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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應試

  桃子扛起包裹,那依舊沒能影響他前進的速度,張二郎幾乎是小跑著跟在他的身邊。

  “桃子哥,他們說城里人好吃人是真的嗎?”

  “或許吧。”

  “去縣城我們住在哪里?”

  “你住律學室。”

  “律學室是什么地方?”

  “求學為吏的地方。”

  “若是求了學,當了吏,是不是就不會跟鄉里人那般無端消失了?”

  “不好說。”

  小路上依舊安靜,只是地面上有諸多馬蹄印,偶爾還能看到新鮮的發著熱氣的馬糞。

  騎士們幾乎不喜歡走這樣的小路,他們更喜歡縱馬在官道飛馳,此處出現馬蹄印,也算罕見。

  兩人竟然就這么一路走到了東城門,一路上沒有猛獸,更無盜賊,一切都平靜的有些怪異。

  東城門口依舊空蕩。

  出示了過所,騎士又要搜查包裹。

  劉桃子將包裹放在一旁,一一打開,里頭只是些換洗的新衣,新鞋。

  騎士眼前一亮,伸手便要拿。

  一只大手即刻扣住了他的手腕。

  鮮卑人大怒,他的臉色兇狠可怖,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張更加滲人的臉。

  桃子此刻直勾勾的盯著那鮮卑人,兩人對視。

  對視的這一刻,鮮卑人只覺得寒毛豎立,毛骨悚然,仿佛一瞬間回到了久別的沙場。

  “兄長!!”

  就聽得一聲高呼,一位小個子從城門里跑出來,著吏衣,他趕忙從懷里掏出了些什么,塞進那騎士的手里。

  “這是我自家兄長,縣學出身!”

  “您勿要動怒,勿要動怒....這是我的aqa!”

  “城中的bitigčɪn!”

  此人手忙腳亂的比劃解釋,又趕忙看向了劉桃子。

  “兄長,且松手,且松手。”

  小個子分開了兩人,他讓張二郎拿起包裹,朝著騎士再三點頭,方才拉著兩人便進了城。

  騎士收了東西,嘀咕了幾句,痛苦的揉了揉手腕,轉身看向了外頭。

  小個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記錄了桃子的過所,又低聲說道:“兄長,可不敢跟這些鮮卑人有什么爭執啊,縣衙都管不了他們....”

  “您就多忍忍,多忍忍。”

  劉桃子認得這小個子,這是他當初在律學室的同窗,應當是比他早十日離開的。

  此人姓田,卻想不起他的名,只記得此人善言語,在律學室內跟眾人相處的都不錯,偶爾還會點評一下大事。

  這人登記完成,又問道:“兄長今日便要去參與應試吧?”

  “嗯。”

  “那便好,那便好.....那我們晚上在縣衙再聚!”

  這人笑著說道。

  劉桃子點點頭,領著張二郎繼續走在縣城里。

  而張二郎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這里跟他所幻想的城市有些不同,只是房屋更大,道路同樣的泥濘,四周同樣的破敗,無人,寂靜,死氣沉沉。

  走在這里跟走在村子里好像也沒什么區別。

  “桃子哥,方才那人我怎么不曾見過?他為何要喊你兄長呢?”

  “不知。”

  “我不喜此人,他看起來...不像是好人,感覺要害人似的。”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縣學門口。

  熟悉的木案前,依舊有位吏,負責發放學牌。

  “哎?你不是律學室的嗎?”

  那吏認得桃子,“你不去縣衙參加應試,來縣學做甚?”

  “辦學牌,給他。”

  吏打量著一旁的張二郎,張二郎放下了包裹,朝著那人嘿嘿傻笑。

  “桃子兄!!”

  忽有人叫著,就看到一人從縣學門口跑出來,步伐極快,急匆匆的走到了桃子的身邊,嘴角咧開。

  吏趕忙行禮拜見,路去病笑著回了禮,隨即抓起桃子的手。

  “剛走過門口,隱約看到一黑羆立于墻外,張牙舞爪,這出來一看,果真是你啊!”

  路去病看了眼他身邊的二郎。

  “這是來辦學牌的?”

  他即刻從袖里掏出錢,遞給那吏,“他的錢算我的,盡快記錄.....”

  小吏嚇壞了,“豈敢,豈敢,我自己墊著就是....”

  “無礙,你這整日在外,也是疲憊,若有多出的,便是買些果子吃!”

  “多謝祭酒!!”

  張二郎有些驚詫的看著這位熱情的貴人,神色有些懼怕。

  劉桃子指向了他。

  張二郎深吸了一口氣,趕忙挺起胸膛,準備好被桃子哥介紹給貴人。

  “他身上這些是我的包裹,先放你屋。”

  “好。”

  路去病也很是干脆,“這里交給我,你快去縣衙吧,這時辰也快到了,勿要耽誤了.....”

  劉桃子點頭,轉身就離開了此處。

  路去病則是笑吟吟的領著一臉茫然的張二郎走進了縣學之內。

  ........

  縣學距離縣衙并非很遠。

  桃子也并非是初次走這條路,只是這一次,這條路上處處都是甲士,沒走幾步便要被攔下搜身。

  持著表明身份的縣生牌,桃子耗費了半個時辰,方才到達了目的地。

  桃子剛剛走到門口,就有一老吏叫住了他。

  許老吏上下打量著他,“我記得你.....過所丟了?”

  “不是,來參加應試。”

  “哦,當吏的.....不在此處,從這里繞,側面有個小門,進去在里頭等著就是了。”

  許老吏貼心的為他指了路。

  劉桃子沿著院墻一路往東,繞到了另外一面,終于看到了老吏所說的小門,門是虛掩著的。

  劉桃子大步上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座搭著外墻修建的小院,內飾頗為簡陋,只有幾張石案,坑坑洼洼,院內還有七八人,皆沉默不語。

  “桃子哥!”

  律學室的幾個老熟人看到了劉桃子,激動的走上前來,圍繞在他的身邊。

  遠處的那幾個則是陌生人,此刻狐疑的打量著他們。

  “不是說治律足月才能應試嗎?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有同窗低聲問道。

  “或是從前治過律,又或許是花了些錢.....”

  他們交換著想法,劉桃子卻不太在意這些。

  他們來的比桃子早很多,他們對接下來的應試,那是充滿了期待的。

  這些時日里,路去病可謂是花費心思的教導他們,讓眾人都有了不錯的長進,至少在律學上,他們有很大的信心。

  可路去病也一直都在強調應試的難度,這弄得大家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在漫長的等待之中又不斷的被放大。

  等了許久,終于,一個中年人從里門走了出來,手里抓著些什么,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眾人的面前。

  有眼尖的已經開始帶頭行禮了。

  這男人一臉的疲憊,看都不曾看這些人,他只是示意這些人靠上來,然后將手里的東西胡亂的塞給他們。

  “就是這些,現在就可以寫了。”

  學子茫然的看著手里的空白紙張,“這要寫什么?”

  那男人頓時怒了。

  “我怎么知道要寫什么?負責這些事的人都不在!愛寫什么就是什么!!”

  他揮了揮手,暴躁的轉身回到了里屋。

  學子們看著手里的白紙,又對視了幾眼,滿是茫然,不知所措。

  劉桃子找了處案坐下,在紙張上寫了姓名籍貫,隨即又將律法的名例篇寫了些,就停了手。

  這是次不同尋常的考核,沒有監督,沒有時限,甚至都沒有試題。

  眾人都寫了些什么,大多數人都是默寫了些律法,也有別出心裁的,寫出了自己往日的好人好事,來表現自己那高尚的道德修養。

  大家很快就寫完,至少將白紙寫滿了,場面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律學室的那幾人看起來有些失落。

  他們準備了那么久,可到頭來,卻只是要在紙張上胡亂寫點什么?

  眾人等了許久,也不曾有人進來收卷。

  蟬鳴聲一次次的響起,在這空曠的院落里,幾乎也沒有可以遮陽的地方。

  眾人大汗淋漓,蟬鳴聲變得格外刺耳,煩躁的情緒籠罩了眾人。

  烈日漸漸落下,天色又一點點變得陰沉,漆黑。

  終于,同窗坐不住了,幾個人看向了桃子。

  “桃子哥...現在怎么辦?“

  桃子一直都在閉目養神,此刻,他站起身來,朝著對面那里屋走去,眾人一動不動,且都只是看著他。

  桃子推開了里屋的門,方才那男人埋身在紙堆之中,驚愕的抬起頭來。

  “你?什么事?”

  “寫好了。”

  男人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哦,應試。”

  他站起身來,走出里屋,讓眾人將寫好的紙交給自己,他又揮著手。

  “好,好,你們通過了,都通過了,往西院找何行僧聽差,他那里會分發衣裳,吏牌,另安排住宿,飯菜.....”

  “恭賀你們。”

  男人抓起那些紙張,敷衍的說著,轉身又走進了里屋,關上了門。

  院落內空蕩蕩。

  只有一群剛剛通過選拔的底層散吏們,他們失魂落魄的站在這里,完全沒有成功通過應試的那種喜悅。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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