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這個東西是一種特殊的情緒,它能夠讓一個人做出很多他自己都想象不出的可怕事情來。
并且,恨意無法用任何方式化解,它不僅不會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輕,反而會讓憎恨在心靈的愧疚與悔恨中不斷的陳釀,發酵!
那些嘴上說著要用時間和愛化解仇恨的人,他們的目的其實往往并不是真的要化解仇恨,而是其他的東西。
那只是他們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們需要這個。
時間過去得并不長久,耳邊似乎還能回響起侄子死之前的慘叫聲,助手的情緒波動有些大。
他低著頭,雙手按在了大腿上,微微顫抖著,仇恨如同毒蛇啃食著他的內心,每天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只有手刃了這個混蛋,他才能把自己從悔恨的牢籠中解放出來,才能重新擁抱生活。
藍斯坐在那,抓一個吉米對他來說就如同玩一樣,這一點也不難,但是……
“兩萬塊很多,但它不是驅使我去做這件事的動力。”,藍斯并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給了他一個讓他不太理解的話。
助手抬頭看著藍斯,他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試圖從藍斯的臉上發現一些其他什么東西。
像是“你給的價我不太滿意”或者“你是不是忘記了應該再給我一些”之類的表情,一個都沒有,藍斯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平靜的眼神讓他感受不到一丁點的情緒波動。
他知道,還缺少一個關鍵的東西,但是這個東西是什么?
他的大腦因為長時間跟著喬巴夫工作而陷入了一種錯誤的認知之中,“我可以多給你一些錢,我的存款……”
藍斯抬起手擺了擺,“這不是驅使我為你做這件事的原因,任何人都可以給我錢,但我不一定會為他們去做什么。”
助手有些茫然,也有些痛苦,他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我不知道!”
藍斯輕聲說道,“不,你知道的,找到它,說出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助手因為長期單一工作內容而僵硬的腦子終于有了一些松動,他從一些聽說到的傳聞中,找到了他認為藍斯想要的東西。
他本能的覺得有些可笑,但很快,他就不覺得可笑了,反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像是……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或許當年上帝的信徒們也有這樣的感覺,那種神圣的,被溫暖和光明包圍照耀著時才有的感覺。
他從沙發邊站起來,走到了離藍斯不遠的地方,低下了頭,“藍斯先生,請幫我討回公道,求你了。”
就在這一瞬間,助手原本不安,浮躁,焦慮,憎恨,悔恨,被各種負面情緒包裹著的內心,突然間平靜了下來,他已經為自己的侄子,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了。
藍斯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他說著頓了頓,“這幾天,他就會出現在你面前,現在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一切都會好起來!”
助手離開了,從他的侄子出事之后他的步伐就再也沒有這么的輕快過,臉上甚至都出現了一抹笑容。
當他從房子里走出來時,一抹陽光恰到好處的照耀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感覺到暖洋洋的!
他開著車,回到了銀行那邊的辦公室里,喬巴夫先生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詢問他,“藍斯答應了嗎?”
助手的表情略微有些奇怪,他很難不把喬巴夫先生和藍斯進行比較,但是比較之后,他就會覺得,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其實他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他……就是無法不去這么思考。
他點了一下頭,“藍斯先生答應了我們的要求,吉米很快就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喬巴夫先生揮了揮拳頭,“太好了!”,他其實也非常憎恨吉米,吉米經常來敲詐他,他也想要出一口惡氣!
他立刻簽了一張兩萬塊錢的支票,遞給了他,“讓人送去,你那份我幫你給了,這是我欠你的。”
助手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他知道喬巴夫先生的話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他的妥協,他的侄子雖然可能也會死,但至少不是因為他們的出賣。
因為不是吉米的對手被槍殺,和被自己至親出賣被虐殺,這是兩種概念。
但一萬塊也好,兩萬塊也好,終究都無法讓他填補內心的裂縫。
助手第一時間先回到了家里,雖然喬巴夫先生把他的那份出了,但他還是想要給藍斯一些什么東西。
他打開了保險柜,鄭重的從中取出了一個盒子里。
盒子里有許多的首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枚紅寶石戒指。
它有一半是紅寶石的,還有一半才是黃金的,清澈透亮的紅寶石讓它至少能賣出五萬塊甚至更高的價格。
對于助手和他的家族來說,這枚戒指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因為它來自于貴族的賞賜。
它原本是一名貴族的佩戴戒指,因為他的祖先作為獵鹿人在獵場中表現得非常出色,貴族把這枚戒指賞賜了給他的祖先。
一代代傳承至今,它已經從一枚價值昂貴的戒指,變成了一種家族傳承的精神。
但今天,他覺得,是時候把它送出去了,送給更適合它的人!
藍斯拿到戒指的時候雖然有些意外,但他欣然的接受了這個禮物。
它無論價值多少,首先它本身不是錢,禮物的價值不在于它本身的價值,而是在于情誼。
藍斯接受了助手的饋贈,并隨手佩戴了手指上。
收了人家的東西,藍斯肯定是要工作的,很快波頓就得到了藍斯的指令,街上的一些人就開始四處流動起來。
甚至波頓自己,還前往了港區附近打聽消息。
他最近在金港城的地下世界中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氣,他總是主動的去打聽各種事情,然后匯總后把這些事情交給莫里斯。
莫里斯現在基本上是藍斯家族的“情報主管”,他在帝國區有很多熟面孔,人們愿意和這個從小就在街上長大的年輕人聊聊。
所以他更容易得到一些情報,藍斯就把這部分都交給他負責。
隨著波利死于“槍戰”,以及兄弟會骨干被打散,原本在港區張狂蠻橫的兄弟會,一夜之間就仿佛……結束了他們的統治。
反倒是紅狗幫開始快速的擴張地盤。
但港區太大了,紅狗幫還沒有占據一半時,就又有幾個新的街區家族開始崛起,開始圈定自己的勢力范圍。
原本相對來說比較簡單的港區,一下子就變得復雜起來,加上紅狗幫一時間五六股勢力出現。
不過這些都和吉米沒有關系,因為吉米正準備跑路。
如果說波利的死對誰造成的影響最大,那么毫無疑問,兄弟幫高級干部是受沖擊最嚴重的。
波利是他們在金港城立足的根本,如果不是波利,兄弟幫也不會發展壯大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吉米,以及一些高級干部都知道波利背后有大人物支持他,但不知道是誰。
有大人物做靠山的幫派,和沒有大人物做靠山的幫派,完全是兩個概念。
但無論如何,現在全完了!
吉米打算先逃去溪谷市,然后繼續向北……
只是他不知道,現在危險品管理局,是不是還和瘋狗一樣在追著他們咬?
就在他透過窗簾和窗戶之間的縫隙觀察街道上的情況時,突然響起了鑰匙聲讓他緊張起來,他把槍拿在了手中,站在了門后。
隨著門被推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他一把將女人拽進了房子里,差點把她拽跌在地上,吉米快速的探出腦袋在走廊里左右看了看,這才放下心,把保險打開。
他關上了門,看著怒氣沖沖的女友,并沒有道歉的意思,“有人跟著你嗎?”
他的女友掐著腰質問他,“你現在不應該先道歉嗎?”
“你不僅弄疼了我,還讓我差點摔倒,你必須道歉。”
吉米有些不耐煩,“行,我道歉,行了吧?”
“現在告訴我,你回來的時候有人跟著你嗎?”
他的女友還是很生氣,因為她覺得吉米的道歉并不誠懇,不誠懇的道歉和沒道歉是一樣的。
但她多少也了解一些吉米糟糕的性格,一邊收拾著地上的散落的食物,一邊氣呼呼的說道,“有,有很多人跟著我。”
“法克!”,吉米立刻一把推開了女友沖到了窗戶邊朝著外面看去,本來看似沒有什么問題的街道,現在仿佛每個人都不正常了!
女友看著剛拾起的食物又被打翻在地上,她有些抓狂了,“你他媽是不是腦子不好?”
“這些是我們今天和明天的食物!”
食物?
吉米才不管這些!
他大步走到女友身邊,掐著她的胳膊把她拖拽到窗戶邊,指著街道上并不多的人問道,“你過來,告訴我誰跟著你回來的……”
“那個走進電話亭里的是不是?”
“還有那個在路邊看報紙的,誰他媽會在馬路邊上看報紙,他是不是跟著你回來的?”
女友揚起胳膊掙脫了他的束縛,“你是不是已經瘋了?”
吉米依舊非常的緊張,“你剛才說有很多人跟著你!”
他的女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哪次我出去沒有人跟著我?”
“他們不過是想操我而已,這不很正常嗎?”
“法克!”,吉米用力罵了一句,“你他媽有病!”
他女友也不慣著他,“也不知道咱們兩個人,到底誰他媽有病!”
“我真他媽受夠你了!”,她把手中的東西一拋,轉身就拉門而去,只留下吉米和空蕩蕩的房間,還有在地上亂滾的土豆。
看著房間緊閉的門,吉米又罵了幾句,他才慢慢蹲下來,把食物撿起來。
得離開了。
他告訴自己,再這樣下去他就算沒病也會被折騰得有病。
死亡的恐懼讓他無時無刻不處于一個緊張的狀態中,任何細微的環境變化都會讓他感覺戴爾局長的人已經出現在了他的周圍。
他從報紙上看到了波利,那張經過法醫一個多小時重新拼起來破碎的,還缺失了一部分的臉,讓他每天晚上都做噩夢。
他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也成為那樣,死亡的陰影一直縈繞著他。
他來到廚房里,把土豆和其他食物都清洗了一下,隨后隨意的切了切,全部倒進鍋里……
另外一邊,吉米的女友生完氣之后就離開了她租住的公寓。
作為吉米的女友,她其實也沒有正式工作,因為吉米能夠弄到錢,隨便給她一點,就足夠她生活很久的。
同時作為接觸到吉米生活圈子和環境的女孩,也很難和普通女孩那樣,會去圖書館,或者音樂廳打發時間。
她打發時間的地方,就在街頭。
她來到了附近有認識的熟人的街上,一些年輕人們都聚集在這里,看到女孩后他們就揮了揮手,女孩小跑著穿過馬路迎了過去。
“來一口!”,一個年輕人將嘴上叼著的香煙遞了過去,女孩說了一句“謝謝”,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她靠在路邊的護欄上,向后舒展著身體,雖然天氣還不太熱,但人們穿得已經不像冬天時那么多。
年輕人是個性張揚的一群人,并且現在聯邦也在鼓勵個性鮮明,大多年輕人都穿得不太多。
她舒展著身體,舒展著自己的曲線,很快兩個年輕人就把她擠在了中間。
這些年輕人屬于啟蒙期的“街區家族”,他們彼此認識,長期在某個固定的地方聚集,活動,但目前為止還沒有涉及犯罪活動。
等某一天他們中的某個人用“我有個來錢的好主意”作為開場白時,一個低級的街區家族就出現了。
不過現在,還需要一些時間醞釀。
“這段時間怎么沒看見你出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伸手摟住了她的腰。
女孩斜睨了他一眼,她知道這個小伙伴很想上自己,對方已經懇求過好幾次了,她始終沒答應。
“你最好把你的手拿開,如果讓吉米看到了,他會砍下你的爪子。”
她倒不是對吉米有多忠貞,只是剛剛才吵完架,心情不好,她不想和別人調情。
年輕人倒是很厚臉皮的,反而摟緊了一些,“他不一定打得過我。”
“但他有槍!”,女孩補了一句。
年輕人的動作一僵,然后女孩掙脫了他的胳膊,和其他女孩站在了一起。
兩個年輕人都有些懊惱,槍這個東西,對他們來說的確太可怕了!
如果不搞定吉米,他們就沒辦法和這個女孩發生關系,這是他們不愿意見到的。
“我聽說藍斯家族的人在找吉米。”
一個大男孩輕聲說道,似乎是為了讓身邊的同伴下定決心,他還補充了一句,“他們承諾找到人后會給我們一千塊。”
另外一個人有些猶豫,“你能確定吉米在她那嗎?”
兩個年輕人沒說話了,他們對視著,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東西,隨后通過點頭來交換了意見。
“我們去買包煙。”,其中一個人說道。
其他人都沒有拒絕,因為他們買香煙,其他人也能抽。
兩個年輕人很快就離開了這邊,他們奔跑著,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狂奔。
這里是港區和帝國區相交的地方,他們有時候也會去帝國區那邊轉轉,見識見識藍斯家族的威風,所以他們知道從哪找這些人!
藍斯要找吉米的消息放出去之后不到兩天時間,就有人說知道了吉米在哪。
波頓坐在路邊露天咖啡屋的椅子上,他正在攪拌著一杯咖啡,這是他續的第五杯咖啡了。
如果不是他給了兩杯的錢,并且還是藍斯家族的人,可能老板已經讓他趕緊滾蛋了。
兩個手下帶著兩個氣喘吁吁的年輕人來到了這里,“他們說知道吉米在哪。”
波頓身上已經有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屬于幫派干部的氣場,他頭也不抬的在咖啡店老板不滿的目光中,又放了三塊方糖進他的咖啡杯,不斷的攪拌。
咖啡勺和咖啡杯攪拌時發出的碰撞聲連續不斷,“知道說謊的代價嗎?”
他此時才抬頭,兩個年輕人連連點頭,“我們知道,我們沒有撒謊,吉米的女朋友是我們的朋友。”
“她平時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但最近幾天她幾乎不出來了,而且還主動聊到了吉米,說他有槍。”
波頓攪拌的動作停了一下,緊接著端起咖啡杯一飲而盡,他掏出了五分錢放在了桌子上,“我去打個電話。”
“如果你們沒有說謊,并且我們找到了吉米……”,他拍了拍兩個年輕人的臉頰,“那么你們發財了!”
消息很快順著一條明顯的“路線”從莫里斯那邊到埃爾文,然后來到了藍斯的耳中。
他立刻讓人去把吉米帶來,海拉姆攬下了這份工作,主要他喜歡培養新手,并灌輸他那套“手槍打得再準不如沖鋒槍好用”的理論。
他之前和藍斯說夠,希望能組建一個沖鋒槍隊,這一定很帶勁!
十幾分鐘后,三輛車停在了吉米居住的公寓的后巷中,他們是從背面的房子的巷口進來的,就是為了避免被吉米發現。
海拉姆把彈鼓推進去,拉了一下槍栓,一揮衣服,風衣就遮住了懸掛在身側的沖鋒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