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人來了。”
田子禮推開了門,讓出身位來,就有一人走了進來。
屋內幾個人停止了密謀,抬頭一看,除卻桃子,姚雄跟寇流皆是被嚇了一跳。
只見一個相貌極為丑陋的人站在門口,此人的臉上坑坑洼洼的,牙齒外露,左眼大,右眼小,就這相貌,便足以嚇得成安里的孩子們不敢啼哭。
姚雄驚愕了片刻,隨即又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寇流,臉色忽然變得柔和。
“如此看你倒是順眼些.”
“你說什么?!”
“休要胡言亂語!”
田子禮制止了兩人,隨即笑著拉著這丑人走到了桃子的面前,指著桃子說道:“這位便是我的兄長,成安游徼劉公。”
那丑人仰起頭來,竟還有些自負,朝著劉桃子行了禮,“拜見劉游徼。”
看到他這副態度,姚雄當即就要起身,劉桃子卻示意他坐下來。
“公善醫術?”
“我自幼跟隨馬公學習醫術,頗有造詣,不知叫我前來,是為了給誰看病啊?我這收費可不少,來成安是一個價,只是趕路的價,治病又是一個價”
姚雄勃然大怒。
“我也告訴你,在我們這里,治好是一個價,治不好又是一個價,倘若治不好,我便把你丟進鍋里煮嘍!”
那人半點不怕,“好說,好說。”
田子禮無奈的說道:“兄長,此人喚作褚兼得,乃是臨漳最有名氣的醫師”
他幾步走到了桃子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兄長,倘若是吏,我還可以代往,只是縣尉這里,還是得您親自去一趟。”
“這縣兵虎符都在他的手里,便是不起事,只是做些尋常事,能調動縣兵就會有極大的幫助,何況,那縣令來者不善,縣丞與我們親近,他肯定會拉攏縣尉,必須要讓兩人和睦,才能使縣令無法壞事.”
“我知道了。”
劉桃子點點頭,田子禮本來準備繼續勸說,可聽到這話,卻是笑了。
自家兄長雖然看起來冷酷,卻還是很聽勸的。
劉桃子站起身來,示意那醫師跟上自己,便快步離開了此處。
田子禮笑吟吟的看著他們離開,隨即又看向了姚雄和寇流,他無奈的搖著頭,“你們倆啊.何時才能成為有用之人呢?”
“誰說我們無用,縣尉得病,還不是因為我那天大吼大叫,還有寇流裝神弄鬼”
“閉嘴。”
田子禮訓斥了一聲,警惕得看著左右,“這件事,你最好忘掉,要是再聽你提起,我便讓兄長將你趕走。”
姚雄冷哼了一聲,“趕走?我在學室跟桃子哥相識的時候,伱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不歡而散。
桃子帶著褚兼得往縣尉的住所走去,兩人一言不發,也不交談。
褚兼得時不時打量著劉桃子,嘖嘖稱奇。
桃子稟告之后,門口的奴仆很快就放行了。
桃子領著那醫師走進了屋內,長孫縣尉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迎接兩人。
褚兼得一愣,盯著面前的瘸子,看了片刻,搖起頭來,“這我治不好。”
“不是治腿.”
劉桃子向一頭霧水的長孫行禮,說道:“這是我從臨漳找來的名醫,縣尉近些日子里身體不佳,便想讓他看看。”
長孫恍然大悟,“哎呀,這點小事,竟還勞煩你從臨漳尋人”
長孫的臉色并不是很好,看起來有些疲倦,在看管慕容府之前,他的身體就不是很好,而在遇到黑龍事后的第二天,他就開始病重,總是乏力,難以入眠,愈發的虛弱.
劉桃子看向了一旁的丑人,“那便勞煩你了。”
褚兼得點點頭,劉桃子再次朝著縣尉行禮,隨后轉身就走,毫不停留。
縣尉本還想說些什么,嘴都沒張開,劉桃子就已經出去了,長孫苦笑了起來,這算是對自己示好嗎??這也太生硬了吧??
他對這醫師還是很客氣的,尤其是在看到這醫師的奇異相貌之后,他很相信這些,兩人坐下來,褚兼得開始詢問病情。
長孫說起了自己的情況,也不曾忘記那天黑龍的事情。
褚兼得便上前把脈,又看了看他的舌頭,幾乎將他渾身摸索了一遍。
褚兼得沉吟了片刻,忽開口說道:“不好,長孫公,您并非是得了病,您這是被惡龍纏身了!”
“啊!!”
長孫大驚失色,“難怪.難怪我一做夢便夢到那怪物原來是被纏身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褚兼得仰起頭來,“您不必擔心,貧道自幼跟著馬公學道術,也懂得些治鬼神之法門,這惡龍不過是殘留,若是兩百年前,我還會怕它,只是現在,完全不必在意!”
“我現在就為您施法驅逐!”
長孫抿了抿嘴,“可我信佛。”
褚兼得愣了一下,脫掉了身上的衣裳,隨即反著披在了自己身上,那衣裳竟成了黑色的,“其實我也跟著馬公學過佛法,這誦經驅鬼的法門,也知道一些,既然您信佛,那我便為您誦讀佛經,送這惡龍超度,如何?”
“好好。”
“長孫公,您現在躺下來睡覺便可,我在一旁守著,今日定誅惡龍。”
就看到褚兼得從包裹里取出了諸多的法器,他讓長孫躺下來,開始低聲呢喃起了佛經。
長孫縣尉躺在床上,很快,便打起了呼嚕。
褚兼得卻沒有停止念經,一直低聲念叨著。
次日,天蒙蒙亮,長孫便拉著褚兼得來到了劉桃子的屋里。
“哈哈哈,活佛!活佛啊!!”
“那惡龍果真是被您超度了!!”
長孫拉著他的手,將他帶進了游徼府內,劉桃子等人趕忙上前。
長孫激動的上前抓住劉桃子的手,“此番可要多謝你了,多虧了你找的這位活佛,佛法當真是高強!我已痊愈了!”
“啊??”
姚雄驚愕的看向了一旁的寇流,兩人對視了一眼,一頭霧水。
不是醫師?活佛是個什么意思?
長孫對此人贊賞有加,夸贊了許久,又對桃子道謝了好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褚兼得得意的站在他們面前,嘴角撇起。
田子禮有些好奇,“這是怎么回事?縣尉這是什么病?”
“什么病?他根本就沒病!他那脈搏強壯的跟頭牛似的,他就是懼怕鬼神,自己嚇唬自己而已,不敢睡覺,導致乏力虛弱而已,我隨意編造了個理由,說為他驅鬼,他便好起來了。”
褚兼得說完,又補充道:“不過,這醫療費我還是要收的”
田子禮趕忙對桃子低聲說道:“兄長,我看此人了得,多有才干,這城內外亡人聚集,人一多,就容易滋生疾病,縣里的醫師,竟是些庸人,不如留下他好了.”
褚兼得似是聽到了他的話,他不屑的說道:“留下我?我在臨漳有好大的宅院,妻妾成群,前來求我治病的人數不勝數,王公貴族都有,我留在這小小的成安做什么呢?”
劉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寇流,寇流點點頭,轉身走進屋里,很快,就帶著一個包裹走出來,將那沉甸甸的包裹遞給了褚兼得。
褚兼得低頭偷偷看了一眼,光芒四射。
他迅速蓋起來,仰起頭來,臉色極為肅穆,“我當初跟隨馬公學習的時候,也曾聽他說要濟世救人,有仁慈之心劉公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便留在這成安了!”
姚雄很是好奇,“那你的妻妾,你的宅院怎么辦?”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所以,我很早就主動舍棄了。”
“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吧”
劉桃子叫上了田子禮,兩人一同往內屋走去,“子禮,我這里還有些錢財,今日便交給你,也不能總是讓你出錢。”
田子禮笑呵呵的,“不必,兄長,我雖已破家,阿爺當初卻給我藏了不少東西,我這里錢夠用,您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劉桃子不可置否,將他帶進內屋,從木箱里取出了幾個包裹,鋪在了田子禮的面前,當劉桃子打開包裹的時候,閃閃金光讓田子禮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他驚愕的拿起面前的黃金珠寶,不可置信的看著劉桃子,“兄長,您該不會是去挖了”
“勿要亂想,這些都是我當初在張村撿到的。”
“是一個開食肆的熟人托別人送給我的。”
ps:馬嗣明,河內野王人也,少博綜經方,為人診脈楊愔患背腫,嗣明以練石涂之,便差,因此大為楊愔所重。——《北齊書·方伎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