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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藩鎮節度使’

  州衙,南院。

  屋外有甲士樹立,警惕的看著左右。

  屋內金光閃閃,婁睿激動的走在諸木架之中,時而拿起了一串珠寶,輕輕撫摸,眼神溫柔,放下來,忽又拿起一把匕首,匕首的刀柄處,鑲嵌著一顆巨大的寶石,那色澤,是婁睿從未見過的,看著手里的匕首,婁睿忽落淚,“好看.真好看啊。”

  就在婁睿沉浸在美好之中的時候,外頭忽傳來了叫聲。

  “婁公!!突厥使者前來!!”

  婁睿依依不舍的放下了那匕首,一路走到了門口,又再次回頭,再次看著自己的寶貝們,當他轉過頭來的時候,臉上的溫柔與和藹都消失不見,整張臉都變得肅穆而兇殘。

  他推開了門,走到了院里,眼神里閃爍著兇光。

  有四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院落里,正低聲交談著什么,看到婁睿走出來,他們趕忙停下攀談,不由得看向了他。

  就看到婁睿一臉的冷酷,那雙隨了父親的眼睛狹小且陰騖,他直勾勾的看著面前的使者們,大步朝著他們走來,幾個使者大驚失色,看著步步逼近的婁睿,急忙行了禮。

  “拜見刺史公!”

  他們雖是突厥穿著,可從相貌來看,絕對是中原人無疑。

  這些年里,大量的中原人流亡到了塞外,有些是受不了徭役逃走的,有些則是被高價賣出去的。

  過去,匠人在塞外很受歡迎。

  到蠕蠕的阿那瓌可汗上位之后,讀書人在塞外也變得很受歡迎。

  這位重用了大量的中原人,效仿中原,設立了侍中,黃門郎等官職,加強可汗集權制,使得柔然出現了短暫的中興。

  而這也引領了其余的諸多部落,他們也學會了去買這些來自中原的讀書人,并以他們為官,幫助自己設立正經的官職,更好的統治部眾。

  婁睿跟他們挨的很近,幾乎就是撞在了一起。

  他低著頭,看著面前這些行禮的使者,也不回禮,直接將為首者給抓了起來,手抓著對方的脖頸,上下打量了起來。

  忽然間,婁睿嗤笑了起來,“我當是什么突厥人,你這相貌,不是齊人嗎?”

  那使者認真的說道:“祖上曾是幽州人。”

  “何以事賊啊?”

  “我家可汗雖居于塞外,卻對士人禮遇有加,有功必賞,不會哄騙他們,將他們賣去塞外,算不得賊。”

  聽到使者的話,婁睿哈哈大笑,一把推開了他。

  “我與你們沒什么好談的,之所以不殺你,只是想讓你活著去給他們傳話,來人啊,將其余幾個都給我砍了,將這個割掉耳朵,送回去.”

  幾個使者大驚失色,為首者罵道:“當初齊國派遣使者到我們可汗處,卻是不曾虧待,怎么當今到了此處,卻要遭受這樣的待遇?”

  “我們奉可汗天令,前來商談大事,竟落得如此下場!!”

  站在不遠處的伊婁太守也是待不住了,快步走上前來,勸說道:“婁公,不能如此對待使者啊不如先聽聽他們要說的”

  婁睿冷哼了一聲,“與他們有甚好說的呢?當初文宣皇帝還在的時候,他們低頭求饒,方才被放走,當下文宣皇帝剛剛逝世,他們便派人進駐我故鎮之地,更想勾結偽周,我便不顧那偽周,也非要領著大軍跟那什么可汗分個死活!”

  他憤怒的看著那使者,“回去告訴你家可汗,我既來到了此處,便一定率領大軍前往討伐,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使者頭子都驚呆了。

  他再次看向了那位太守,伊婁太守忍不住說道:“婁公啊!!勿要動怒,這些事.便是有這些,也不該對使者動手,過去我們派遣使者,他們也不曾羞辱,不妥,實在是不妥!”

  婁睿沉思了片刻,問道:“他們真的不曾羞辱我們的使者?”

  “不曾,不曾。”

  婁睿點點頭,再次看向了面前的使者,“既是如此,我也不羞辱你們了,且說吧,你們何以至此?!”

  使者松了一口氣,可被婁睿如此恐嚇了一番,他的思緒全亂。

  他這次前來,本來是要給大齊邊塞施壓,讓他們對襲擊攝圖牙帳的事情給個說法。

  可如今看來,以這位刺史的魯莽暴躁,倘若再開口要說法,怕是不能活著回去了。

  使者改了口,“刺史公,我們此番前來,是為了問清楚齊國為何要襲擊我們的牙帳。”

  “你們的??”

  婁睿再次大怒,“分明是你們先派人進駐我國,怎么倒成了我們襲擊呢?”

  使者也很生氣,“婁公何出此言?辛山之邊,乃是柔然人的故土,我們擊敗了柔然,進駐了此處,怎么成了齊國的領地呢?”

  “呵,使者可真善忘,當初你們襲擊柔然,追擊到我邊塞,柔然人向齊國求援,文宣皇帝領兵出征,護下了鐵伐可汗,并且允許他們與歸順的高車人在辛山周圍放牧。”

  “這里怎么就不屬于我齊國所有呢?”

  使者急得臉色通紅,“可那些柔然人又叛出了齊國,還被你們所擊潰!!”

  “怎么?他們叛亂,莫非這賞賜給他們的土地也就換了主?”

  “按著你的說法,若是我今日在朔州起兵,再被廟堂擊殺,那從此這朔州是不是也就不歸齊國所有了?”

  使者啞口無言,只是辯解道:“你們不曾派人去治理!”

  “所以你們就給搶占了?”

  看著面前忽沉默下來的使者,婁睿繼續說道:“我齊國之強盛,你們是知道的,這些時日里,你們與偽周走的實在太近,這如何能行呢?”

  “你且先返回牙帳,告知你們可汗,那偽周未必可信,先前我們出兵辛山的時候,他們可曾派出一兵一卒?”

  “可若是他們要去打你們牙帳,我定然會傾巢出動。”

  “這便是兩國之差異了,若是再這般相逼,往后使得齊國與突厥交戰,偽周會出兵相助嗎?他們會等著我們雙方兩敗俱傷,而后出動!!”

  “讓可汗好好想想吧!”

  婁睿大手一揮,便令人送走了這些客人。

  當他們離開之后,伊婁太守看向婁睿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趕忙上前行禮,“婁公英明!!”

  “什么英明?若真是英明,還能被丟到這個鬼地方不成?”

  婁睿看了看周圍,拉著對方便往后院走去,走在路上,婁睿嚴肅的說道:“這回洛做的天大蠢事!”

  “我去了邊鎮,看了看情況,三次被攔下來詢問糧草的事情!”

  “如此下去,只怕邊兵遲早還要沖殺官府,叛亂在即,定當大亂!!”

  聽到婁睿的話,太守也是嚇了一跳,他趕忙問道:“婁公,他們前不久才拿了大量的錢糧,怎么還會繼續索要呢?”

  婁睿忽然停下腳步。

  “錢也好,糧也好,都是一樣的。”

  “有了許多,便想要更多,有了更多,卻還是想要比那更多的。”

  “這東西沒有止境,永遠都不會夠,永遠都不會覺得知足.”

  伊婁看著忽然感慨起來的婁睿,也無奈的點著頭,“婁公說的有道理。”

  “奈何啊,道理就是說給別人聽的。”

  婁睿忽說了一句,又趕忙清醒,他說道:“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填補這空缺的,廟堂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了,邊兵的問題不能拖延。”

  “從今日起,諸郡縣都要拿出半數的錢財,用以資助邊兵。”

  “什么?!”

  太守神色大變,“這如何能行?!光是貢糧,便已繳納不起,尚且還需要廟堂相助,還要我們分糧??不可,不可!”

  “有什么不可?你們是想自己交出去,還是想等著邊兵上門來取?”

  “刺史公,這”

  “若是覺得完不成,倒是還有一個辦法。”

  “廟堂里那些自視清高的人說,可以在這里屯田,動用各地的民夫,讓他們開墾耕作,讓邊兵自己來解決一部分的糧餉。”

  太守點著頭,“這件事,我們聽順陽王說起,雖有些不妥,可眼下,也是最好的辦法了,可以去執行!”

  “執行??你以為開墾屯田是什么?”

  “將那些民夫抓過來,指一指外頭,讓他們去耕作?”

  “你種過地嗎?”

  婁睿忽變得暴躁起來,“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哪里能真正辦起來?”

  “耕作需要能耕作的土地,這周圍有嗎?”

  “需要農具,他們有嗎?”

  “沒種子,沒土地,連根鋤頭都沒有,更別提耕牛,怎么開墾?怎么屯田?”

  “便是這些都齊全了,一塊荒地開墾成良田,需要多少年?”

  “簡直就是書生之見,毫無用處!”

  婁睿大手一揮,“還是按著我說的,讓各地準備錢糧吧,我話說在前頭,湊的出來要湊,湊不出來也得湊,誰有錢就讓誰來湊,當下邊兵蠢蠢欲動,逼反了邊兵,誰也耽擱不起,為了安撫邊兵,廟堂賜予我大權,全州境內,無論大臣還是將領,我都有擅殺之權!!”

  太守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婁睿大手一揮,“我給你們半個月的時日,去辦吧!”

  “辦不好,就休要怪我無情了!”

  婁睿仰起頭來,大步朝著內屋走去。

  看著直接走人的婁睿,太守只覺得頭疼欲裂,趕忙領著人離開了州衙,很快,不同的駿馬馱著主人,朝著各地飛奔而去。

  婁睿這幾日便一直都在州衙里。

  婁睿幾乎沒有什么娛樂追求,他不喜歡狩獵,也不喜歡出門,倒是請了些匠人,據說是想要重新翻修自家的府邸,州衙內辦公的官吏都被他趕了出去,讓他們在外頭另設一院,而他的諸多家眷親信等等,則是住進了州衙,他再次將這里變成了自己的家。

  而跟他不同的是,各地的官員勛貴們則是急得團團轉。

  他們再三遲疑后,決定由伊婁太守出面,設宴跟婁睿好好談談這件事。

  別再說什么讓邊塞勛貴出錢養活邊兵這樣的屁話了,倒不如想想開墾的事情好了。

  這第二次的宴會,規模顯然不如上一次的,這些人憂心忡忡,各懷鬼胎,也沒有玩樂的心思,倒是婁睿,玩的極為暢快,根本就不在意眾人的情緒。

  他雖給劉桃子說了這些人難辦,但是以他的身份和資歷來說,在大齊就沒有難辦的事情。

  他十幾歲還沒成年的時候就跟著高歡外出征戰,剛剛立冠的時候就已經做到了最高位,若不是被高澄罷免,這朝中三公,早就有他一席之位了。

  就這些待在邊塞的窮苦勛貴,還敢跟自己齜牙咧嘴?回洛都不敢!

  看著婁睿左擁右抱,時而高歌,眾人坐在兩側,欲言又止。

  等到婁睿唱累了,準備休息片刻的時候,伊婁太守終于走了出來,他坐在略微靠近婁睿的位置上。

  “婁公啊,我們給您準備了些禮物.”

  婁睿瞥了他一眼,“禮物?你以為送禮便能解決邊兵之事?”

  “不是,當然不是,這禮物只是出于對您的敬愛,跟邊兵之事沒有關系。”

  聽到這句話,婁睿的臉色肅穆了些,他看向了周圍,“且將舞女和侍從都撤了吧。”

  伊婁太守趕忙下令,很快,屋內就只剩下了這些在邊地有頭有臉的人。

  婁睿看向了他們,冷笑了起來,“那回洛粗鄙武夫,不懂得經略,爾等莫非也不懂嗎?”

  “這軍糧也是能下手的?”

  “現在好了吧?邊兵蠢蠢欲動,知道怕了?當初怎么沒想到呢?”

  眾人緩緩低下頭來。

  婁睿又說道:“我出身邊塞,也知道你們的情況,你們也不好過,家里確實沒有多少錢糧,讓你們來養著邊兵,遲早破門。”

  “這樣吧,我這有個發財的路數,可愿一同來?”

  眾人對視了一眼,伊婁趕忙開口說道:“還請婁公告知!”

  婁睿撫摸著胡須,笑著說道:“說起來,回洛當真是買櫝還珠,這大好的邊地,被他搞成了這樣。”

  他看向了左右,認真的說道:“首先,就是這開墾的事情。”

  “需要的農具,種子,甚至是耕地,你們都可以拿出來啊。”

  “這些東西,你們一定是不缺的,當下初步計算,有民夫二十萬,可實際上的數目,絕對不會只有這些,還有許多許多許多,而邊地產糧多少,諸位心里也清楚的很。”

  “廟堂肯定還是會給與補發的,而我們安置好二十萬人,其余無論增加多少,那都是我們自己的,若是沒有人來,還可以從外區找。”

  婁睿看向左右的眾人,“諸位要記住,我在這里能待多久,這不好說,光是看到受益,最快也要三年吧,三年后,我是否還在此處,這不知道,可你們之中的不少人,肯定還是在這里的,尤其是那些家在這里的,呵呵,付出了這么一次,往后每年都有收獲。”

  “一來能安撫邊兵,二來能每年都有固定的糧食,三來還能得到廟堂的賞賜,嗯,比起來,當下拿出些東西來,根本不算什么。”

  “若是諸位愿意,可以按著當下所付出的,做出分配規格,拿出越多,往后得利便越多!”

  婁睿咧嘴笑著,“諸位勿要急著皺眉頭,除卻這,還有其余好事嘞,這茶葉,可是大生意,茶,鐵,鹽,瓷器,紙張.搶掠才能搶多少?邊塞靠近諸地,一切經營在我們眼下進行,這能得利多少?”

  “只要將這兩件事辦妥,錢,糧,那是取之不盡啊。”

  “而地方也能被治理起來,廟堂還另有賞賜,多好?”

  “我這個人辦事,向來是童叟無欺的,若是愿意跟著我做事,我不敢說一定能掙錢,若是虧損,我與諸位一同虧損,若是發財,我與諸君一同發財。”

  “諸位可以好好想想,侵吞軍糧,一時得利,可往后呢?若是被查出來呢?”

  “大丞相雖然豁達,卻有一點,他性格頗為暴躁,容易動怒,一旦動怒,不分場合,便是在朝堂上毆殺大臣,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諸位何必冒著這樣的風險去做這般不著調的事情?”

  “而這開墾就不同了,戶冊二十萬,這是事實,新增長的那些,都是我們自己的本事,廟堂就是知道,也絕對不會為難,至于貿易,大丞相早就有開通貿易的想法,多次跟我談過,增加收入,何樂不為?”

  “給你們三日,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對了,想要跟著我辦事,光是這些禮物可還不行啊,這些東西對我不是長久的,對諸位卻是,我會收取些費用的,不會太多。”

  婁睿瞇起了雙眼,嘴角咧起,眼神之中的狡詐與貪婪交織,分外瘆人。

  武川。

  劉桃子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朝著前方低著頭。

  諸多爪牙皆跪在劉桃子的身后,皆是看向了前頭。

  天使站在他們面前,手持詔令,正在大聲的宣讀。

  “.四月,擊奚人賊寇有功,月末,破突厥牙帳有功,六月,整頓邊兵,安撫地方,官員稱贊,刺史表功,茲進虎奮將軍劉桃子為武毅將軍,令其操練整頓邊兵,再立新功!!”

  天使說完了這些,臉上的肅穆忽然消失,隨后堆滿了笑容,快步走上前,將劉桃子扶起來。

  “恭賀將軍!!”

  “為將軍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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