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的法律太復雜了,復雜到很多律師這輩子都不會去其他州當律師的程度。
因為它甚至都已經不是復雜那么簡單了,而是在不斷的改變!
聯邦國會每年都會提案對憲法和聯邦法進行修改刪減增加,動不動就是幾次,十幾次,幾十次修改,變來變去。
如果只是這樣,問題不大。
但地方法也是一樣,地方法每年也會發生很多的變動。
比如說不允許晚上站著撒尿的州關于“晚上不允許站著撒尿”這條法規,就修改了很多次。
一開始只是晚上十一點后不允許尿尿,但他們覺得這個太不人道了,于是改成了尿尿時不能濺射水花發出太大的聲音。
但后來他們發現這還是很難做到,于是要求尿尿的時候水龍頭不能離開水面超過多少距離,也就是不允許站著尿尿。
緊接著就是修改時間,因為有些人認為他們會比普通人更早的睡覺,所以變成了不定時。
只要天黑了,還有人因為尿尿聲過大被人聽見,聽見的人報了警,尿尿的人就會有麻煩。
聯邦的法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荒誕,不切實際,所以律師們很難兼顧到每個州的法律。
并且哪怕是在一個地區內,他們也不可能做到全類律師,很多人只能負責一部分。
專業的官司要找專業的律師,之前阿爾貝托給藍斯留了一張名片,上面寫著“羅本”這個名字,還有一個座機電話號碼。
他撥打了過去,對方很快就接通了,“這里是羅本律師事務所,有什么能為您效勞的嗎?”
是一位女士接的電話,聽聲音年紀不大,“我有個案子想要咨詢一下羅本先生,他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稍等……”,過了大概十多秒,“羅本律師現在有時間,在這之前我想要詢問一下,您是誰介紹來的嗎?”
“阿爾貝托·科蒂先生介紹我來的。”
“好的,我知道了,您是要預約其他時間,還是現在就過來?”
“現在。”
“好的,我給你一個地址……”
藍斯讓莫里斯跟著埃尼奧一起去警局,他叮囑埃尼奧,無論誰說什么,他都不能承認。
哪怕這些人狠狠的揍他,他也不能承認任何指控,一切都等律師到了之后再說。
他直接去羅本那邊,這個案子很大概率是要上法庭的,重傷害已經屬于刑事案件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人沒有死,并且事情并不復雜,埃尼奧留在原地應該算是自首情節,現在藍斯需要的只是讓他付出的代價更小一點。
羅本律師事務所在灣區,可想而知這些律師有多賺錢了,他們可能是聯邦合法的職業中上限和下限都是最高的職業,沒有之一。
特別是一些離婚案訴訟律師和金融案訴訟律師,他們的律師費都是按照案值百分比進行收取的。
等車停好后,藍斯很快就看到了前臺的小姑娘,她直接領著藍斯去了羅本律師的辦公室,還送來了不錯的咖啡。
“我這邊咨詢費用是四十塊錢一小時,不到一小時按一小時計算,如果需要我代理案件,根據案子的難易程度,收取不同的代理費。”
“兩百起步,上不封頂。”
“你是科蒂先生介紹來的,應該知道我是做什么類型的律師,那么你確定要開始嗎?”
藍斯坐下,點了點頭,“開始吧。”
羅本在桌子上的計時器上按了下,計時器開始工作起來,“我還不知道如何稱呼伱。”
“藍斯,藍斯·懷特。”
“懷特先生,說說你想要從我這解決的問題是什么。”
藍斯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包括自己到場后的處置方法,羅本有些意外,“你做得很好,法庭往往會采納第一現場的筆錄和描述,這個案子并不復雜。”
“而且你的朋友留在原地等待警察到來,雖然他沒有自己撥打報警電話,但這也屬于自首情節。”
“移民,自首,被激怒……”,羅本咬著大拇指的指甲蓋有那么一會,“被打傷的人一定用了非常難聽的話來咒罵你的朋友。”
“比如說‘帝國的雜種’之類的,無意冒犯,我只是還原案發現場發生的事情。”
“語言威脅,歧視,恐嚇,就如你說的,你的朋友緊張了,于是發生了一些我們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現在首先要爭取到受害者的原諒,最好能讓他選擇和解,這樣你可以花最少的錢,解決這件事。”
“幾百,甚至一兩千,兩三千,只要花錢能解決,我都認為不是問題。”
爭取受害者的原諒永遠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有些受害者情愿再被揍一頓,也不會同意諒解。
“如果他不愿意諒解……”
“懷特先生,別忘了你們是做什么,這應該不需要我教你們。”
藍斯沉默了一會,“如果他當時跑掉了……”
羅本撓了撓頭,“但他沒有離開,對嗎?”
“現在說這些其實毫無意義,當然作為我個人建議,如果你能跑掉,最好就跑掉。”
“你知道,金港城的警力是有限的,而且……”,他伸出手示意藍斯穿得這么好,“……你這樣的先生一定是有辦法的人,有些時候我們不拒絕承擔責任,但有些時候,沒有必要沖動。”
藍斯聽完之后點了點頭,埃尼奧終究不是一個“惡人”,只是有些沖動而已。
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他意識到他那么做確實有些過分了之后,決定承擔這個責任,這也不能算是一件壞事。
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但藍斯覺得如果他認為這么做,會讓他得到寧靜,那么他就支持他。
這或許對他,對其他人來說,是一個教訓,也是一個成長,能讓他們變得更好。
“羅本律師,我對你的專業能力非常的肯定,如果我希望你能夠為我的兄弟進行辯護的話。”
“我需要為此支付給你多少錢?”
“這取決于你希望我做到什么程度。”,羅本把手放下,“懷特先生,你愿意為你的朋友花多少錢?”
藍斯問道,“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有,如果你不太想浪費錢,這個案子給我五百塊,我可以保證他的刑期在十八個月以內。”
“如果你希望他更早一點出來,兩千塊,我保證他一年后就能出來。”
“但如果你覺得這些時間還是太長了,那么五千塊,他六個月后就會站在你面前。”
藍斯有點好奇了,“能再短點嗎?”
羅本律師表情有些異樣的看著藍斯,“你們的關系一定不同尋常。”
他可能誤解了什么,最近很流行基佬病,也有很多人得病,他們把這種病稱作為“上帝對錯誤的懲罰”,人們還沒有意識到嚴重性。
同時很多傳統人士都認為,這種病只會在基佬之間傳播,并且他們根據這些病的表現,甚至把一個人是否得了鵝口瘡作為判斷他們是否是基佬的一種標準。
要不了多久,聯邦,乃至世界都會被這個病震驚,但現在它只是人們眼中上帝對錯誤選擇的懲罰,而不是其他什么。
藍斯解釋了一下,“每個兄弟都是我的家人。”
羅本臉上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但很多人都不這么認為……”,他說著停頓了一下,緊接著重新打量了一下藍斯的著裝。
很漂亮的服裝,修身,立體,精致,而且很服帖,應該是定做的。
料子看起來也不錯,帽子上有綢帶,這些都是“昂貴”的代名詞。
“八千塊,三個月后他能保外就醫。”
“別問我如何做到,這是我的事情。”
“也別問我如果做不到會如何,因為如果我做不到,我就不會說。”
藍斯聽后很滿意,“現在給你錢嗎?”
羅本點著頭說道,“先給我六千塊,這部分不是我自己拿,你懂我的意思。”
“剩下的是我的,等官司結束之后給我。”
“現金?”
“最好是。”
現金和玩意藍斯多得很,他到外面借用了一個電話,讓梅羅安排人送了六千塊過來,而他則回去和羅本簽合同。
在簽合同的時候羅本還不忘記推銷其他業務,“如果你擔心你的兄弟在里面受苦的話,我這里還有一些增值服務。”
“比如說……單人的房間,如果他吃不慣里面的東西,我可以給他每天安排一頓牛排。”
“他對女人感興趣嗎?”
“我也一樣可以給他安排,除了不能直接出來,我這里接受一切定制服務,只要你有錢。”
藍斯看著如同推銷員一樣推銷業務的羅本,突然意識到他為什么專門做幫派生意了。
這是業務能力之外的能力,但不得不說,人們的確需要。
“我的兄弟胳膊受傷還沒有復原,我希望他能有一個單人宿舍,另外每天給他安排一點有營養的,最好不要干活的……”
羅本記錄了一些藍斯的要求,最后算出一個數字,“每個月四百五十塊,不接受還價……”
在支付了一大筆錢后,羅本也展現了他非常專業的一面,他立刻帶著公文包和藍斯一起,去了帝國區分局。
分局中埃尼奧并沒有受到什么惡毒的對待,看到藍斯過來的時候,他和其他人都站了起來,以至于坐在他面對的警察也有點緊張的站了起來。
畢竟藍斯走路生風的氣勢不太像是一個普通人。
“這是羅本律師,他將代理你的案子。”
埃尼奧擠出一些笑容,和羅本握了握手,感謝了一下他的幫忙,然后和藍斯走到了角落里。
站在一旁的羅本有些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的看了一眼藍斯的背影。
按照規定,這個時候除了律師其他人是不能單獨接觸埃尼奧的,但他們不僅接觸了,還在角落里說話。
“我和羅本談過,三個月后你就能出來。”
埃尼奧稍稍有些緊張,“要坐牢嗎?”
藍斯抓了抓他的后頸,“你留在原地就應該想到結果,我不會說你做得不對,你面對了這件事,無論它帶來怎樣的結果,我們都接受。”
“回頭羅本律師會告訴你如何面對警方的盤問,還有開庭后的一些事情,剩下的交給我們。”
“只是三個月的時間,我還為你選擇了豪華單人套餐。”
埃尼奧的注意力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名詞吸引了過去,“那是什么?”
“單人房間,牛排,雞蛋,不用干活,你想要小妞嗎?”
埃尼奧最終沒有好意思要小妞,不過看得出他的情緒已經得到了一些緩和。
離開警局后莫里斯很擔心埃尼奧在里面的情況,藍斯也只能告訴他,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晚上在一起時其他人知道了這件事后每個人的表現都不一樣,有人覺得他當時應該直接走掉,那些目擊者不會管閑事,只要沒有什么直接的證據,沒有人能拿埃尼奧怎么辦。
但也有人能理解埃尼奧的做法,因為沖動或短暫的情緒爆發造成了后果,哪怕對方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了一些不該做的動作。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或許這就是埃尼奧能夠為大家帶來的一些成長,成熟。
周三,藍斯開著車來到了他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喬尼的面包店外。
面包店中沒有什么人,下午的這個時候并不是它最熱鬧的時候。
喬尼和稅務局的官司已經結束了,他支付給稅務局三千七百五十塊錢。
律師幫他爭取到了法官的支持,他不是主觀意識上的逃避繳稅,而是對稅務條例不清楚,并且他一開始找到的快捷并沒有和他說清楚。
他愿意積極補稅,在法庭上也積極的悔過,法官最后看在他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駁回了稅務局那邊超五千塊的訴求,取了一個相對較低的數字。
既不會讓他感覺不到痛疼,也不會讓他絕望。
但沒有人知道,當他把這筆錢拿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絕望了。
這段時間喬尼整個人就像是萎靡了一樣,整天就坐在面包房的大廳中發呆。
他手里大概還有兩千塊錢的樣子。
他從藍斯那邊拿了三千塊,自己手里有一千七八,加上這段時間經營所得。
但這筆錢,支撐不了太久。
他現在很惶恐,很不安,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明明不錯的生活,突然變得一團糟起來。
從……學徒來到這里,還是從藍斯來到這里開始?
他已經不知道了,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思考。
門被推開時掛在門框上的鈴鐺丁鈴鈴鈴的響了起來,喬尼有些木然的抬頭看向了來人,他的瞳孔驟然間縮在了一起。
“你來做什么?”,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強硬,還有一種軟弱的感覺。
聽到門鈴聲,在里面休息的胖女兒也出來了,她最近瘦了一些,看起來也苗條了一點。
看到是藍斯時,她愣了一下,但還是盡量的,對這個曾經在深夜里讓她幻想的男人擠出一些笑容,“藍斯,你是來買面包的嗎?”
藍斯搖了搖頭,“喬尼借了我錢,我是來收分期賬單的。”
“借你的?”,胖女兒難以置信,她重新打量了一下藍斯的著裝,優雅,神秘,高貴,這讓她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著裝。
普通的粗布衣服上還有一些和汗水黏在一起的面粉,那些面粉并沒有結塊。
只是揚起后落在身上,被汗水打濕,牢牢的和衣服黏在了一起。
拍打是拍打不掉的,必須水洗才行。
這糟糕的裝扮讓她有一種想要回去換衣服的感覺。
但她也看得出,藍斯不一樣了,和過去。
喬尼站了起來,臉色很難看,“別在這說這個,和我到后面說。”
兩人穿過柜臺,藍斯注意到原本屬于喬尼的房子里,被胖女兒的男朋友霸占了。
他穿著褲衩躺在那,對外面的東西似乎并沒有什么感應。
兩人來到了后面,另外一間房間里,這里原本是學徒睡覺的位置,但現在,喬尼住在這里。
“我該給你多少錢?”
“一千二百四十八塊。”,藍斯報了一個數。
這個數字讓喬尼的表情更可怕了,因為他意識到,他現在手里的錢,最多只能堅持到下個月,過完年之后他就還不上這筆錢了。
他嘗試著商量,“藍斯,能不能……”
不等他說完,藍斯就打斷了他的話,“不能,喬尼。”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而且我們之間未必有多少交情。”
“當我把十八塊錢要回來的時候,我們之間其實就沒有什么交情了。”
“現在,給我一千二百四十八塊,我帶著錢離開,并且在下個月這個時候之前準備好下一筆款子。”
“要么,我不帶著錢離開,但我會去法庭起訴你……”
現在一聽到要打官司喬尼就腦殼疼,“不,不,我有錢。”
他不知道從哪找出來一個小罐子,從里面數了一千二百四十八塊,緊緊抓在手里。
他也比過去瘦了不少,看起來不如豐滿時那么的健康,有些憔悴。
“面包房是我一輩子的心血……”
藍斯從他手里把錢拽過來,“你可以嘗試著再去找幾個每個月給你十五塊的員工,說不定你能湊齊這筆錢。”
他簡單的數了一下,確認無誤后,把錢裝了起來,“下個月這個時候再見,喬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