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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一見

  “他不是來探病的。”

  走在回薛夫人院落路上,周景云低聲說。

  莊籬點點頭:“是來看我的,雖然成親的時候讓他見過了,但…..”

  她說到這里微微一笑。

  “時間長了,就忘記了。”

  忘記了嗎?也是,一個孤女,張擇也沒記在心里。

  更何況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白循家逃了一個幼女,更沒有白妃做對照的緝捕畫像。

  所以現在想起來了,就要再來看一眼,免得遺漏,周景云點點頭:“張擇十分多疑謹慎。”

  “我的名字也是問題,早晚都要被他查問。”莊籬說。

  她離開白家來莊先生身邊,為了割斷與白家的關系,避免厄運累害白家,改了姓氏,但保留了籬這個字,畢竟是母親起的。

  那時候并不知道白家會有滅族之災。

  等出了事,她在莊先生夫婦身邊六年了,陡然改名反而需要更多謊言來掩蓋,露出破綻。

  “天下同名的人很多,雖然巧但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還是相貌。”周景云說,看了眼莊籬,“還好你和你姐姐長的不像。”

  所以察覺張擇意圖要見莊籬,他沒有絲毫驚慌,坦然大方讓人請來了。

  莊籬笑了:“這是我運氣不好,又運氣好。”

  說罷垂下視線。

  她生而怪異,是人是物,神魂不附,面貌隨著他人之念而生,以至于在世人眼里變幻莫測,被視為妖魔鬼怪,人人驚懼厭惡。

  這是她運氣不好。

  但變成逃犯后,怪異之處都成了優勢,讓她不留痕跡,讓她無人能識。

  這又成了她運氣好。

  福兮禍兮,禍兮福兮,這也是道法自然。

  她低著頭手在臉上輕輕拂過,日光下似點點碎光灑落。

  白天的樓船珠光寶氣都黯然了幾分,漂浮在水面上,宛如一座空樓。

  但此時有兩個小廝連滾帶爬地從踏板上沖進去,打破了安靜。

  一樓大廳角落里,薛四公子攤開手腳睡的正香。

  “公子公子快醒醒。”兩個小廝急急地推薛四公子,“家里出事了。”

  薛四公子迷迷糊糊醒來:“啊,伯母還是死了嗎?”說罷用袖子蓋住頭,“那更不能回去。”

  “不是,是張擇來了!”小廝啞聲喊。

  張擇的名字一向被用來嚇唬小孩子,能止住哭鬧,薛四公子雖然不是小孩子了,但還是被嚇的坐起來,睡意全無。

  “這,這,怎么就抄家了?”他結結巴巴問。

  “也沒抄家….”小廝忙又說。

  另一個小廝點頭:“對對,那些兵衛都在門外沒進去。”

  他們也不敢靠近,急急忙忙就來找薛四公子報消息了。

  薛四公子跌跌撞撞起來,向外走,剛走到門外,被斜刺里伸出的手揪住。

  “干什么去?”上官月問。

  薛四公子忙說:“回家回家。”

  上官月搖頭:“我剛才都聽到了,張擇去抄你家,你現在不能走。”

  薛四公子一怔,旋即眼淚都要流出來,握住上官月的手:“小郎,你竟然護著我。”

  先前說怕引來周世子麻煩,不愿意讓他在船上玩,沒想到如今張擇這種大麻煩來了,他卻愿意留他。

  誰說他們紈绔子弟都是酒肉朋友!

  上官月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肩頭,齜牙一笑:“你要是走了,張擇尋來,我豈不是麻煩大了?我要把你親自交到張擇手上,免得你逃脫。”

  薛四公子眼淚凝固在眼角。

  “上官小郎君,我們家沒被抄家。”

  “家里都好好的,還不知道什么事呢。”

  兩個小廝不停的解釋,但上官月根本不聽,好說歹說,上官月總算同意讓薛四公子回家,但自己親自押送。

  “張擇無事不登門,登門就沒好事。”上官月說,將在手里掙扎的薛四公子揪住,“我是見過薛四的人,為了避免張擇尋我麻煩,我一定要親自把他交到張擇手上。”

  薛四公子愁眉苦臉:“我不會跑的,我又能跑到哪里去。”

  兩人在街上拉拉扯扯走著,忽地薛四公子眼一亮,對著前方喊“世子!”

  上官月已經也在同時看過去,見周景云站在一間醫館前,跟一個侍衛在說話。

  薛四公子扯著上官月奔過去,急問:“你怎么出來了?我家出什么事了?張擇他抄家了嗎?”

  周景云被他這亂七八糟的話說的愣了下,再看一眼緊跟在薛四郎身邊的上官月。

  上官月對他揚起一個明媚的笑臉:“聽說張擇去薛家了,四郎嚇得不得了,連路都走不了,我特意送他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薛四郎呸了聲,但也顧不上揭穿上官月,只看著周景云。

  周景云笑了:“沒事,他只是聽說姨母病好了,來看看,畢竟薛老夫人是皇親,陛下關切詢問的時候,他好回答。”又補充一句,“他已經離開了,你現在回家去看看,家里一切如常。”

  薛四郎松口氣,踹了旁邊小廝一腳“大驚小怪的東西。”

  說罷想到作為侄子,伯母生病自己在外,周景云這個外甥倒是一直守在他們家。

  薛四郎忙甩開上官月。

  “伯母的病好多了吧?”他訕訕說,“我一直在外想要多找幾個神醫。”

  周景云說:“姨母的病好多了,你不用費心去找大夫了,家里…..”

  他說到這里停頓下,看了眼上官月。

  上官月一笑,主動向旁邊避開兩步,站到了臺階上,視線看向大街的另一邊,一副我回避,你們盡管談家事。

  周景云沒有再看他,低聲跟薛四郎說話。

  此時已經到了午間,深秋的日光有些刺眼,上官月忍不住打個哈欠,白天出門真是令人困倦啊。

  “這位公子,打擾了。”

  身后忽然有女聲輕輕。

  上官月回頭才發現自己站在醫館前,內里有人要走出來,這是一個年輕女子,外邊明亮日光,店鋪內的昏暗,兩相交匯,視線有些模糊。

  這女子是二八年華,相貌嘛平平,但或許是臉龐和身形清瘦,莫名覺得幾分出塵的仙氣。

  見他回頭,卻不讓路,女子身邊的婢女幾分不悅。

  “請讓一下。”她說。

  上官月回過神,說聲“抱歉。”避開兩步。

  那女子對他微微頷首道謝,帶著婢女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上官月視線忍不住追隨,又似乎有些困倦,忍不住抬袖子遮住嘴要打個哈欠,眼角的余光卻看到薛四郎對著那女子施禮,滿臉笑意地說了什么,然后,那女子上了一輛車。

  停在周景云身旁的車。

  上官月一怔,想到了什么,張開的口中哈欠變成了啊聲。

  那邊周景云也隨之上了馬車。

  車夫揚鞭催馬,馬車緩緩在街上而去。

  上官月視線追隨著馬車,但沒有說話,更沒有追上去。

  “上官小郎!”

  薛四郎的聲音傳來,上官月看過去,見他對自己沒好氣的瞪眼。

  “你還送我回家嗎?”

  上官月兩步跳過去,搭上他的肩頭,抬了抬下巴,問:“剛才那娘子是什么人?”

  薛四郎瞪他一眼:“你可別動歪心思,那是世子的妻子。”

  上官月拉長聲調哦了聲:“原來這就是周景云的新妻子啊,看起來…..”他再次向周景云馬車離去的方向看去,“也不是傾國傾城啊。”

  薛四郎忍不住跟著點頭,他也覺得這位新少夫人長得一般:“沒辦法,畢竟世子這么好看,誰站在他身邊都變得平平無奇。”

  上官月沒有理會薛四郎的話,看著遠去的馬車。

  先前千方百計要見周景云這位新妻子,沒能見到。

  如今他放下猜念,不再感興趣,卻在街邊只隨意一回頭就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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