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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城中可有食肆否?

  院落里,一具具無頭尸體平躺在地上,睡得安詳。

  濃郁的血腥味來回在院落內亂竄,田子禮拎著一串腦袋,快步回到了劉桃子的身邊來。

  崔剛此刻還在自我懷疑之中,騙進來??我??

  田子禮砍下這些家伙的頭顱,總算是出了一口氣,他最是厭惡這種不拿漢人當人的狗東西。

  可宣泄之后,他又即刻意識到了當下的危險局面。

  田子禮皺起眉頭,“兄長,此處的鮮卑人極為能打,我方才領著人去突襲賀賴干的鄔堡,在沒有防備,人數劣勢的情況下,他們竟還打傷了我們四十余人!!”

  “而這些人跟中原百姓不同,野蠻兇狠,根本不在意什么律法,什么主官,連鄴城派的天使都敢殺若是不盡快收復,只怕城里一亂,他們就要來攻打官署了。”

  “我們這數百騎兵,只怕是不夠他們打。”

  破多羅嚳聽到他的話,很是不悅,此人正是安平鮮卑軍頭破多羅復的兒子,破多羅復上了歲數,留在了當地,他的兒子卻跟著劉桃子一同來到了此處,聽到田子禮的話,破多羅嚳辯解道:“誰說我們打不過他們?只是他們的甲胄更堅固,武器更加鋒利而已!”

  田子禮沒有理會這武夫,繼續說道:“這些人在武川經營多年,彼此應當都有親,便是這里的事情能瞞得住,那賀賴干府上的事情也是瞞不住的,這些軍戶們得知,或許就要聚集起來作亂了!”

  劉桃子再次看向他,“你再帶上二百人,去將賀賴干府內搜到的東西運往城西大校場。”

  劉桃子看向了其余眾人,“且跟著我前往大校場!”

  劉桃子騎上了青獅,一馬當先,其余眾人跟隨在他的身邊,一路狂奔而去。

  城內的道路極為平坦,能讓大規模的騎兵通行而過,且少有彎道,整個城市的主干道是以四個城門來串聯起來,站在城墻上頭,就能看到城池被兩條大道分成了十字,諸多建筑就坐落在“十”字的四個角落里,而中間便是官署,可以隨意前往各處,方便領兵出征。

  數百騎士朝著西城門狂奔而去,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警覺。

  今日的騎兵往返怎么如此之多?

  劉桃子迅速領人來到城西的大校場,此處乃是全城最大的集合點。

  此處的校場修建的極為龐大,整個校場與西城門相連,幾乎就是在武川西門外又修建了一個城池,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城外甕城。

  四周的城墻不算厚實,卻非常的高,城墻上的木板朝著內側拱衛。

  劉桃子來到將臺上,站在這里,能輕易的看清前方這巨大規模的校場。

  吐奚越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不知劉桃子要做什么。

  “下令,聚集。”

  劉桃子下達了命令,吐奚越自是不敢耽誤,他趕忙叫來了幾個甲士,來到了校場西側,這里擺放著諸多的大鼓,足足有六個大鼓,尋常人似是都難以搬動。

  他親自拿起了錘,便開始瘋狂的捶打大鼓。

  一時間,轟隆隆的戰鼓聲從校場內響起。

  戰鼓聲一路傳到了城內,下一刻,從城西忽又傳出猛烈的戰鼓聲,隨后便是城東,片刻之后,全城各地都開始響起猛烈的戰鼓聲。

  整個城池都發出了轟隆轟隆的咆哮聲來。

  那民居大門猛地被踹開,就有一人赤身裸體的沖出門來,有幾個頭戴蒼頭巾的漢人沖上來,迅速為男人披甲,有人牽著幾匹駿馬前來,男人以極快的速度披上了甲胄,翻身上馬,領著這幫頭戴蒼頭巾的漢人,高呼著向校場狂奔而去,而他身后的漢人,有的騎馬,有的持軍械,有的背著軍糧,跟在戰馬身后狂奔。

  這一幕發生在城內各處,乃至是在城外。

  劉桃子站在將臺上,爪牙們立在他的周圍,全城的戰鼓聲震耳欲聾。

  眾人是初次見到這般架勢。

  那轟隆隆的戰鼓聲像是響在眾人的心頭,帶有節奏感的每一次敲擊,都讓他們渾身顫抖,不由得熱血沸騰,頭皮發麻。

  姚雄都驚愕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驚愕的看向那戰鼓,“頭次見到這種聲的大鼓!”

  忽從前方傳來了馬蹄聲,馬蹄聲的節奏似乎也跟大鼓的節奏配合了起來,就看到從西城門沖進來了一位騎士,身后跟著四個騎馬輕甲的漢人,還有十余個徒步狂奔的漢人,也不知他們是如何能追得上駿馬的。

  在他之后,接連不斷有騎士沖進來,他們在沖進來之后,便沿著校場飛奔起來,彼此竟不會沖撞,越來越多的人沖進來,可場面卻一點都不混亂,彼此穿行,擦肩而過,可雙方沖過之后,依舊是保持著進甕城之前的陣型,破多羅嚳的眼角跳了跳,而姚雄等人,此刻都看呆了。

  姚雄喃喃著,似是罵了什么。

  他們迅速開始在將臺前列陣,田子禮此刻終于明白,為什么崔剛說這里的甲士不是中原的士卒了。

  這確實不是士卒,他們更像是低級的軍官,每個人都有一支自己的軍隊,以騎士為核心,形成一個作戰單位,說那些小戍主麾下有三十人,其實就是說有三十個這樣的作戰單位。

因為祖制,漢人不能做兵,故而在計算的時候,往往不計算這些蒼頭奴,只計算騎士,而后記錄上就會出現百余人擊破數萬人的情況  片刻之后,劉桃子的前方,已是滿滿當當的軍戶。

  在沒有戍主等中級軍官指揮的情況下,他們依舊列好了陣型,放眼望去,騎士們手持馬槊,武裝到了牙齒,渾身的甲胄閃爍寒光,眼神狠辣,目視前方,兇神惡煞,腰間配有腰刀,馬背上帶著大弓,而站在他們左右的那些蒼頭奴,也是站的筆直,他們跟城外那些快要被餓殺的奴隸還不太一樣,同樣的身材高大,氣勢非凡。

  這座城,沒有百姓,只有騎士,他們的家眷,他們的奴隸,奴隸的家眷。

  騎士們聚集,看向了將臺上的陌生人,左右看不到自己的戍主。

  忽開始大聲議論了起來。

  姚雄看著這規模的騎士軍團,咽了咽口水,跟隨劉桃子之后,這武夫的眼里頭次出現了慌亂的神色,這若是壓制不好,怕不是要被直接屠掉了?

  田子禮反應過來,副戍主鄔堡里的那些,應該是他自己的軍奴.而不是鮮卑甲士.也就是說,他領著人差點被一群奴隸給反殺??

  有騎士對左右說道:“那是新來的大戍主!!”

  他正是在城門口攔住劉桃子的人,此刻激動的對左右說著什么。

  劉桃子上前一步,看向面前這大軍。

  “我,就是新任的大戍主,劉桃子!!”

  聽到這句話,有幾個騎士忽笑了起來,“怎么派了個果子來?!為什么不派肉來呢?!”

  有人哈哈大笑,場面再次嘈雜了起來。

  劉桃子大聲說道:“我就是來發肉的!!來人啊!!”

  他叫道。

  他的聲音極為洪亮,甚至能壓住前方那幾個騎士。

  就看到有人推著車,一路朝著將臺這里走來,那些車上,堆滿了糧食,錢財,以及干肉。

  騎士們驚愕的看著這一幕,校場內頓時寂靜了下來。

  車越來越多,不多會,一旁就已是物資堆積如山。

  劉桃子看向了眾人,“這些不是我帶來的!我來的時候,是空著手來的!”

  “每年,可汗都會發放大量的糧食,對武川極為重視!!”

  “可每年,都說糧食不夠分發,說是讓士卒們挨了餓。”

  “可汗實在不明白這是什么道理,便派我來調查!”

  “我找了巫,讓他占卜,結果表示:不是糧食不夠用!!是他媽的有內賊偷吃!!”

  “戍內的賀賴干,領著諸戍主克扣了分發給你們的錢糧!!這些都是從他府內搜出來的,還不是全部的!!”

  瞬間,校場內一片嘩然,無論是騎士,還是他們身邊的蒼頭奴,此刻都變得極為雜亂。

  劉桃子再次看向了田子禮,這才有騎士將這些人的頭顱帶到了將臺上,隨意的丟在了劉桃子的面前。

  看著這些熟悉的人頭,麾下的諸多騎士,有人驚懼,有人憤怒,有人懷疑,有人欣喜,神色各不相同。

  劉桃子再次看向了他們,“當下,肉是有了。”

  “只是,你們有資格吃肉嗎?!!”

  劉桃子大聲質問道。

  騎士們大怒,就有蒼頭奴以手里的武器敲打著地面,表達自己的不滿。

  人聲鼎沸,有騎士已經開始躍躍欲試,就準備上去抓住這位大戍主。

  這幫人能打是很能打,可這兇悍也是實打實的兇悍,后來鼎鼎有名的當街販賣節度使的魏博牙兵,‘河朔三鎮’便與此處相似。

  劉桃子卻絲毫不懼,他叫道:“可汗供養諸位許久,這幾年里,為何不見武川立軍功?!”

  騎士叫囂道:“無有軍令,誰敢外出作戰?!分明是廟堂不許我們作戰,讓我們何處得軍功?!”

  劉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吐奚越,“是這樣的嗎?!”

  吐奚越一愣,急忙回答道:“將軍,這都是那賀賴干等人,他們要了敵人的好處,便答應他們不外出作戰,因此沒能立下軍功。”

  此刻,已有騎士破口大罵,“狗日的賀賴干,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劉桃子再次看向了眾人,“他不敢帶著你們去作戰,我卻敢!!”

  “軍餉,軍械,我這里有的是!!只是,還得看你們有沒有資格去拿!!”

  “褚兼得!!”

  劉桃子再次開了口,就看到一人從劉桃子身后閃了出來,快步走到了劉桃子的身邊。

  此刻的他,早已穿好了神棍的裝扮,這身裝扮一出,便是那再兇狠的騎士,也得略微收斂些,劉桃子說道:“你來占卜,看看哪一天適合外出作戰!!”

  褚兼得當即開始了做法,還是熟悉的味道,他圍繞在劉桃子的身邊,來回的跳動,步伐奇特怪異,手里的法器嘩啦作響,嘴里哼唱著什么東西。

  整個校場都格外的寂靜,眾人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過了許久,褚兼得方才從懷里丟出了些石塊,趴在了石塊上,來回的看。

  他終于起了身,看向了一旁的劉桃子。

  “主公,三日之后,前往東北方,能獲得大勝!”

  崔剛看呆了,他這才聽出這家伙的聲音來,這不是那位丑陋的醫師嗎??怎么就成了巫師??還有這占卜是什么東西啊??

  騎士們面面相覷,劉桃子舉起了佩劍,看向了眾人,“聽我號令,且回去休整,三日之后,往城東北,與我建功!!!”

  有幾個眼尖的,看著那熟悉的劍,忽臉色大變。

  他們并沒有應答,卻也沒有沖上來將劉桃子擒拿。

  劉桃子領著其余眾人,帶上糧食,離開了校場,返回官署。

  而在下一刻,整個大校場就變得格外嘈雜。

  其中最有名望的那些騎士聚在了一起。

  “怎么辦?!”

  “要聽他的嗎?”

  有人皺起眉頭,“不聽他的,那聽誰的,發號施令的都被他砍了,剩下個吐奚越,還成了他的狗。”

  “這廝動手真快啊。”

  “你們方才看到他的劍了嗎?我看那柄劍有些眼熟啊.”

  “別管什么劍了,若是他能說到做到,真能帶我們立軍功,拿賞賜,能將軍餉補齊,那聽他的又如何?”

  “那就先看看吧,若是他真的能做到,那就聽的。”

  “若是做不到呢?”

  “嘿嘿,那就讓可汗再派一個能做到的過來!”

  眾人毫不掩飾的高談闊論,與此同時,劉桃子領著人前往官署,崔剛正跟在劉桃子的身邊,苦苦相勸。

  “將軍啊,豈能用占卜來決定軍事呢?!”

  “這實在是不妥啊,便是周易,用來占卜吉兇尚可,但是拿來作戰,便實在是荒唐!!”

  崔剛鼓起了勇氣,他指著褚兼得說道:“何況,方才他所做的,根本就不是周易,那是胡人的辦法,這真的不能用來打仗啊。”

  褚兼得聽他如此說,忍不住笑了起來,“那閣下可愿與我打賭?”

  崔剛皺著眉頭,嚴肅的說道:“我并非是要與您比試個高低,我只是覺得如此做實在不妥。”

  姚雄走上前來,開了口,“你以為沒有把握,老褚敢這么信口開河啊,是子禮從賀賴干府上搜出來的四日之后,他跟奚人準備在城北的雙羊道貿易。”

  “我們啊,這次是去打奚人的商隊。”

  崔剛忽問道:“可若是消息傳出去,奚人沒能按時到來呢?”

  田子禮這才幽幽的說道:“我已經問清楚了,從奚人放牧的地方到這里,需要二十天,也就是說,奚人的商隊此刻已經在路上,便是知道了這里的情況,要回去,也還在路上.況且,方才只是說了,三日后往東北方走就能獲得勝利,可并沒有說要走多久啊,若是遇不到,就一路往北,過了長城,還怕遇不到胡人嗎?”

  崔剛當即語塞。

  田子禮又說道:“知道崔公讀過許多書,不過,我們這些人雖然愚鈍,沒什么文化,卻也知道做事的道理,不會信口開河,胡亂作為,崔公不必如此輕視。”

  崔剛頗為急切,“我不曾啊,我只是.”

  “好了,準備好戰事。”

  劉桃子開了口,田子禮再次瞥了眼崔剛,沒有說話。

  姚雄此刻笑著說道:“還是兄長最有本事,這幫人當真是跟成安的鮮卑人不一樣,跟博陵的都不一樣,話說,他們身邊那些帶著頭巾的是什么人?”

  “蒼頭奴。”

  崔剛開口解釋道:“當初的六鎮軍戶,并非都是鮮卑人,其實很混雜,什么人都有,漢人,鮮卑人,匈奴人.便是當下的武川騎士們,真正的鮮卑只怕也沒多少,還是有很多其余族類。”

  “他們聚集在這里,自以為邊塞軍戶,輕視中原諸族,便是中原的鮮卑人,也被他們所看不起。”

  “他們身邊那些,就是他們的親隨,大多都是以漢人來組成的蒼頭奴,他們負責攜帶物資,跟隨作戰,他們跟其余奴隸有本質上的不同,其余軍奴是負責干苦力,負責耕作,想殺就殺而蒼頭奴則是騎士親隨,頗受重視,倘若騎士發達了,那他們的蒼頭奴也能得到提拔,成為將領,當今朝中,便有蒼頭奴出身的將領”

  劉桃子不知想起什么,眼神閃爍了一下。

  “吐奚越!!”

  劉桃子忽開口叫道,吐奚越快步走上前來,朝著劉桃子低下頭來。

  劉桃子開口問道:“此城中,可有食肆?”

  吐奚越一愣,“沒有。”

  “那周圍呢?”

  “在往懷朔的秦坡坡那邊有個市集,平日里有從晉陽來的商賈在那里買賣,那里有個大食肆店主很是熱情,過去還常常送我們吃的,跟幾個戍主也有交情。”

  吐奚越狐疑的問道:“將軍,您問這個做什么?”

  “無礙。”

  “你現在就出發,帶上兩個人,去將那食肆里的人都給我帶回來,若是順從,以禮相待,若是反抗,盡量生擒。”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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