但入夜之后的上嘉河畔,整個蒯良村的人都在此處,眾人卻屏息凝神,安靜異常的時候,這一聲細響就被成倍的放大了。

  眾目睽睽之下,許多人親眼看到莊氏的頭發似是蛹動了一下。

  “啊啊啊!!!”

  這一下瞬間炸開了鍋。

  “鬼啊!”

  有人發出凌厲的慘叫,不少人慌忙舉著火把轉身就逃。

  慌亂中,眾人擠推踩踏,如無頭蒼蠅似的逃。

  后面不少沒有看到莊氏頭發動了一下的人不明就里,正探長了脖子往前看時,就聽到有人喊‘鬼’。

  夜深人靜時分,眾人行的是私刑,莊氏之死并不光采,且死后似是死不瞑目。

  從蒯老三幾人數次將她尸身推入河中再撈起的舉動,可見今夜的行刑并不是很順。

  再聽到‘鬼’字出現,對于村民來說,那是相當恐懼的一個事。

  許多人推著身后的人就想逃。

  這個時候可不管看熱鬧了,也顧不上身邊的親眷、朋友。

  頃刻之間,有些反應稍慢的人被推倒在地,還來不及慘叫,后面奔逃的人便一腳踩上來了。

  大家亂成一團。

  許多人甚至丟了火把跑。

  而就在這時,離尸體最近的蒯老三也親眼目睹了莊氏頭發里咕蛹的那一下。

  見到死人身上的動靜時,嚇得他險些失禁。

  莊氏是他的弟媳,這個弟媳之死也有他的原因,事情發生時,他也有些恐懼。

  可最大的恐懼不是遇鬼。

  首先涌入他腦海的,是這件事情之后,村里人恐怕要排擠他們家了。

  今夜出了這樣大的事,若村民們真出了事,大家難免要怨怪他家。

  看熱鬧時人人出力不稀奇,不過這熱鬧要是變成了災禍,情況就不一樣了。

  一想到那樣的后果,蒯老三才是打從心里的感到害怕。

  這種害怕甚至壓過了對厲鬼的恐懼,令他死死的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的盯著尸體看。

  正因為他盯著尸體看,因此他最先發現了不對勁兒。

  借著周圍的火光,他發現莊氏的發絲間似是有什么在鉆動。

  蒯老三一見這黑影,心里一動,恐懼被他暫時壓下,他一個箭步上前,刨開莊氏頭發,一條灰黑背白肚子的巴掌長小魚被網在頭發之中。

  莊氏在生時那把頭發就很好,死后她的長發亂飄,恐怕魚類以為是水草,鉆進發絲里,卻被死人的長發困住。

  “不要跑了,不是鬼,是魚、是魚!”

  蒯老三有些興奮的喊:“不是什么鬼,是有魚鉆進了莊氏的頭發里,剛剛是這鬼東西作祟,別跑了。”

  六叔慌不擇路被人擠倒在地,暈頭轉向間,聽到有人又喊:“不是鬼、不是鬼。”

  這話倒是聽進他耳中了。

  蒯老三喊了數句后,慌亂的人群總算平定下來。

  “真不是鬼?”

  有人疑惑問了一聲,蒯老三十分肯定:

  “真不是鬼。”

  他說完,上前一步再扒拉莊氏的頭發,露出莊氏白里泛青的死人面容。

  她在生時頗為秀氣,但人死之后可不好看,尤其是她是遭人強行溺水而死,死前含怨,那面容里透出青氣,看得人渾身不自在。

  “不是鬼就算了,早些將尸體處理了,我想回家了——”

  “我也想回家了——”

  “六叔呢?六叔出來主持公道吧。”

  大家吵吵鬧鬧,逐漸失去了鎮定。

  河邊開始起霧了。

  霧氣深重,許多人經歷了兩次驚嚇,心情大起大落,身上、手心全是汗珠。

  夜風一吹,迅速就將人體的溫度帶走。

  蒯良村的人不想再在河邊繼續逗留了。

  眾人開始尋找六叔,先前慌亂之下不少人顧不得六叔的存在,此時許多人被踩倒在地,受傷的、驚嚇的都在哭嚎,場面一度失控。

  半晌后,才有人喊:

  “六叔在這里。”

  摔倒在地的六叔呻吟著被人扶起來,立即便有村民請他主持善后。

  經歷了今夜這數遭變故,六叔也沒心情搞多余的花樣了,正要說話,六叔娘便帶著孩子來到他身邊,小聲的勸:

  “當家的,不如讓人入土為安算了。”

  “我這心口有些發慌,眼皮直跳,覺得要有大事發生,早些埋了算了。”

  “埋不得!”

  蒯老五突然大聲喊。

  他先前躲得不見人影,遇事時也不敢出頭,這會兒一商量莊氏身后事,他立即就現身了。

  “不準埋,這賤人敢偷人,給我蒯家抹黑,不能埋了她,哪有這么好的事?”

  六叔娘被他氣得牙癢癢的,沒好氣的就道: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看這樣搞要出禍事的——”

  先前不敢下水拉尸的蒯老五,此時面對六叔娘的話卻顯得異常固執,他將胸膛一挺,不以為然的反駁:

  “能出什么大事?一個婦道人家,還真變鬼了?她要真變了鬼,我倒要問問她,有沒有臉呢——”

  “你——”

  六叔娘想要罵他,六叔卻心神俱疲,喊了一聲:

  “好了,不要吵了。”

  他抹了把臉,坐在地上思索了一下:

  “莊氏偷人,這樣埋了她確實便宜了她——”

  他話音未落,見老妻正要說話,不由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但是今夜大家折騰半天,確實也累了,不如每人回家搬些柴禾,將她尸體燒了。”

  這樣一來,不管莊氏死后是不是個禍害,也一了百了。

  大家一聽這話,俱都連連贊同。

  不過也有女人心疼自家的柴:

  “這明明是蒯老五家的事,怎么又要我家出柴了?”

  “就是——”

  “算了,娘們見識,別說這么多了,快些行事。”

  “咦?起大霧了。”

  “大霧有什么稀奇的,少見多怪——”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各自歸家,完全沒有大禍臨頭之感。

  唯獨六叔娘,女人非凡的第六感讓她預感到莊氏含怨而死,恐怕會給蒯良村帶來不好的事,她的眼皮一直疾跳,看了一眼抱在懷里的孫子,心中默念著:上天保佑。

  村民們很快陸陸續續抱了柴禾回來。

  人多力量大,不多時,便搭建了一個柴禾塔。

  萬事俱備,只欠將尸體扔入柴禾塔中了。

  今夜莊氏之死發生了幾件怪事,大家不太敢去碰莊氏的尸體。

  可是任由尸身這樣擺著也不是個辦法。

  恐懼之下反倒催發出了眾人非凡的勇氣,蒯老三、蒯鵬舉、蒯白川及蒯常留等人齊心協力,將竹籠砍破,把莊氏的尸體從中拖出。

  說來十分奇怪。

  她才被溺死不久,可尸體卻異常僵硬,四肢蜷縮,幾個大男人合力想要將她尸身拉得舒展開來,卻硬是拉扯不動。

  眾人使盡了渾身解數,可拉拽的卻不像是一個女人的肉身,反倒像是一塊人形的石頭。

  她死前縮得很緊,雙手交叉抱胸,一雙長腿彎屈,仿佛想將自己裸露的身體擋住。

  “六叔——”

  蒯老三累得氣喘吁吁,喊了一聲。

  “拉不動就算了,將她扔入火中,直接燒了。”

  他的話令蒯老三幾人如釋重負,便都合力抬起莊氏的尸體——

  “一、二、三——”

  眾人喊著號子,“走!”

  話音一落,尸體用力被拋出,‘砰’的扔進柴堆之中。

  “點火!”

  隨著六叔一聲令下,好些人手里舉著的火把扔進柴堆里面,隨著火把的丟入,火焰‘轟’的遇到柴禾便燃。

  頃刻之間越燃越大,很快將莊氏的尸身包沒。

  大家見此情景,心里一松。

  仿佛隨著火光一起,仿佛所有的罪惡、怨毒、恐懼都會隨著這把火付諸一炬。

  沖天而起的熊熊火光仿佛驅散了這無邊的黑夜帶來的壓抑,將四周不知何時生起的濃霧也逼退了。

  熱浪隨著火焰撲面而來,將今夜的陰寒也一并驅走。

  “這下好了。”

  所有人心里生出這樣的念頭:“今夜事情告一段落。”

  但就在這時,所有人的耳中同時都清晰的聽到了一聲細響。

  ‘滴答。’

  這是一聲水珠落地的脆響。

  仿佛是極靜的空山之中,一汪隱藏的泉眼有水珠滴落,聲音清脆極了。

  不過這是河邊,有水聲再正常不過了。

  蒯良村的人初始沒以為意,眾人甚至圍著火堆在觀看。

  可漸漸的,那滴水聲越來越密集:

  ‘滴答、滴答——’

  且逐漸的急促。

  而先前還熊熊燃燒的烈焰則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莊氏本來被火焰包圍的尸體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這是怎么回事?”

  有人見火光一小,不由吃了一驚,問了一聲。

  六叔倏地打了個寒顫,接著回過神來:

  “興許是誰家的柴潮了?”

  “不應該啊——”

  “誰家抱來的潮柴啊,故意的吧?”有人不滿的嘀咕。

  但就在這時,六叔娘手中牽著的小孩突然道:

  “奶,我怎么覺得五嬸子的身體好像有些紅?”

  “小孩子家家的,你可別胡說——”

  六叔娘本來就已經很是不安,又聽到小孩這樣一講,連忙就雙手合十,朝天拜了兩下: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大人們雖說看似百無禁忌,可畢竟殺死了人,今夜出現了詭異,大家表面看起來無所畏懼,實則人人心中有鬼,不敢去看莊氏的尸體。

  反倒是小孩無知無畏,今夜的事對他們來說只是好玩又熱鬧,反倒盯著莊氏看,率先發現了不對頭。

  六叔家的孫子話音一落之后,有人壯著膽子往莊氏看去,這一看之下,果然發現了詭異:

  “不對,真的不對,莊氏的尸身真的變紅了!”

  有了大人一喊,其他人頓時也強忍驚懼往莊氏的尸體看去——

  只見柴堆之上,莊氏的尸身蜷縮著,燒了這樣大半天,先前火光這樣大,她卻連頭發絲兒都好似沒有燒掉半根。

  那吸飽了水的長發纏絞著包裹住她的身軀,‘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著水。

  先前眾人聽到滴水聲,想必就是她頭發滴落水時傳出來的。

  而最恐怖的是她的尸體。

  在她臨死之前,蒯良村的人為了懲罰她,特意將她衣裳剝光,讓她死前出丑于人前,所以這會兒她死后,眾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蒼白的皮膚。

  火焰煅燒后,她身體呈現出一種通紅如血的顏色,整個人已經不再像是尸身,反倒像是一塊長時間置身于火中,被燒得通紅的人形烙鐵。

  這樣大的火,沒有把她尸體燒壞,卻燒得通紅,且她的頭發還在滴水——

  就是再蠢笨如豬的人,到了這會兒也意識到鬧鬼了。

  驚恐交加的氣氛瞬間籠罩了蒯良村的河畔。

  人人都大眼圓睜,不敢出聲。

  ‘嘶啦——’

  而就在這時,一種怪異的粘黏聲開始響起,仿佛有人赤足在泥濘中艱難的行走。

  眾人因為極度的恐懼,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仿佛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行動能力。

  火焰仍在燃燒,可已經逐漸在壓小。

  黑霧不知何時籠罩了整個河面上方,甚至將山坳內的村莊一并籠罩入其中。

  ‘呯呯呯——’六叔的心跳如鼓捶,正忐忑間,突然只聽‘砰’的一聲脆響。

  仿佛有什么東西爆炸了。

  火焰堆上,莊氏的尸體在火焰下,如融化的鐵水,化為濃稠至極的血液,一點一點流涌入柴堆之中,在眾人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柴堆的火瞬間熄滅,許多人手里舉著的火把頃刻之間也被濃重的厲鬼煞氣撲熄。

  眾人眼前一黑,置身于黑暗之中。

  這種足以將人嚇得魂飛膽散的恐懼之下,反倒褫奪了發聲、逃走的能力。

  人人如木偶人一般僵立原地。

  良久之后,一道尖細悠長的顫音在黑夜之中尖銳的響起,如同一道特殊的警報鳴:“鬼啊!”

  “鬼啊——”

  “鬼——”

  “啊啊啊啊——”

  慘叫聲化為長長的回音,在河面之上來回的響蕩。

  仿佛有人在河面幽怨的長嘆,聲音經久不息。

  獨屬于蒯良村的漫長黑夜此時終于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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