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局長坐在辦公室中,本來他應該去現場的,畢竟這些可是那些大人物們的任務。
但他此時身上卻看不到什么緊張的或者其他的情緒,他安靜的品嘗著剛剛自己手沖的咖啡。
豐富的油脂和香味讓每一小口,都在唇齒間留下了說不出的醇厚與芬芳。
幾百塊一磅的咖啡豆,這是他喝過的最好的咖啡了。
他自己舍不得買這么昂貴的咖啡豆,這是灣區的那些大人物中的一個,送給他的,差不多有八分之七磅。
那位大人物只是品嘗了一下,就覺得味道不太好,隨后剩下的豆子都送給了他。
幾百塊一磅。
有些人可能在聽到這件事之后,都會和他曾經一樣,滋生出一種“我咬咬牙也能買得起”的想法。
可實際上這不是買得起,或者買不起的事情。
這是生活,不是咬咬牙!
對別人來說他們不需要咬咬牙,就能把這樣的享受,當作是他們普通的一天。
而那些需要咬咬牙才能做到這一切的,他們永遠都體會不到那種輕松,愜意。
皇帝戴著皇冠,不是因為他戴著皇冠才是皇帝,而是因為他是皇帝,皇冠才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生活,也是如此。
因為這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是生命中某個階段的全部,而不是生活中的享受。
查理局長也體會不到,其實他也挺有錢的,這些年里他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從而得到了那些“狗主人”的賞賜。
但幾百塊一磅的咖啡,離他的生活還是太遠了。
他在等,等一個電話。
等市長的電話。
這個電話就如同他猜測的那樣,來的很快。
“沒有人告訴我今天會有一場大行動,而且埃里克也在那。”
市長的聲音并沒有什么火氣,就像是在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聯邦基本上大多數城市都在實行“市長制”,也就是以市長作為城市的最高統治者,決定整個城市里所有的事情的發展,過程和結果。
但事實是,不一定每一位市長都是實際意義上的統治者,可能只是表面上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有任命城市中各個部門最高長官的權力,這是國會和聯邦政府賦予他們的,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查理局長其實已經感受到了一些特殊的東西,本來他有點不安,但現在變得很平靜。
人們總會在可怕的事情到來之前感覺到各種的不安,惶恐,忐忑。
但真的開始面對可怕的事情時,就會重新變得從容,因為“未知”已經變成了“已知”。
市長非常不滿,他不滿他們之間的斗爭會把埃里克牽扯進來。
但查理局長就像是沒聽懂那樣,直愣愣地匯報工作情況。
“市長閣下,有一名通緝令上的罪犯可能潛藏在紅高跟俱樂部,為了確保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所以我們只能先行動了。”
“其實我剛準備打電話和您匯報這件事,您就先一步給我打了電話,正好您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我可以為您解釋一下。”
聽筒中傳出了市長的笑聲,“不,我沒有什么問題,查理,我記得你還有兩年就要退休了吧?”
查理局長似乎在思考,有那么兩三秒的時間,才略顯遲鈍的回答道,“是的,閣下。”
市長的聲音里透著一種像是祝福或者期待的語氣,“真不容易,并不是所有警察都能終生在一個崗位上做到最后,你很了不起,希望你的警察工作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查理。”
“有什么新的進展,告訴我。”
“就這樣吧。”
沒有任何火氣的電話,查理局長卻從里面聽出了一些別樣的東西,他掛了電話端起咖啡,小口小口的抿著。
眼神深邃的注視著桌面上擺放著的那些東西,就仿佛它們充滿了巨大的吸引力。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斷的岔路口選擇一條路,在沒有走到頭之前,沒有人知道自己放棄的那條路,會不會比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更好。
電話另外一頭的市長將聽筒放回到底座上,他點了一支煙。
如果是單純的享受時他會食用雪茄,這倒不是說雪茄帶來的愉悅感一定比香煙更多,只是他習慣在享受的時候用雪茄,這是個人習慣。
而在思考事情的時候,他就需要香煙了,香煙吸入肺葉中的感覺會帶來另外一種體驗,讓他能夠更加投入,集中注意力。
房間里就只有他和他的秘書在,他站在窗戶邊,望著夜幕中的城市。
金港城的市中心區域即便是在夜里也很繁華,更別說還有更繁華的星光區和港區,這里真的是一座人們口中的“不夜城”。
但很遺憾的是,已經六年了,這座城市依舊沒有接納他。
也許美好的東西,都更難得到,他這么認為,同時還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薩姆能撐得住嗎?”
秘書搖了搖頭,“我愿意相信他能撐得住,但我們不能這么樂觀的去考慮,人都有弱點,如果他們找到了薩姆的弱點,他就肯定撐不住。”
市長點了點頭,頗為認同,“是的,每個人都會有弱點,找到了弱點,就算是巨人也會倒下。”
他說的“巨人”是指神話故事中的一個巨人,這個巨人天生強大,即便是半神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他帶領著整個國家不斷的擴張,直到他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向一個女人透露了自己的弱點,然后被一把小小的匕首殺死了。
“雖然他被撬開嘴不會對我們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但終究會成為一個大麻煩。”
“人們總喜歡看見光明的東西,但黑夜總是如期而至,既然他們不想看見,那就不讓他們知道。”
市長把夾著香煙的手伸出了窗戶外,用食指在香煙上彈了彈,“我相信在這一點上,灣區那些老朋友的想法和我是一致的,想辦法讓他閉嘴吧。”
秘書點了一下頭,“我這就去安排。”
紅高跟俱樂部中,客人們被集中在了大廳中,除了埃里克這伙人之外,還有五名客人。
這些客人的臉色都很難看,他們中至少有兩人曾經出現在《今日金港》的報紙上,另外三人雖然沒有上過報紙,但也不是普通人。
誰都不喜歡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被騷擾,他們來這里消費的原因,也是看中了紅高跟背后若隱若現的市長。
結果,現在他們站在這,和其他客人,還有那些女孩一起,甚至還有警察讓他們登記信息,這簡直糟透了!
不過他們看到埃里克之后,又感覺好了不少。
埃里克被要求搜身,他們從埃里克的身上找到了注射器和針劑止痛藥,還有一把匕首。
按道理來說,聯邦并不反對人們隨身攜帶武器,并且憲法中也提供了為民眾隨身攜帶武器作為保障的內容。
攜帶武器是他們保護自己的權利,任何人都不能剝奪,但……當警察真的要找你麻煩的時候,哪怕憲章表示摘棉花小能手和普通聯邦人同樣享有相同的權利。
他們還是會如同這些小能手以前的主人那樣,騎在他們的身上讓他們“冷靜點”。
雖然他們有時候搞不清楚,到底是誰才是應該冷靜點的那個。
穿著一條底褲的埃里克覺得自己丟了大臉,他用記恨的目光盯著今天在場的每一個警察,不過警察們不太在乎,因為他們敢打賭,過一會埃里克就會把他們的樣貌忘記了。
整個紅高跟幾乎被掀翻了,每一個房間,甚至是每一個沙發和枕頭,都被他們用匕首劃開。
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的薩姆面色鐵青的看著這一切,他其實更擔心的是那些女孩,害怕這些女孩亂說話。
不過……能夠在上面工作的女孩大多都是已經完成了“馴化”過程的,而且他一直在給這些女孩灌輸一些概念。
紅高跟背后有大勢力,就算她們跑出去了,報警了,最終倒霉的也是她們自己。
希望這能讓她們多閉一會嘴。
看著俱樂部被弄得一團糟,薩姆逐漸的也開始生氣,“你們要找的通緝犯不在這,現在能不能先放了我們的客人和女孩,然后從這里滾出去?”
他用了不太客氣的語氣,幾名警長卻似笑非笑,看著他們臉上的那種表情,薩姆的心還在往下沉。
他沒有提出要打電話這件事,他擔心警察們,或者說警察背后的勢力會用這件事做文章,他始終在堅持,他相信市長會救他。
很快俱樂部內就響起了那種用什么東西敲擊地面的聲音,薩姆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不多時,伴隨著“這里有一個地窖入口”的聲音傳來,薩姆緊緊抿著嘴巴,有些站不住了。
他扶著身邊的沙發,緩慢的挪到沙發前,坐下了下來。
他其實之前就考慮到了有可能會有人來為難他們,所以他提前弄好了地窖,本以為很快這些人就會離開,但他忽略了這次那些富人們要徹底覆滅紅高跟的決心。
那些警察用金屬棍子每一寸的敲擊地面,最終在一條走廊中,發現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很快,布克被帶了上來,還有一個披著衣服被折磨得很慘的女孩。
布克被帶到了幾名警長面前,布魯分局長也在這里,其中一名警官揪著布克的頭發讓他仰起頭,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樣貌。
“這不是從州立監獄里逃出去的……布克先生嗎?”
布克之前已經被判了刑,并在利卡萊州立監獄里服刑,后來市長決定重啟紅高跟俱樂部,把他弄了出來。
這對市長來說是一件小事情,他有足夠的人脈來操作這件事,那個時候大家還沒有翻臉,什么事情都好說。
現在翻了臉,布克的存在就成為了一個麻煩。
按照道理來說,現在布克應該還在監獄里服刑,在司法局和司法部沒有給出釋放文件的時候,他出現在這,只有一種可能,他越獄了!
灣區的那些富人們相信,州立監獄的典獄長不會用自己的未來去保布克,他一定會表示布克的確是越獄犯,只是他們沒有對外透露而已。
面對這些警察,布克明顯很害怕,他用求救的目光盯著薩姆,似乎在讓薩姆救救他!
但薩姆只能裝作沒看見,這個時候,他要做的首先是確保自己的安全,然后才能考慮是否要營救這些人。
其實……他也知道,他很大概率是做不到的,當這些人決定用紅燈籠開刀的時候,它,和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帶回去,好好問問,務必要從他嘴里挖出他是如何從監獄中逃出來的。”
另外一名警長說著話,他本來也是一名分局長,就因為埃里克的案子,被擼掉了。
現在他出現在這,就是想發泄一下情緒。
布克被套上了頭套,帶走了。
布魯分局長看著薩姆,“薩姆先生,這里不像是你說的那么簡單。”
“我們懷疑你綁架,囚禁,虐待,逼迫這些女孩從事性行為交易,所以你們的人得和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
“包括你!”
薩姆依舊強作鎮定,他咽了一口唾沫,“我需要打電話聯系我的律師。”
幾名警長對視了一眼,同意了他這個合理的要求。
在薩姆去打電話時,一名警員小跑了過來,“有電話,查理局長的……”
此時紅高跟外面已經圍了不少人,藍斯的人在維持秩序,對于藍斯家族來說帝國區的民眾們還是非常支持擁護的。
現場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的情況,即便有幾名記者想要偷偷的跑進去,也被負責維持秩序的人抓住,揍了一頓,然后丟了出去。
隨著大批的警察從里面出來,以及來了兩輛大巴車,遠處的記者開始瘋狂地拍照。
大批的女孩被送上大巴車,還有五名主動要求給自己戴頭套的嫖客。
打手,工作人員,也被抓了一批。
幾名分局長此時走到了記者面前,開始眉飛色舞的談論起這次警方的突然行動。
“我們接到了線報,有一名非常兇狠邪惡的越獄犯出現在這,就躲藏在紅高跟俱樂部中。”
“在對紅高跟俱樂部的突擊搜查中,我們發現了這家脫衣舞俱樂部存在非法提供xing交易的行為,這明顯違反了聯邦的法律。”
“除此之外我們還在地窖中發現了一名被綁架來囚禁的女孩,他們試圖用暴力迫使女孩受他們擺布,接受xing交易。”
“目前我們已經將一些主要嫌犯抓捕……”
薩姆也被戴上了頭套,他被按進了警車里。
他的律師讓他先跟著警察離開,但什么都不要說,什么都不要承認,在他抵達之前保持沉默。
警方有很多手段來讓他說漏嘴,只要說漏了,就會有很大的麻煩。
被抓其實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瞎幾把亂說。
布魯分局長他們害怕半路會有誰來劫持車隊,所以不僅安排了大批的警察跟隨,還讓藍斯的人也跟著。
第一次,警民親密無間的合作,這也讓大家都有一種說不上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又深入了三分!
車隊最終無驚無險的回到了城市警察局中,這些人都被送了進去,藍斯的工作也算結束了。
其實他今天晚上什么都沒有做,除了揍了幾個不開眼的記者外,剩下的時間都在開小差。
等布魯分局長告訴他們可以離開時,他們開著車往回趕。
在路上,埃爾文有些好奇,也有些不明白的問藍斯,“市長他們真的不管薩姆和布克了嗎?”
藍斯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看不太清楚的城市警察局,重新坐正后搖了搖頭,“不,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不只是埃爾文,就連開車的莫里斯都有些不明白了,“為什么?”
“薩姆他們不是被抓了嗎?”
“如果從他們口中挖出他們為市長工作的一些證據,市長會不會很被動?”
藍斯反問道,“誰能決定市長去留的問題?”
兩人對這個問題都不太了解,藍斯幫他們解答道,“州政府和州議會。”
“想要把市長踢開,他們必須讓薩姆活著抵達州政府,并在州議會上向州議員們闡述那些事情。”
“但你們考慮過沒有,薩姆他們不僅擁有為市長工作的一些事情,甚至是證據。”
“他們也為灣區的那些富豪提供過很多女孩。”
“市長的麻煩頂多是他的手段有些不太光彩,就算影響到了他的未來,但至少不會讓他完蛋。”
“如果他已經做了一些預防,甚至都不會影響到他的仕途。”
“可那些富豪的隱私被公開了,比如說他們做的那些可怕的事情被薩姆或者布克透露出來,你覺得誰更倒霉一點?”
藍斯嘆了一口氣,他也是在看著薩姆和布克活著進入警局之后,才突然想到了這一環!
這只是一次反擊,不是全面開戰,他們要在全面開戰之前,把那些可能會影響結果的東西,都清理掉,才會真正的開戰!
“你們等著看,要不了多久,布克,薩姆,甚至是一些為灣區提供過服務的女孩,都會畏罪自殺。”
藍斯的話讓車里的人都感覺到了一個深入骨髓的寒意,一時間,他們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了。
孩子們總是憧憬大人的世界,就像喬巴夫先生始終憧憬上流社會。
可真正的上流社會,一點也不光鮮亮麗,更不會充滿光明與榮耀!
上流社會,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