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在薛府順順利利吃完飯,午后周景云提了菊花,薛夫人親自帶著莊籬去看,還挑選了兩盆讓她帶回去。
“你屋子里擺一個,給你母親一個。”薛夫人含笑說,說著又笑,“就說是你主動給我要的。”
莊籬笑說:“姨母也常惦念母親的。”
她知道這是薛夫人的好意,讓她在婆婆跟前討好。
但哪里需要她開口薛夫人才給東陽侯夫人送花,說了東陽侯夫人才也不信。
“就是說給她聽的。”薛夫人哈哈笑,“讓她知道我喜歡你。”
莊籬沒有再說話,施禮道謝。
“不過我也沒騙你,你母親那個人粗心大意,哪里會養花,我才舍不得送給她糟踐。”薛夫人挽著她的手笑說,“你是個心細穩妥的,把花交給你我放心。”
莊籬抿了抿嘴,其實她也不會養花,只會撕花,剪花,薰花……
她的姐姐也從來不讓她養花,別說花了,家里的草都圍起來不許她靠近。
帶著兩盆花回到東陽侯府。
周景云這次問了她要不要去給東陽侯夫人請安。
“姨母的心意。”他解釋一句,并不是他要逼迫她去。
莊籬沒有誤會他,但也沒有客氣,搖了搖頭:“你去了讓母親高興,我就不要在旁添亂了。”
周景云笑說:“誰家婆婆媳婦都是這樣,如果我不成親,只我和母親相處,母親也不會高興。”
莊籬被逗笑了,說:“那就有勞世子一人擔起夫妻之責,我回去把昨天沒寫完的半張字寫完。”說罷又看他一眼,“等世子回來再點評一下。”
這是取笑他昨晚的事了?周景云摸了下鼻頭,她敢說他就敢應。
“好啊。”他點頭說。
看著薛夫人送的一盆花,東陽侯夫人很高興,當然,對于借莊籬送花的話撇撇嘴。
不過也沒有多說什么。
“你姨母心慈仁善,常為別人憂思,從來顧不得自己。”她輕嘆一聲,“你外祖母去的早,她作為長姐,先是怕我日子過不好,后來你這樣,她也日夜不安,唯恐你孤老終生。”
姨母對母親的確很呵護,周景云想,能姐妹情深也是幸運,又想到莊籬和白瑛,不知道張擇那副緝捕文書,被張擇查問時,白瑛是怎么做的?是無能為力呢,還是盡力協助。
“我有什么運氣好的?運氣好也不會…..”東陽侯夫人嘀咕說,看了周景云一眼,見兒子似乎在走神。
是想到亡妻了嗎?
東陽侯夫人將那句先死了兒媳婦,又得了一個不討喜的兒媳婦,這句話咽回去,罷了,事已至此,往前看吧。
“你如今安定了,子嗣的事不能耽擱了。”她叮囑說。
周景云愣了下,是了,當夫妻還有子嗣的事。
耳邊是東陽侯夫人的聲音。
“她年紀小,身子又單薄,只怕不好生養。”
“要不再請太醫院的人來瞧瞧,看看怎么補一補。”
周景云忙打斷:“母親,我會斟酌的,這些事您不用操心了。”
“我不操心?我不操心已經等了幾年了?”東陽侯夫人瞪眼,“景云,你年紀可不小了。”
走出東陽侯夫人的院子,周景云腳步緩緩,看著前方提著燈的豐兒。
“我今年多大了?”他忽然說。
豐兒有些驚訝回頭:“世子,你都不記得自己多大了?”
周景云笑了笑:“有時候你會忘記時間。”
忘記時間?豐兒忍不住撓頭,他可牢牢記著過生日的時間,每一個過節的時間,期盼著開開心心玩和吃好吃的。
怎么會有人忘記時間?
周景云望著夜色。
當你在意的人不在了之后,時間就沒有意義了。
“走吧。”他抬腳邁步。
豐兒應聲是,世子在外的時候也常常這樣發呆,他都習慣了。
把世子送回院子里,他就可以去掏蟋蟀了,書房東南角一定藏著一只大將軍,剛邁步,聽的周景云的聲音在后再次傳來。
“去梅姨娘那里。”
豐兒抬起的要落地的腳一歪,手里的燈一陣搖晃。
“梅姨娘比我們早在世子跟前,她提了姨娘,當時和她一起的姐姐們放了出去,我們被提了上來。”
春月一邊鋪床,一邊語氣輕松地說。
“我們剛過來時,梅姨娘還經常指點我們,世子的衣物鞋襪她照看的很好,夫人也夸過呢,雖然心不靈但手巧,是個可用的人。”
聽到這里時,莊籬忍不住笑了:“心不靈?春月你也會在后背說人啊。”
春月紅著臉說:“不是奴婢說的,是夫人。”再看莊籬,小聲說,“少夫人你別不高興。”
當豐兒送信說世子今晚去了梅姨娘那里,室內的氣氛凝滯一下。
春月春紅春香等人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莊籬神情依舊,坐著紋絲不動寫了滿滿一張字。
“或許少夫人是通過寫字打發郁結。”春紅跟春香小聲說,“讀書人都是喜怒不外露,通過寫字畫畫寫詩表達。”
那又能怎么辦,春月心里嘆氣,世子有亡妻,又有伴著長得的婢妾,只能嘆息他們相遇太晚。
如今兩人剛成親,日子還長,她可不想少夫人鉆了牛角尖,忍不住勸慰幾句。
莊籬聽了,笑起來,指著自己的臉:“你看我哪里有不高興?”
得知周景云不回來睡,她高興的很呢。
莊籬看著大床。
今晚能睡個好覺,好好做個夢了。
秋夜的冷宮更顯寂寥。
白瑛所在的宮室,桌案上沒有了堆積的鮮花,但依舊點亮著燈火,白瑛更是走來走去,嘴里似乎在自言自語什么。
王德貴站在一旁心里也在嘀咕,白氏在冷宮里住著,感覺多少也瘋瘋癲癲了。
“給皇后娘娘的宮花已經送走一籃子了,您今天就早點休息吧。”他勸說。
白瑛搖搖頭,看向外邊:“再去摘點花吧。”
王德貴哎呦一聲:“我的娘娘,冷宮里的花都被您薅禿了!”他說著連連施禮,“您快些休息吧,這么晚了。”
白瑛看著這內侍,說:“你懂什么,我不想睡。”她聲音喃喃,“萬一做夢呢,我不想做夢。”
這白妃一定是腦子出問題了,王德貴心里涼了幾分,必須找找張擇,把他從冷宮這里帶出去,要不然就算高十二倒了,也沒人記得他了。
心里雖然涼了,今晚還得勸著哄著。
“您不胡思亂想,就能睡得好,不做夢。”
“俗話不是說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娘娘您就是想的太多了,聽奴婢的,什么都不要想……”
他說著扶著白瑛向內去,白瑛也沒有再拒絕,怔怔走到內室坐在床上。
“您閉上眼,一覺就睡到天亮了。”王德貴說。
白瑛看著帳頂的珍珠垂簾,這樣嗎?她閉上眼,耳邊是王德貴絮絮叨叨的聲音。
“您睡吧,奴婢在這里守著,陪著您。”
其實小時候她膽子很小,一直到七八歲還由娘哄著睡覺。
娘會一邊做絹花,一邊給她唱搖籃曲。
爹的俸祿少,又大手大腳,養著很多兵士的遺孤老,娘就做絹花讓她們姐妹戴,說雖然沒有金銀,咱們家女郎也不能少了首飾。
白瑛放在身側的手攥了攥。
她以為能被娘哄睡很久,哪怕娘生了小妹妹也沒事,到時候她就跟小妹妹躺在一起。
可是后來妹妹生了,娘沒了。
白瑛向內翻個身,緊閉的眼眼角有淚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