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五百四十七章 前因后果

第五百四十七章  鬼影一被罩住,封都伸手一召,那被困在黑泡內的鬼府迅速縮小,眨眼之間縮至半人高的麻袋大小。

  封都將其扛起,一把甩在肩頭:

  “走!”

  他做完這一切,生機開始大量的消耗。

  封都的臉部皮膚迅速干癟,頭發由黑轉灰,眼角皺紋密布,嘴角出現法令紋。

  幾乎是在眾人一眨眼之間,他便從原本四十來歲的中年模樣,變成了五、六十歲的老人。

  這一變化將眾人驚住。

  眾人本來見他輕而易舉困住臧雄山,還曾疑惑他為何不搶先出手,此時一見封都模樣,武少春等人立即便知道封都要困三眼厲鬼也并不容易了。

  謝景升的殘軀大部分在半空中匯聚,他人還未齊整,已經喝道:

  “滿周開路!”

  他喊音一落,鬼路重開,他一把將還蕩在半空中的耳朵、腳趾抓住,接著再度沖入鬼域。

  眾人緊隨其后,鬼路無聲合上。

  在臨走之前,趙福生一搖鬼神令牌,將鬼戲班收歸神榜之中。

  鬼戲班一回歸神位,受鬼戲班所惑的生人立時回魂。

  提壺的老人面色茫然的轉頭,本能的看向戲臺,不知自己何時竟走到了桌椅處。

  戲班子的小廝、跑堂也雙腿沾到了長凳,幾乎快坐回凳子了。

  劉義真走在最后,他在踏入鬼路的那一剎,鬼使神差的駐足回頭。

  “義真?!”

  趙福生收起戲班,察覺到劉義真沒有跟上來,不由喚了他一聲。

  她扭頭看去,見劉義真正望向戲班所在的方向,她順著劉義真的視線往前看,只見距離戲班子不遠的地方,一頂青蓋小轎停在那里。

  兩個抬轎的腳夫神色慘白,表情僵硬,隨著鬼戲班一消失,那兩顆眼珠才緩緩轉動。

  轎內伸出一只手,將攔轎的布掀開,露出一張男人清瘦的面孔。

  那男人年約四旬,留了胡須,面容儒雅。

  不過像是許久沒有好好歇息過,他眼下有陰影,略略有眼袋浮出,臉上難掩疲憊之色。

  雖說印象久遠,但趙福生看到此人的剎那,仍將他認出來了。

  “劉化成!”

  她曾在此前見過兩次劉化成:一次是回到四十一年前他六十大壽之時,一次則是劉化成死后厲鬼復蘇。

  這是年輕時候一些的劉化成。

  從時間來推斷,此時正值他審羅剎屠殺灌江縣差役、令使期間,因為案情復雜,牽涉到了鎮魔司,所以他才會壓力重重,面帶疲色。

  趙福生等人已經踏入鬼域,此時仍是京官的劉化成并沒有注意到這群不速之客。

  他正飽受羅剎殺人案一事困擾。

  案子本身并不復雜,可其背后牽扯的鎮魔司、官府之間的關系卻錯根復雜,令他十分煩惱,不敢輕易的下決斷。

  正煩悶間,他不知何時來到了紅泉戲班。

  雖說鬼戲班已經被趙福生收走,但他依舊記得先前那一瞬間、那一臺鬼戲腔一起時,給他留下的似是足以牽引神魂的感覺——仿佛世間煩惱都不翼而飛,他的神識幾乎要脫離肉體,靈魂出竅。

  年輕的劉化成并不清楚自己險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但他久未好好歇息、放松,先前那片刻的意識恍惚,已經令他感到冷靜了許多。

  劉化成看向戲臺,此時的戲臺空蕩蕩的,那些原本在臺上舞刀弄槍的生旦不知何時下了臺,仰望著臺上,面露驚訝。

  先前的戲音來自于何方?是何人所唱的?

  幽幽的‘咿呀’聲仿佛仍響在劉化成的腦海中,令他一時間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他低頭揉了揉額心:

  “相逢即是有緣,聽了這一曲戲,該當打賞才對,取一兩銀子——”

  而另一端,紅泉戲班的老班主接到了那一錠銀子,激動得不敢置信:

  “不知這位老爺姓甚名誰?還請留下名諱,我紅泉戲班事后定會上門拜訪,為大人再唱一出好戲——”

  因果結下。

  無意中牽連了這樁因果的人已經踏上了鬼路,不知所蹤。

  趙福生與劉義真在回頭的剎那,已經猜到了端倪,二人面面相覷,眼中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封都扛著鬼物跟在謝景升的后面疾跑。

  被他扛在肩背上的汽泡內黑氣翻滾。

  透過半透明的詭異汽泡,眾人可以看到內里的情景。

  漆黑的城池像煙霧一樣融解,露出內里三目緊閉且端坐的厲鬼。

  臧雄山此時被困在鬼域,如同在上陽郡趙福生第一次見它的情景——那應該是臧雄山臨死前的模樣,厲鬼復蘇之后,保持了當時的樣子。

  趙福生目光落到厲鬼的面容上,鬼物在黑霧的包裹中翻轉、浮沉,但那股被封都壓制的惡意卻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可能再度復蘇。

  她心下有些不安,突然喊:

  “謝先生,你往哪個方向行去?”

  蒯滿周的鬼路看不到前方的去路,回頭也看不到來時的方向,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謝景升的軀體還沒有拼組完成,聽聞這話,便不由自主的道:

  “度黃泉,去臧家祠——”

  他話音一落,眾人大驚失色。

  謝景升自己說完,也頓了一下,繼而亡魂大冒。

  封都渾身一顫,頭發瞬間又白了一半。

  他抓緊了手里的鬼泡,本能想扭頭去看扛在肩上的那‘透明袋子’,卻在扭頭的剎那,額心滲出一滴血珠,血珠下滑,劃出一條殷紅的血線。

  封都的面皮被推開,內里透出一顆漆黑的眼珠子。

  他反應極快,鼻腔噴吐出一股黑氣。

  黑氣罩住額心,將那一枚鬼眼珠挖出他的身體。

  與此同時,那被他扛在肩膀上的鬼泡內,臧雄山的第三只鬼眼不知何時睜開了。

  謝景升在喊出‘度黃泉,去臧家祠’時,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他自然知道‘臧家祠’是什么地方,他原意并沒有想過去此地。

  眾人此行的目的是將三眼厲鬼引開,從而改變曾經的歷史。

  可沒想到兜兜轉轉走了一圈,卻又將鬼引回了原地。

  無數雜亂的念頭從謝先生腦海一閃而過,他是深知三眼厲鬼可怖之處,此時不敢托大,連忙疾念出聲:

  “人走陽、鬼走陰——謝氏謝景升,聽我號令,跟我前行——”

  他語速疾快,飛快念自己的名字。

  在咒令一出口的剎那,謝景升原本所站立的地方,無數鬼線浮現,牽扯著他被分解成數百片的身軀。

  那鬼線受咒令影響,拉扯著碎片前行,仿佛硬生生從謝景升的身體上拉出另一層幻影。

  鬼影一被拉出,原地便剩了一具軀殼。

  在鬼影離體的剎那,那軀殼的額心飛快出現一道裂痕,一顆鬼眼珠子破框而出。

  謝景升后背心處不知何時裂開了一個大洞,洞口處爬出一個鬼童,掌心拽著兩團漆黑如水草般的亂發。

  鬼童用力一捏,那亂發化為黑氣,被它吞吃入腹里。

  ‘謝景升’的面容變幻,化為臧雄山的樣子,站在了原地。

  此時的另一端,謝景升僥幸以鬼喪之禮召喚自身,這才逃過一劫。

  正驚魂之際,卻見臧雄山的法則并沒有優先標記他,厲鬼的第三只眼睜開。

  野神的力量強行破開蒯滿周的黃泉鬼路。

  紅光之下,鬼花盡數凋零,黃泉沉入地底,無數低矮草棚在紅光之下顯形,四周是破舊的泥笆墻壁。

  一間舊院之中,一個女人抱著孩子,坐在院里的一角。

  女人長發輕挽,容貌秀氣,她的面前有一個破舊的灶臺,灶上架了口大鍋,鍋內的漿糊正‘咕嚕嚕’的冒著泡。

  在她的不遠處,神情憂郁的臧雄山正悶不吭聲,拿了把斧子,劈著柴堆。

  一個年幼的男孩蹲在他的面前,仰頭看著他,滿臉稚氣。

  “三哥,你歇一歇——”女人注意力落到兒子身上,眼里帶著溫柔之色,嘴里卻道:

  “這些柴一時半會兒也劈不完的,你才受過罪——”

  臧雄山道:

  “不礙事,我在二郎村時,也時常要干活的,這些苦不算苦,連累你們跟雄武,才是——”

  女人溫柔的道: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什么連累不連累。”

  “雄武是不是已經出門好幾個時辰了?”臧雄山問了一聲。

  “嗯。”

  女人輕輕應了一聲。

  提起丈夫,她既感甜蜜又有些擔憂:

  “羅哥的案子正在審,他想幫著奔走,看能不能有生機。”

  提起‘羅剎案’,除了兩個幼小的孩童外,屋中兩個大人盡皆沉默不語。

  臧雄山砍柴的力量更大了:

  “我不放心,我覺得要出大事,我砍完這堆柴,也去探聽一下消息。”

  女人急忙道:

  “帝都你人生地不熟的——”

  話沒說完,院里突然紅光籠罩,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眾人心頭。

  就連地面蹲著的小孩也露出畏懼之色:

  “三叔,我害怕。”

  臧雄山抱緊了他,已經意識到不對勁兒。

  鬼域打開,另一個‘臧雄山’從血光之中走出。

  當一人、一鬼相碰面時,除了跟在厲鬼身后走出鬼域的趙福生一行外,58年前臧氏舊院中的人見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皆驚立原地。

  “歷史不可更改。”

  已經早過花甲之年的張傳世從鬼域之中走出,嘴里喃喃念了一聲。

  沒有人比他更感慨。

  他前一刻因為趙福生的話而生出無窮希望,眾人將鬼引走時,他曾格外興奮,可那希望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甚至他的心臟還在因趙福生先前的話而激動得‘砰砰’亂跳,心率尚未恢復之前的節奏,兜兜轉轉間,又回到了這個曾給他帶來一生夢魘的院子。

  年幼記憶中那可怖的一幕,幾乎影響了他的一生。

  當年的臧雄山還沒有厲鬼復蘇,他看著這個與自己長相一致的‘臧雄山’時,魂飛天外,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孩子。

  “這就是命。”

  張傳世鬼使神差的說了這么一句。

  “你們——”

  女人瞪大了眼睛,看向三眼臧雄山,一種莫名的陰影籠罩她的心頭:

  “三哥——”

  眼前的‘臧雄山’是多年后死于上陽郡,厲鬼復蘇的臧雄山,人死不能復生,鬼與人之間有天塹之隔,它自然不會再回應女人的喊聲。

  鬼物的執念只有一個:殺死眼前的母女。

  第三只鬼眼睜開,女人的瞳孔映上了三眼厲鬼的影子。

  就在此時,一道陰寒的白霧纏住了她的身體。

  關鍵時刻,武少春反應極快。

  他牢牢記得趙福生的話:鬼的力量不止在于殺人,同時也能利用厲鬼法則救人。

  女人身處灶臺邊,灶臺是他的領地。

  武少春在看到灶臺的剎那,便已經召喚灶鬼。

  灶臺不知何時變樣,鍋里的漿糊頃刻間被煞氣凍結,一旁舀漿糊的碗則成為了請灶鬼最好的貢品。

  厲鬼復蘇,鬼氣將張傳世的母女纏住,并將其高高吊起。

  灶鬼自然是要殺人的,可是三眼厲鬼卻不能允許自己的目標死于其他鬼物之手。

  第三只鬼眼之中邪光綻放,血紅的光束將灶鬼的霧氣絞斷,母女‘砰’聲摔落倒地。

  武少春一出手便受挫折。

  但他血氣方剛,甚至越挫越勇。

  見母女落地的瞬間,他匍匐在鍋中,灶臺前不知何時出現三柱點燃的香。

  這些香迅速燃燒,香火氣重新化為青色的霧索,將落地的母親重新纏住吊起。

  這三柱香是武少春自馭鬼以來,收攬的信徒香火值,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他一舉祭出,欲與大鬼搶命。

  青色的香火比之前的慘白鬼霧更強,可三眼厲鬼之強,遠非武少春馭使的禍級厲鬼可比。

  它伸手一拋,那鬼童之影被它扔出,落于三柱香火的上方。

  鬼童落地一拜,三柱香火立折。

  三眼厲鬼伸手一挽,人皮鬼倀擰為一束,化為鬼鞭抽卷而來。

  厲鬼的鬼鞭非同一般,若被抽實,恐怕不止是那對母女,就連武少春連帶他馭使的厲鬼也要一并被鬼倀吞噬。

  關鍵時刻,趙福生出手了。

  她打開地獄。

  第八層地獄從她腳下延伸,籠罩三眼厲鬼!

  鬼火能煅燒煞氣,三眼厲鬼身上血債累累,背負無數人命。

  慘白的鬼火化為對鬼的刑罰,轉瞬將三眼厲鬼吞噬。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