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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初見

  室內點亮燈火,周景云看四周,茶壺茶杯在哪里?這里準備了什么茶?可有熱水?

  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他只是將莊夫人關在這里,由江云看守,另外買了一個老嫗做飯。

  此時老嫗還在睡。

  他也是第一次進這間屋子。

  這里肯定也沒什么好茶。

  “我聽說你把她帶走了,但不知道你把人帶來京城了。”女聲在身后響起,“…你坐吧,我們坐下說話。”

  周景云深吸一口氣,茶水都是小事,她從不在意這些。

  “好。”他說,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他看向她。

  她穿著宮女的衣裙,十七八歲年紀,身形纖細瘦弱,面色白皙,眉眼清麗。

  見他看過來,她一笑,站起身來,屈膝一禮:“周世子,初次見面,小女白籬。”

  初次見面。

  周景云想,的確,他們此時此刻是初次見面。

  當初在莊蜚子那里,第一次見面她就頂著塑造出來的一張臉,并不是真正的她。

  適才在宮里,那種場合慌張緊張匆匆忙忙,當然不算正式的見面。

  周景云不由一笑,站起來:“久聞白小娘子大名,今日得見,實屬榮幸。”

  久聞嗎?白籬看著他,似乎先前他說過,莊夫人剛遇到她的時候給他寫信提過。

  想到先前,白籬笑了:“世子,坐下說話吧,畢竟我們也不算真不認識。”

  他們分開也才不過一個多月,周景云一笑,看著她:“出來還算順利吧?”

  白籬點點頭撫著胸口長長吐口氣:“順利。”說著眉眼綻開笑意,“尤其是遇到你,要不然我這次可不一定能順利脫身。”

  周景云含笑搖頭:“一定能,你做這件事的時候,本就不知道我會在。”

  眼神又幾分關切。

  她一個人,這段日子很辛苦吧。

  “你一直在盯著白瑛和張擇他們嗎?”

  白籬點點頭,又笑著說:“不止呢,我還盯著沈青,現在的沈青已經聽我號令了。”

  或許是因為沒有隔著一層假面,與當時莊籬那種冷靜的神態不同,她的神情十分靈動,有輕快,有喜悅,還有毫不掩飾的得意。

  沈青,竟然她還敢去接觸,看她的神態,似乎毫不在意沈青了。

  是了,剛才她就說了,知道莊夫人被帶走了,應該是從沈青那邊知道的。

  周景云看著她,真心實意感嘆:“厲害。”

  白籬一笑,又想到什么,問:“母親,咳,不是,東陽侯夫人還好吧?”

  周景云心想,當初在一起的生活也給她留下印記,并沒有如同一場夢,醒了毫無痕跡,徹底的拋棄,她還會脫口稱呼母親。

  他放在膝頭的手輕輕握了握,說:“一開始母親是很傷心。”

  白籬帶著歉意:“太突然了,為了不引人懷疑,沒提前告訴她真相,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不用擔心,我告訴她了。”周景云忙說,將跟東陽侯夫人坦白的事講了,又一笑,“所以她現在不傷心了,養足了力氣來恨我。”

  這有什么不用擔心的,白籬嗔怪看他,又不是什么高興的事,不過也沒辦法,她嘆口氣:“有機會我親自跟她解釋道歉。”

  話說到這里時,門外響起腳步聲和問候聲:“世子,煮好茶湯了。”

  這是那個老仆的聲音,估計是被江云喚起來了。

  周景云打開門,老仆婦送進來熱茶,又問:“世子和娘子想吃點什么?老婦去做。”

  此時夜色已褪,晨光漸亮。

  周景云看白籬,想到什么:“昨晚沒吃飯吧?”

  白籬點頭:“還真沒顧上吃飯。”看那仆婦,“有什么就吃什么,我都可…..”

  以字還沒說出來,周景云已經接過話對仆婦說:“不用了。”說罷對白籬說,“我出去買一些,這邊臨近張家鋪子,他們家的煎餅很好吃,你嘗嘗。”

  白籬要說什么,周景云已經拿著斗篷大步走出去了。

  “等一下。”白籬忙說。

  周景云在院子里站住回頭,見白籬接過老仆婦手里接過茶壺,倒了一碗茶湯,捧著疾步出來。

  “你喝碗熱茶湯再去。”她說,看著晨光里周景云略有些蒼白的臉,“在宮里守靈,你也凍餓一晚上了。”

  周景云笑了:“在宮里也有喝過。”

  話雖然這樣說,他還是接過茶湯碗一飲而盡,或許是因為太燙了,白皙的臉上泛起紅暈,將碗遞給白籬,剛轉過身,看到站在門洞里已經醒過來的江云。

  江云瞪圓眼:“這是……”

  他的話沒問出來,被周景云胳膊一拉帶著出了門,低低切切的聲音被門板擋住。

  白籬忍不住抿嘴笑,他要怎么跟江云解釋?是少夫人死而復生還是又有了新歡?

  “許阿婆。”身后傳來婦人的聲音。

  白籬身子一僵,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不用回頭就似乎能看到莊夫人的樣子。

  她現在不想看到。

  白籬肩背挺直一動不動,那仆婦應聲過去了,擋住了視線,只聽低聲說話。

  “…..東市上有羊奶…..”

  “是,夫人。”

  是了,白籬想,她剛才都忘記了,還有個孩子呢。

  那個孩子,她應該看一眼吧。

  周景云也是,怎么把孩子帶給她…..

  “囡囡還在睡,我一會兒再吃,你且不用忙茶飯。”莊夫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伴著仆婦應聲是,門輕輕關上,莊夫人的視線也消失了。

  孩子還在睡啊,那暫時別看了,白籬放松了肩背,走回先前的屋子,進門前看了眼,莊夫人所在悄無聲息。

  周景云很快從街市上奔了回來,心里有些高興當初選了這里安置莊夫人,原本想的是鬧市之中也更能藏人,現在看來,也更方便給白籬買東西吃。

  但進了院門,仆婦攔住他,對著屋子里示意:“那位小娘子睡著了。”

  說著將一床被子遞過來。

  “夫人說,讓你給蓋上。”

  莊夫人這是知道白籬現在抗拒她,不見她,所以不去打擾…..周景云看了眼莊夫人所在,見屋門開著,莊夫人坐在堂內,抱著嬰兒正喂什么。

  “買了羊奶。”仆婦低聲說,“夫人說,公子最好尋一個奶娘來。”

  周景云嗯了聲:“明日就送來。”說罷將買的吃食遞給仆婦,自己接過被子,“等醒了再熱熱。”

  仆婦應聲是,周景云抱著被子進了屋子,一眼看到那女子歪倒在羅漢床上,手里抱著引枕,一旁的小桌子上茶水喝了一半。

  看來是困極了。

  在陌生的地方竟然也睡著,還睡得這么沉,外邊低聲說話,以及他進門的腳步聲都沒驚醒她。

  周景云看著沉睡的白籬,又或者,也不是陌生的地方,有他在呢。

  念頭閃過,不由伸手撫上鼻頭,轉開視線。

  的確,這里也算是他的宅院,她曾經當過他的妻子,所以,作為妻子來丈夫的宅院,當然不陌生,當然安心。

  周景云深吸一口氣輕輕走過去,將被子蓋上,感覺到被打擾的女子動了動身子,睜開眼。

  “周景云。”她看著俯身靠近的人,嘀咕說,“你先喝茶。”

  醒了嗎?周景云站直身子,看桌上的茶水:“好,我喝….”再抬眼見白籬松開懷里的抱枕,抱住被子翻個身向內再次睡去了。

  沒醒啊,周景云失笑,半睡半醒間也惦記著讓他喝熱茶?

  他看著眼前被被子遮蓋住,只露出烏黑發髻的人,笑容在眼底散開。

  他坐下來,從小炭爐上取下溫著的水壺,倒了一杯茶水,捧在手心里慢慢地一口一口的喝,只覺得從頭到腳都暖意濃濃。

  日光大亮,莊夫人將洗好的尿布在院子里晾曬起來。

  “夫人,夫人。”仆婦對她小聲招手,指了指這邊的房間。

  莊夫人走過來低聲問:“怎么了?別去打擾他們,有事,公子會說話。”

  仆婦小聲說:“都睡著了。”

  都….莊夫人靠近一些,透過窗縫向內看去,見窗邊的羅漢床上躺著兩人,一人裹著被子睡在這頭,而周景云則搭著斗篷睡在另一邊,兩人中間隔著一張小茶桌。

  “給公子蓋個被子吧。”仆婦小聲問。

  莊夫人對她擺手,低聲說:“屋子里沒那么冷,凍就凍一下,不礙事,別吵醒了,讓他們好好地歇一歇吧。”

  暮色籠罩皇陵。

  李余緩緩走出去宮門,看到站在門外等候的除了蔡松年,還多了一個人。

  “吉祥。”李余說,“你怎么來了?”

  蔡松年搶先說:“白妃生了個皇子。”

  李余哦了聲:“不是男就是女,也在意料中。”

  說著笑了,感覺這個話還挺好笑,等回去了見到白籬也跟她說一遍。

  說罷再看吉祥。

  “你怎么來了?”

  “就是來說這個新消息。”蔡松年說,又帶著幾分喜悅,“生了皇子,陛下很高興,你的封號應該也會定好。”

  李余停下腳步,臉上的笑散去,只看著吉祥,問:“白小娘子有什么事?”

  吉祥再忍不住了,結結巴巴說:“她,她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一天一夜都沒回來了。”吉祥說。

  蔡松年沉著臉喝斥:“她本來就不是樓船上的人,以往也是神出鬼沒,一天一夜不回來,或許是忙自己的事了,或者你們去找,跑來皇陵跟公子說什么,難道要公子親自去找人?養著你們做什么——哎公子,你去哪里——”

  李余大步向皇陵外奔去,轉眼就消失在夕陽的余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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