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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棄暗投明吧,將軍

  武川。

  破敗的官署內,有人正在清掃,將雜物搬出,又將地面清掃干凈,墻壁也被擦得干干凈凈。

  眾人分外的忙碌。

  這些人皆是瘦弱無比,穿著破爛不堪的衣裳,有些人干脆帶著腳鐐,臉色呆滯,僵硬的干著活,有甲士大聲的催促著他們。

  不知何時,田子禮走了進來,忽頓住腳步,看向了那甲士。

  手持長鞭的甲士趕忙行禮拜見,田子禮卻瞪著雙眼,不悅的說道:“何以在此大呼小叫?!這也沒閑下來,勿要在這里賣弄你那鞭子,給我丟了!!”

  甲士有些茫然,卻還是丟掉了鞭子。

  田子禮看著左右這些軍奴,臉色復雜,卻大步走向了后院。

  等到田子禮進去了,那甲士方才困惑的撿起了長鞭,又看向了左右的諸多軍奴,“都愣著做什么?!繼續!!”

  田子禮走進了后院的時候,后院里也頗為忙碌。

  看到有十余個文士模樣的人,他們站在此處,滿臉的驚懼,張望著左右,不敢言語。

  崔剛迎面走出來,笑著拜見了田子禮,田子禮沒有回禮,快步走進了屋內。

  崔剛也不在意,他走到了那些文士們的面前,向他們行了禮,“在下戍內書佐崔剛,這戍內士卒不知禮,若是唐突了諸位,還望見諒。”

  眾人看到崔剛的穿著相貌,當即松了一口氣,急忙行禮拜見,可眼里依舊是有著懼怕。

  其中一老者哆嗦著說道:“崔公啊,我們愿意用錢贖回自己,勿要將我們賣給胡人啊我們家里還有錢財”

  崔剛皺起了眉頭。

  這都是賀賴干那些渾人帶來的影響。

  崔剛肅穆的說道:“做出這事的賀賴干已經被處死了,他的頭顱就掛在大校場外.當下這位大戍主,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諸位勿要擔心。”

  “那您召集我們是”

  “當下戍內缺少大量的戍吏,大戍主所帶來的吏不夠多,故而想要請諸位擔任。”

  崔剛看了看周圍,“且跟我去側院,我們詳談。”

  眾人憂心忡忡的跟在崔剛身后,進了側院,崔剛這才請眾人坐下來,又令人上了茶,可謂是文質彬彬。

  那些驚懼的眾人,這也才略微的放心。

  崔剛繼續說道:“諸位都是能識文斷字的人,當下戍中就缺乏你們這樣的人才,先前戍內的治理簡直一片混亂。”

  “到現在,都不知道軍戶的具體數量大戍主對武川尚且一無所知.諸位若是能擔任,每日兩餐,外加俸祿,若是做的足夠出色,還能受舉薦”

  眾人聽著崔剛的話,皆是沉默不語,神色不安。

  忽有人問道:“崔公聽口音,并非是恒州人?”

  “我是博陵人”

  幾個人忽然對視了幾眼,有人問道:“敢問,是博陵崔嗎?”

  崔剛點點頭,“是這樣的。”

  “啊,那您為什么會來此處呢?這里都是服役的”

  “我是跟隨大戍主前來的.”

  崔剛意識到了什么,趕忙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諸位,我不曾說謊,我確實是博陵崔氏,或許你們也曾聽說過,前尚書仆射崔公,便是我的生父。”

  眾人大驚失色,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崔剛又繼續說道:“我能以父親的名義發誓,當下這位大戍主,絕對不是個兇殘之人,若是諸位愿意跟隨,定能建功立業,往后.”

  就在崔剛自吹自擂的時候,田子禮卻已在屋內跟劉桃子稟告情況。

  “兄長,我帶著人去了各地查看。”

  “城內的軍奴,就是不算那些蒼頭,大概有萬余人,這些大多都是我家漢人,可恨受到鮮卑這般凌辱,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每天都有被累殺,打殺,餓殺的,兄長,能否想個辦法,將他們全部赦免?救一救他們?”

  田子禮是最看不得這個。

  劉桃子板著臉,沒有說話。

  田子禮說道:“兄長應當親自過去看看,那當真是慘不忍睹啊。”

  “他們都蝸居在一間小帳內,足有六十余人,這千余軍戶,能住在城內,而這些軍奴,卻是被擠到了墻邊,我都不知他們是如何擠得下的。”

  “那場景,著實令人憤恨!”

  “還有不少人,都是直接睡了外頭,此處天寒地凍”

  劉桃子終于開了口,“還不到時候。”

  田子禮臉色通紅,怒火燃燒在胸口,久久無法平息。

  “先查清楚當地的情況,軍戶數量,軍奴數量,城內的一切信息,都得掌握。”

  田子禮朝著劉桃子行了禮,“唯。”

  就在此刻,姚雄火急火燎的沖進了屋內,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也不顧在場的田子禮,大聲說道:“兄長,我將東西都運到糧庫和軍械庫里,又挑選了最好的甲胄,給我們的人分發下去了,破多羅正在狠狠操練他們,說是怎么也不能輸給這里的鮮卑人.”

  兩人一同走出來的時候,崔剛正領著那些人往里走。

  田子禮瞥了崔剛一眼,又低下頭來,長嘆了一聲。

  “你勿要多想,我看那崔剛是個實在人,不會跟你搶位子的!”

  田子禮當即瞪了他一眼,“誰怕他搶.我根本就沒這么想!!”

  “那你為何看著他唉聲嘆氣的?”

  “我是怕他教唆將軍,你不知道,他們這樣的人,最會做狗了,一開口就是什么經典大義,胡說八道,說些歪理,就怕兄長信了他那些鬼話”

  “就崔剛??他蠱惑將軍??”

  姚雄一臉的復雜,他拍了拍田子禮的肩膀,“你最近或是太累了,我看你還是先去休息幾天吧.”

  他忽又看了看周圍,“怎么不見流?”

  “流領著人去城外打探那支商隊去了。”

  “哦.。”

  狂風卷起了塵土,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有些粗糙。

  那風中的顆粒打在臉上,竟是有些疼痛。

  放眼望去,這里皆是低矮的雜草,這些雜草不能完全覆蓋住地面,便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土壤,雜草不規則的出現在土壤之上,便是那雜草,此刻也是沾染了塵土的。

  兩旁皆是高坡,中間兩條道路,一左一右,在此處匯集,高處立著巨大的石塊,注視著下方。

  寇流此刻就貼在石塊邊,蹲在高坡,眺望著遠處的道路。

  看了許久,他又趴在了地上,仔細的聽了起來。

  他看著面前的道路,有些犯難。

  這若是下坡,繼續靠近,就定然會遇到商隊的斥候.他沒有把握在對方看不到自己的時候撤離,也不愿意打草驚蛇。

  忽然間,地面傳來了輕微的顫動。

  寇流趕忙回頭,示意遠處的麾下們,騎士們紛紛尋找掩體。

  寇流也是趕忙躲在了巨石之后,不敢探出身來。

  就看到有十余個騎士,縱馬從左側道路內狂奔而出,他們看了看周圍,站在那里商談了許久,方才又轉身回去,只留下幾個騎士,繼續往前走。

  寇流此刻探出頭來,看著他們的相貌,駿馬,武器等。

  他確定,這些便是那前來交易的商隊的斥候。

  寇流緩緩招了招手,有一個騎士蹲在地上,不曾起身,以這種怪異的姿勢快速前進,幾步就到達了寇流的身邊,“我在這里繼續盯著他們,你現在就帶人回去,告知將軍,他要等的人已經出現了,就在雙羊道.讓他們做好準備!!”

  “唯!!”

  “請進去吧,將軍已經等候多時了!”

  吐奚越站在一旁,一手握著腰間的刀柄,眼神兇狠。

  在他面前,則是有七個人,這些人手足無措,站在吐奚越的面前,為首者忍不住說道:“將軍,我們”

  “勿要喚我為將軍,這城里只有一個將軍!”

  “請進吧!”

  吐奚越再次催促道。

  幾個人這才走進了屋內。

  劉桃子正坐在上位,看著走進來的幾個人,也不說話,就只是這么冷漠的審視著他們,他看向了左右,“都出去吧,在外頭守著,勿要讓人進來。”

  “唯。”

  幾個甲士走了出去,走到了門外。

  這一刻,面前這幾個畏畏縮縮的民夫,當即變了臉色,他們的眼神里再也沒有了懼怕,皆是平靜的看著上頭的劉桃子,有一個瘦弱的黑臉漢子推開了面前的幾個人,快步走到了劉桃子的面前,取出了絹布,擦了擦自己的臉,絹布一片漆黑,而他的臉卻花了。

  ‘他’這才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將軍,許久不見,可無恙否?”

  這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張思燕,其余幾個人,則是分別站在門口,打量著周圍。

  張思燕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劉桃子的身邊,“將軍離開定州的時候,怎么也不跟我們告別呢?”

  劉桃子轉頭看向她,眼神極為的兇惡,張思燕一時都嚇得說不出話來。

  “我需要恒州各地的情報。”

  劉桃子開了口。

  張思燕緩過神來,“將軍嚇到我了.將軍勿要這般心急啊,您在定州的時候,曾說想要棄暗投明,這件事,韋將軍已經知曉了。”

  “將軍對您極為的重視,他說,只要您愿意歸順,都不用獻出武川,就領著自己麾下那些人前來大周,便加封您為平北將軍!”

  “若是您愿意作戰,就讓您待在北邊,給您建功立業的機會”

  “另外,黃金珠寶,任由您索取,要多少都可以。”

  張思燕緩緩靠近了劉桃子,低聲說道:“到那個時候,您想要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劉桃子再次開了口,

  “我要恒州各地的情報。”

  張思燕眼里的迷離忽然消失,她清了清嗓子,再次說道:“將軍,這偽齊豈是您這般英雄所待的地方呢?先前楊愔何等重視您,提拔您,可最后,卻也只是將您當作了殺人的工具,用完了就要拋棄,當下的常山王又好到哪里去呢?”

  “他為何要派您來此處?還不是因為這里的人多有怨言,權貴子弟把持各地,他想要削弱這些人嗎?”

  “他若真的重視,就該派人來告知您這恒州的復雜情況,該提前派人打好招呼,讓您做的更方便,可現在呢?您是什么都不知就被丟到這里來了”

  “像那些勛貴子弟出任,哪個不是提前打好招呼,熟悉當地,輕易上任,哪有您這樣的呢?”

  “我看,就算您在這里辦成了事,常山王還是會跟楊愔那般,將您丟棄。”

  “我大周可就不同了,我們向來和睦,且從不輕視功臣”

  “莫非您是擔心會牽連到您的父親??這您不用擔心,您父親可是高王的蒼頭奴啊,資歷那么深,誰也不敢輕易對他出手啊”

  劉桃子點點頭。

  “說的倒是不錯,這樣吧,要我歸順,就讓韋孝寬親自來請,他哪天若是前來我這里,讓我過去歸順,我就跟著他去偽周。”

  后頭幾個周人,此刻勃然大怒,正要上前,張思燕卻趕忙制止了他們。

  她笑著點頭,“好的,您的話,我一定會給將軍帶到。”

  劉桃子說道:“你不必多言,只管告訴我這恒州的情況,還是老規矩,你們給我說情況,我負責殺人.定州到現在還是一片混亂,想必你們的人已經安插了許多吧,這里若是亂起來,對你們就更有用了,且說吧。”

  張思燕搖著頭,“定州因為您而大治,春種大順,可沒有一點混亂,當下您又準備治恒州,幫助您,豈不是為虎作倀?”

  “那我用消息來換。”

  “不用.偽齊廟堂內的消息,我們所知道的未必就比您知道的少。”

  劉桃子點點頭,看向了門外。

  “來人啊,拖出去砍了。”

  有兩個甲士當即推開了門,闖了進來。

  張思燕大驚失色,“且慢!且慢!將軍!我還有話說!!”

  劉桃子揮了揮手,那兩個甲士出去了。

  張思燕驚愕的看著劉桃子,正要說些別的什么,卻看到劉桃子那冷酷的眼神,她長嘆了一聲,“我們要武川的布防圖。”

  “好。”

  張思燕微微瞇起了雙眼,露出了那小虎牙,“將軍想要知道恒州的什么情報呢?”

  “全部情報。”

  田子禮等人走進了屋內,看著甲士們帶著那些人出去,狐疑的問道:“兄長,這些是什么人?”

  “周人。”

  “啊???”

  崔剛瞪圓了雙眼,田子禮急忙提醒道:“兄長,是投降的周人吧.”

  “韋孝寬的賊兒軍。”

  田子禮皺了皺眉頭,崔剛卻茫然的問道:“將軍,您.準備謀反?”

  “不曾。”

  “那為何要與周人聯絡呢?”

  “大丞相派我來此處做事,我對恒州一無所知,總得需要有人來告知這內外的諸多情況。”

  “可萬一他們以此來要挾將軍,言將軍謀反,想要逼反將軍呢?”

  劉桃子臉色平靜,沒有再回答。

  他指了指放在面前的諸多文書。

  “看看。”

  眾人紛紛拿起文書查看了起來,這些便是方才那些周人所寫出來的,其中包括了恒州的諸多官員們的詳細信息,以及恒州下的諸多戍,縣的詳細情況。

  這詳細的簡直令人發指,崔剛看了幾眼,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這周人竟對恒州這般了解,這簡直.不行!!將軍!!得盡快上奏廟堂啊!!”

  田子禮冷笑著,“這算什么,他們對廟堂說不定更加了解呢!”

  “你以為廟堂諸君不知情?”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崔剛依舊是不可置信,姚雄也急忙問道:“將軍,他們留下這么多的文書,如此的詳細具體,連奚人商隊的規模,領隊都寫出來了,他們要了什么?”

  “布防圖。”

  幾個人大驚失色,“那將軍給了?”

  “給了。”

  田子禮此刻也是有些急了,“將軍,若是他們暴露了這件事”

  “賀賴干賣的。”

  劉桃子給出了回答,田子禮等人面面相覷,隨即也變得堅定了起來,“對,是他!!”

  唯獨崔剛,此刻還是暈乎乎的,他平日里所讀的書,跟當下所遇到的情況,怎么就一點都對不上呢??

  到底是書有問題,還是當下這個世界有問題??

  姚雄此刻看起了那奚人商隊的情況,不由得笑出聲來,“好啊,好啊,是只肥羊啊,整整六十架車的貨物難怪賀賴干對兄長那般敵視呢,這生意確實是大生意可惜了,這次干掉他們的商隊,往后便沒這好生意了。”

  劉桃子沒有理會他,站起身來,下達了命令。

  “即刻召集大軍。”

  “告訴他們,不必攜帶蒼頭奴,以輕騎出征!!”

  大校場內那熟悉的大鼓聲再次響起,整個武川隨后也一同響徹,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城內來回的穿梭,整個武川都開始沸騰起來。

  剛剛走出了武川的一行人,此刻聽著身后那沉重的鼓聲,臉上都出現了懼怕。

  張思燕的臉色同樣如此。

  “張君,是不是要想辦法將布防圖的事情揭發到恒州刺史那里去?”

  有人開口問道。

  張思燕搖著頭,“不成,劉桃子不是尋常的偽齊將領,對他,我們不能自作主張,將軍吩咐了,關于他的諸事,都由將軍自己來定奪,即刻準備人手,快馬加鞭,將布防圖和方才的談話記錄都送到將軍的手里.另外,讓騎士告知將軍一聲.”

  “咱真的不能再以食肆為據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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