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緩緩的停下,將一些剛剛被驚擾還沒有來得及揚起的灰塵,就重新壓在了車輪下,塵埃未起便已落定。
這輛只值兩三百塊的汽車停在了賭場馬路斜對面的巷子里,藍斯把手槍放在了車上,他不確定對方是否會搜身,如果帶在身上沒有絲毫的用處,還有可能“資敵”。
他把手槍放在了駕駛室和副駕駛位中間的工具箱里,匕首則壓在了腰后的皮帶下——一把折疊刀。
一般人們搜身主要只會搜上身和褲子口袋,以及雙腿,其他地方不太容易被搜查到。
他做好這些之后讓莫里斯待在車里,“如果我三十分鐘內沒有出來,你就打這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找我。”
“不過很大概率你應該用不上這個號碼。”
是阿爾貝托的號碼。
一開始拒絕福迪斯的幫助,是不想繼續欠人情,但如果真的涉及到自己生命安全的時候,該欠人情的還是要欠的。
并且,他不認為這一趟會有生命危險,為了幾個什么都不懂的年輕人,承擔起殺人被通緝的風險?
這可不是西部,找個山林一鉆就安全了。
在城市里,不僅警察會找他們,那些幫派成員也會找他們,甚至還有職業獵人也會找他們!
聯邦有一群特殊的人,他們自稱是“賞金獵人”,他們的工作就是抓捕懸賞令上的罪犯,以賺取賞金為生。
最早他們出現在西部地區,后來逐漸的蔓延到了整個聯邦,只要有賞金,就一定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聯邦執法部門經常發布的懸賞令實際上也是專門為他們準備的,因為比起找到嫌疑人的警力成本,有時候直接懸賞反而能節省不少財政支出。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有錢,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錢就是藍斯的底氣。
莫里斯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坐在車里,藍斯則直接過了馬路,來到了建筑背面的木門前,敲了敲門。
門里的人拉開了瞭望口朝著他看過來,警惕的眼神里充滿了質疑,“你就是我們要等的那個人?”
藍斯大大方方的站著,“如果我沒有來錯地方,我就是你們要等的那個人!”
門被拉開了,一名壯漢看著他,藍斯只穿了一件深色襯衫,看上去沒有藏武器的地方,但他還是提出了搜身的要求。
在簡單的搜身之后,藍斯被放行了,“從這里一直往下走,看到亮著燈的房間就對了,老板在等你!”
藍斯微微頷首,鎮定的走下了階梯。
房間里,埃尼奧這些年輕人被要求捏著自己的耳朵跪在地上,他左臂的橈骨斷了,只能垂著。
在他們身后有人拿著一根棍子,誰要是松手了,就會揍誰。
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這不是一個什么不好承受的懲罰,但持續了幾分鐘,十幾分鐘后,他們就有點受不了了。
于是在胳膊肌肉酸痛和耳朵被扯著疼中,他們得選一個,大多數人都選了后者,因為就算他們硬撐,最終手臂還是會沒有力量的拽著耳朵。
幾個年輕人都齜牙咧嘴的,看起來就很難受,明明應該是很嚴肅的氛圍,但這一幕的確有些讓人覺得好笑。
當藍斯走進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沒忍住,笑了出來,“不好意思。”。
“很好笑?”,賭場的老板反著跨坐在一把椅子上,雙手壓在靠背上墊著下巴。
藍斯點了一下頭,“第一次見到這種做法,確實挺有意思的,”,他說著問道,“吸根煙,介意嗎?”
賭場老板審視了他片刻,“請便。”,隨后看向了身邊的打手,“給我們的客人一把椅子。”,同時,他也起身把椅子調轉了過來,面對藍斯坐著。
在說了一句“謝謝”后,藍斯坐在了椅子上,點上了煙,“所以……”
看著藍斯這樣不像是裝出來的鎮定,賭場老板突然有點不知道怎么辦了。
他原本的想法是看看這家財務公司的成色,如果是那種實力不弱的,那就賣個人情,并且把人情做到了實處。
金港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指不定什么時候雙方還有接觸的機會。
如果對方實力不強,那就敲一筆,畢竟這件事他有理。
只是現在從藍斯的表現來看,他有點捉摸不透,這家財務公司到底是強,還是弱?
他此時只能先摸摸底,“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規矩,你們的人來我的賭場里放高利貸,但沒有和我打招呼,這件事是你們的錯。”
正常的做法是他們先來協商,然后談好利潤的分配,賭場往往需要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的好處,接著這些放高利貸的人才能進場。
埃尼奧他們什么都沒有做,就直接進來放款,他們破壞了這種約定俗成的規矩。
這個確實是他們做得不對,藍斯覺得自己可能也有一點責任,沒有交代好他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所以他直接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是我的問題,你可以叫我藍斯,我該怎么稱呼你呢?”
賭場老板抿了抿嘴,“肯特。”
“好的,肯特先生,那么你要如何才能讓我帶著他們離開呢?”
肯特看著藍斯有那么大約兩分鐘的時間,他的表情看上去沒有什么變化,但眼神一直在變,小心,謹慎,貪婪,欲望交織。
他在觀察藍斯,這個年輕人老實說一點也不像是一個行走在灰色邊緣的人,他沒有那些財務公司老板的兇惡,也不像是一個陰毒的人,他表現得反而像是一個大學生一樣無害。
干凈的著裝和干凈的笑容會給人一些好感,但在這種地方,這些表現只會被人們當作是一種軟弱,或者底氣不足的表現。
他的目光在藍斯的身上打著轉,這套衣服不便宜,他舔了舔嘴,“唔……一……千五百塊,帶著他們離開。”
他開了一個很高的價碼,一開始他只想要五百塊,但他想知道這個藍斯能不能給他這個錢,或者說看看有沒有機會要得更多。
他不說,就肯定沒有機會,但說了,說不定就有機會。
藍斯挑了挑眉梢,像是開玩笑一樣說道,“一千五百塊,這可不便宜,肯特先生。”
“如果是那些非法移民,一千五百塊錢已經足夠買幾條人命了,但你只是讓我把他們從這里帶走。”
“也許我們可以做一個朋友?”
肯特看著他,也聽出了話里隱藏著的若有若無的威脅意思,他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你在威脅我?”
“不,我只是感慨你開了一個讓人很難接受的價格。”
肯特再次重申了他的立場,“你的人做錯了事,在我的賭場里!”
“如果你想要和我交朋友,沒問題,但是必須得在我拿到錢之后!”
他的聲音有些大,幾名打手已經從背后靠近了藍斯,只需要肯特一聲命令,他們就能把藍斯按在地上。
感覺到這些人的靠近,藍斯依舊沒有表現出慌張來。
當一個人在路上遇到了一只惡犬,最好的辦法就是安靜的離開,而不是奔跑。
奔跑會引來惡犬的追逐,天性會讓它們在追逐的過程中襲擊你。
人其實也一樣,在這種時候只要藍斯表現出慌張,不安,肯特就會讓人抓住他,然后“攻擊”他。
反過來,他表現得從容不迫,肯特反而會弄不清楚他是否有什么底牌。
肯特看了看周圍,突然像是發現了什么,“莫里斯呢?”,他看向了站在階梯處的壯漢 后者搖著頭回答道,“我沒看見他,只有這位先生一個人過來。”
肯特心中有了一些猜想,語氣也稍稍放緩了一些,“我父親從小就告訴過我,犯了錯,就要勇于承擔,這是你的責任,藍斯先生。”
“一千五百塊,或者……”,他扭頭看了一眼跪在角落里的幾人,“我把他們的腿都打斷,然后你帶著他們離開。”
“在金港城,沒有人能說我做得不對。”
藍斯扭頭看了一眼埃尼奧幾個人,他們的目光有些閃躲,可能是覺得……被抓了很丟人,并且挨了揍,還供出了藍斯,現在甚至還要藍斯掏錢救他們。
“藍斯,你不……”,埃尼奧想要讓藍斯不要管他們,但被一棒子打翻在地上。
兩個壯漢上去就是一頓掄,很快他就趴在地上只剩下慘叫,也老實了。
肯特在觀察藍斯,并沒有從他臉上觀察出不忍,憐憫,或者其他什么情緒,他抬起了手,兩個壯漢呼出一口濁氣,重新站了回去。
藍斯此時回過頭來,臉上都是笑容,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樣那種笑容,他微微點著頭,并重復那個數字,“一千五百塊。”
過了幾秒,他問道,“支票還是現金?”
肯特也笑了,哈哈大笑,他把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雪茄又拿了出來,點上,吸了一口。
每當遇到讓他不高興,或者讓他高興的事情,他都會來上幾口。
“你是一個聰明人,藍斯!”
“支票很麻煩,對我們來說。”
“現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