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了?
東陽侯夫人屏住了呼吸。
然后就看到薛夫人一連聲的笑起來。
雖然聲音不大,但的確是在笑,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也靈動起來。
東陽侯夫人想要喊又嗓子沙啞。
“來人,來人。”她用盡了力氣才發出聲音,然后抓住薛夫人的手,“姐姐,姐姐——”
旁邊歪倒的婢女猛地驚醒,臉色發白,完了完了,薛夫人終于——
“來人來人。”她大聲喊起來。
外間聽到動靜仆婦們都起身沖了進來,一眼看到東陽侯夫人抓著薛夫人的手哭。
但床上的薛夫人并不是一動不動,而是緩緩睜開眼。
她臉上還帶著笑意,看到東陽侯夫人的時候,眼神有些茫然。
“玉娘?”她問,“你怎么在這里?”
下一刻又顧不上疑問,再次笑起來,握住東陽侯夫人的手。
“玉娘,我剛才夢到…..”
夢到舉著刀追著婆婆砍。
話到嘴邊,薛夫人忙又停下,兒媳刀砍婆婆是天大的忤逆不孝,就算是夢也不能說。
“夢到娘了。”她說。
東陽侯夫人根本沒聽她說什么,因為嗓音沙啞只能發出含糊的聲音:“太好了太好了。”
看到這一幕,跪在床邊的婢女,沖進來的許媽媽等人都呆住了。
“大夫來了。”周景云的聲音從外傳來,人也疾步沖進來。
在他身后章大夫快步跟隨。
兩人站到床邊也都愣住了。
東陽侯夫人看向周景云,聲音終于沖破喉嚨:“姐姐醒了!”
薛老爺睡在書房,被仆婦們聽到這邊動靜叫醒,一邊系著袍子一邊急急走來。
剛到院門前就聽到身后亂喊聲“快叫吳太醫。”“章大夫呢。”“都叫過來。”
薛老爺一眼看到頭發也沒梳好的薛二夫人跑過來,頓時沒好氣。
“你慌什么!”他沒好氣地呵斥,“你大嫂出了事,你幫忙管著家,怎么比仆婦還慌亂!”
總是被母親夸多聰慧多能干,進進出出也光鮮亮麗,能說能道,這一遇事怎么就不像個樣子。
“吳太醫和章大夫都在院子里候著,有事早就去看了,你在外邊大呼小叫什么。”
薛二夫人原本臉色蒼白,被陡然訓斥,又面色漲紅:“大哥,不是,我是說請吳太醫快去看看母親。”
母親?薛老爺愣了下,旋即有些惱火。
又要做樣子裝可憐。
母親什么性子,他其實都知道,只不過婦人們再鬧,也依舊把他照顧的很好,他樂得裝聾作啞。
不過他可沒想過鬧沒了這個妻子。
畢竟大半輩子了,已經習慣了高氏的存在,他可不想再去費心再結親。
“高氏都這樣,母親能不能別添亂了!”薛老爺喝道,說罷甩袖疾步進了院子。
薛二夫人一臉委屈“大哥,母親真病了——”
看著薛老爺頭也不回,她只能跺跺腳,追了上去。
“醒了!”
薛老爺站在室內,看著屋子里擠滿了人,但并沒有慌亂悲泣,每個人臉上都喜氣洋洋,而原本預計今天差不多就該斷氣辦后事的妻子高氏,坐在床上正在喝藥。
“阿爺,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旁邊的仆婦們在歡喜的說。
吳太醫神情有些復雜,似乎又驚又喜。
“醒了就可以更好的用藥了。”章大夫說,“性命無礙了。”
薛老爺身子軟軟坐下來,看著薛夫人,長長吐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一片歡喜中響起嗚嗚哭聲。
“可是母親病了。”薛二夫人站在室內,跺腳急急喊,“快讓大夫們過去看看吧。”
清晨的碼頭上,原本忙碌的船只紛紛避開,看著華麗高大的樓船靠岸。
碼頭上早有各家車馬等候,仆從們接上從船中走下來的公子郎君娘子們,伴著嘈雜車馬散去。
薛四公子被從地上搖醒,睜眼看到上官月的臉,不知是上官月的臉太耀眼,還是晨光刺目,他抬袖子遮住臉。
“別吵,困。”他嘀咕一聲。
下一刻被上官月拉下袖子:“薛四你在我這里混了兩天了,該回去了。”
薛四公子搖頭:“家里現在不能回,我在你這里避一避。”
上官月問:“你又偷了什么東西來賭了?怕什么,有你祖母呢。”
“現在就是我祖母有麻煩了。”薛四公子坐起來,壓低聲音,“我伯母病了,東陽侯夫人,世子都在我家呢,太嚇人了。”
上官月哦了聲:“東陽侯夫人世子都去你家了?那世子少……”
他本想問世子少夫人去了沒,剛滑出一個字,眼角的余光看到旁邊的瑞伯盯著他。
怎么又惦記人妻了?
上官月心里失笑,將滑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那看來薛夫人病的不輕。”
薛四公子點點頭,小聲說:“吳太醫和章大夫都說不行了。”說罷就要再次抬袖子遮住臉,“也就這兩天,我再在這里躲一下,免得鬧起來遭殃。”
但下一刻就被上官月抓住袖子拽了起來。
“那可不行。”他說,拎著薛四公子向外走,“別把周世子招來我樓船上,我可不想再惹麻煩。”
薛四公子哎呀哎呀喊著被推出了樓船。
這邊正拉扯著,有小廝從遠處狂奔來,大喊著“四公子四公子——”
薛四郎一驚,認出是自己的小廝,心說,看來伯母死了,這是報喪來了。
那小廝近前喘著氣擺手:“沒事了,沒事了,大夫人病好了。”
薛四郎大喜:“太好了!”說罷掙脫上官月,就往船艙里跑,“人沒事了,也沒麻煩了,我可以進去了。”
上官月一把揪住他:“剛說了無藥可治,怎么就沒事了?少來騙我!”
薛四郎掙不脫,只能踹小廝一腳“快說怎么好了!”
那小廝忙說:“我聽二夫人身邊的仆婦說,東陽侯少夫人會治病,她給我們家大夫人加了一味藥,今天人果然就醒了!”
東陽侯少夫人?上官月愣了下,竟然還會治病?
薛四公子趁他愣神,掙脫向內跑去,扔下一句“你不信自己去我家看看!”
上官月沒有再攔住他,看向城內的方向,笑了笑。
“看來世子再娶娶的是才。”他對瑞伯說。
瑞伯眼神看著他:“公子想真去看看周世子這位神醫妻子嗎?”
他沒有在神醫兩字上加重語氣,而是在妻子兩字上。
上官月哈哈笑:“無病無災的我可不去看大夫,免得沒病也看出病來。”
說到這里瞇了瞇眼,對岸上夜色抬了抬下巴。
“那幾個臭蟲怎么回事?”
瑞伯皺眉看過去,見碼頭上有幾個人影搖晃,看起來像是誰家的仆從,但又吊兒郎當透著佞氣。
“是上官可久的人。”他低聲說,“公主把他趕出去,他更恨你了,看來是要給你找麻煩。”
上官月手扇了扇風:“那就再給他添點晦氣,將這些臭蟲扒光了吊上官家門外。”
瑞伯笑著應聲是,想到什么又說:“還有,白循幼女的事,朔方那邊送來消息,說暫時沒查到線索,這女子似乎很早就不在白家了。”
自從上官月說在夢里見過張擇送來緝捕文書的白家女后,就讓人去查此女行蹤了。
雖然起因是做夢,相比于關注周景云的妻子,還是關注逃犯是個正常的行為。
“查問白循舊鄰居似乎說這個幼女身體不好,白家很少讓她見人出門。”瑞伯接著說,又揣測,“張擇監事院那群惡犬這么久都查不到蹤跡,我估計人可能已經死了。”
死了嗎?上官月摸了摸下巴,所以他那晚也夢到了鬼?
那最近京城的鬼還真不少,有風塵女花小仙,有聲名赫赫的蔣后,又有抄家滅族逃犯女。
趕廟會啊。
他不由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