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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消息

  莊籬是被屋子里的說話聲驚醒的。

  雖然說精神好些了,但由許媽媽在這里看著,她便乖乖去床上躺著了,躺著躺著也就睡了。

  “…..吃了飯睡的。”

  “我親自守著呢,少夫人睡得很踏實。”

  “辛苦許媽媽了。”

  “世子客氣了。”

  聽著許媽媽和周景云說話,莊籬不由撐起身子,站在內室看向外邊背對的春月立刻察覺轉過身。

  “少夫人醒了。”

  周景云走進來,看著半坐起來的莊籬:“吵醒你了?”

  莊籬笑說:“再不醒,晚上又睡不著,讓你給讀書了。”

  周景云笑了笑,其實也根本沒讀多少就睡了,可見精神根本就還是不好。

  許媽媽在后聽著心里嘖嘖兩聲,世子竟然還給莊氏讀書哄睡,這跟哄孩子有什么區別。

  “也正要叫醒你。”周景云說,“原本要請孫醫令來,但孫醫令在宮里忙,所以請了沈太醫來,他是最擅長內癥的。”

  莊籬忙說:“章大夫已經很好了,讓世子又費心了。”

  “你我之間…..”周景云看了眼身后立著的許媽媽春月等人,說,“說什么客氣話。”

  許媽媽低著頭心想,兩人是客氣的有些肉麻了。

  沈太醫進來診脈,又看了章大夫寫的藥方,表示不需要添減:“是虧損傷了元氣,這些藥吃著就好。”

  莊籬道謝:“去年生了一場大病。”

  沈太醫望了望氣色舌苔,點點頭:“只能慢慢養了。”說罷起身。

  許媽媽忙道:“勞煩沈太醫去見見我們夫人,夫人也關切少夫人的身體。”

  是關切能不能生養吧,周景云看了許媽媽一眼,這種事問太醫,總歸是不太好看。

  “太醫院很忙,沈太醫是抽空出來的,還是快些回去。”他說,看著許媽媽,“我去跟母親說就行,適才我都聽了。”

  又笑了笑。

  “許媽媽你也聽著呢,有什么遺漏,你補充。”

  她還能說什么,世子如此強勢護著媳婦,許媽媽訕訕笑了笑說聲好。

  沈太醫見慣了內宅事,眼觀鼻鼻觀心,周景云突然續弦,他們私下也議論過,猜測必然是美人,要不然怎能讓周景云動心。

  沈太醫眼角的余光再次看過去,日落黃昏中女子裹在錦繡床上,耀目又令人視線恍惚,只覺得貌美如花,身姿如柳,嬌嬌怯怯。

  是那種男人都喜歡,但主母們不喜歡的美嬌娘。

  怪不得世子和侯夫人身邊的媽媽似有些爭執,世子這是護著不讓侯夫人過問妻子病情,唯恐妻子被母親嫌棄啊。

  周景云是跟著沈太醫一起走的,將沈太醫送回太醫院,他則去拜別了國子監的官吏們。

  那日面圣后,對他的安排也下來了,因為他主動提了想去戶部,皇帝也痛快同意了。

  “魏祭酒留步。”

  國子監里,周景云與魏守謙施禮。

  魏守謙笑說:“以后就是戶部員外郎了,雖然年紀上來說,能坐到這個職位很少,但景云你少年成名,出仕也有十年了,這個位置當得起。”

  說到這里又幾分遺憾。

  “本想你去吏部,當個員外郎,日后當考官,為我大周選拔良才。”

  雖然都是文官,但戶部的員外郎跟錢糧打交道,總是有些世俗煙火氣,可惜了周景云一身的學問啊。

  周景云笑說:“盡心盡力為國聚財度支有度,讓大周的良才無后顧之憂,為國為民盡其才。”

  魏守謙哈哈笑了:“景云你在外歷練這么多年,越來越會說話了,再不似當年那個被蔣….”

  話說到這里時候,他發出一聲劇烈的咳嗽,硬生生將不該說的名字咽回去,又咳嗽著把話說完。

  “….先帝笑稱的倔木頭。”

  周景云似乎沒聽到他硬吞下的那個名字,上前給他拍撫:“我那是年少害羞嘛。”

  魏守謙再次笑:“害羞?你在皇宮大殿干的那些事可不是害羞的人能干出來的。”

  旁邊的官吏雖然年紀比周景云大,但進入朝堂卻沒周景云早,他進國子監的時候,先帝已經不在了,周景云也不再是少年,所以并不知道曾經的事,忍不住好奇追問。

  周景云笑說:“少年荒唐,不提也罷。”

  但魏守謙忍不住追憶曾經,笑著講述:“當年花燈節,十三歲的周世子,不坐正席,而是坐在欄桿上,對先帝召見聽而不聞,先帝便親自走過來問,是不是看花燈失了神,結果,你猜我們周世子說了什么?”

  官吏想,一首好詩詞?周景云年紀小出名,并不只是因為美貌,還有才學。

  魏守謙似笑非笑:“他啊,說勞民傷財的死物有什么好看的。”

  官吏愕然,雖然說的是十幾年前的事,但還是不由臉色發白。

  先帝脾氣暴烈,尤其是老年時候更天威難測,皇子臣子說殺就殺了。

  “那先帝難道不生氣…..”他結結巴巴問。

  周世子怎么會此時此刻還站在面前?

  魏守謙一笑:“先帝生氣啊。”說到這里停頓下,似乎有些躊躇,看周景云。

  周景云也看他,笑著接過話:“是陛下為蔣美人舉辦的那次花燈節。”

  官吏不止是臉色發白了,額頭上冒出一層汗。

  蔣美人?

  是蔣后!

  蔣后是先帝晚年最后一次選秀進宮美人,剛入宮時候十八歲,容貌出眾能歌善舞脫穎而出被先帝寵愛,先帝年老無心政事,她便代臨朝聽政,由此籠絡一批擁躉,權勢熏天,不僅封了皇后,還妄想取代皇子們,真正坐上皇位。

  是前所未有瘋狂又可怕的女人。

  官吏還記得那年的萬人空巷京城徹夜狂歡的花燈節,他扳手指算了下,雖然那時候蔣后還是蔣美人,但也已經出入朝堂,能左右朝臣生死。

  這話無疑是當面罵蔣美人勞民傷財,比得罪陛下還可怕啊。

  周景云似乎并沒有覺得可怕,笑了笑:“蔣美人說,那就不看這死物,看我這活物,罰我舉著燈燭站著。”

  “他就倔倔的舉著燈燭站了一個晚上,一直到第二天,還站著一動不動。”魏守謙笑說,“最后還是先帝看不下去了,罵了句倔木頭,讓東陽侯把人帶回去了。”

  就這樣啊,官吏怔怔,又擦了把汗,看了眼周景云的臉,先帝愛美人,寵愛蔣美人,也寵愛周景云,才讓他逃過一劫。

  周景云一笑:“過去的事就不說了。”

  這過去的十幾年可真是跌宕起伏風云變幻,動輒血流成河,有太多不可說的事,魏守謙捻須點點頭,要轉開話題,有官員從外邊匆匆跑進來。

  “你們聽說了嗎?”他面色古怪說,“昨晚皇宮里出事了。”

  魏守謙和周景云驚訝。

  “也沒見千牛衛異動啊。”魏守謙說,“我昨夜當值。”

  那官員壓低聲音:“今早玄陽子進宮了,說,蔣后鬼魂回來了。”

  魏守謙和周景云愕然。

  “什么胡說…..”魏守謙脫口要罵,又咽回去,“子不語怪力亂神。”

  問官員到底出了什么事。

  官員卻也說不清楚太多,只說“陛下做了噩夢。”

  做噩夢啊,魏守謙搖頭,嘀咕一聲:“是借著玄陽子的名義要謀劃什么吧。”

  說完看到一旁周景云在怔怔出神。

  年輕人嚇到了?

  他想了想提醒一句。

  “這些事與我們無關,你去了戶部,好好當差,這次得一個年少有為之名。”

  周景云一笑,深深一禮:“多謝祭酒,學生必當不辱使命。”

  走出國子監,周景云在街上站住,視線忍不住看向不遠處的皇城。

  蔣后的鬼魂,回來了?

  “中丞,為什么要把這個消息散出去?”

  監事院內,隨從看著站在廊下悠閑逗弄鳥籠里八哥的張擇,忍不住問。

  事關蔣后,又是神神怪怪的,應當封鎖消息,散出去不好吧。

  張擇笑了笑,將一勺米喂給鳥兒:“怎么不好,讓蔣后余孽們高興高興,跳出來興風作浪,咱們好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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