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藍斯,我是比爾。”
比爾想要營造出那種很輕松的語境,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不太好開口,所以他的語氣很歡快,沒有黑幫Boss的那種沉穩,氣勢。
反倒很符合他之前的工作,一名皮條客。
“嗨,比爾,我聽說過你,如果你是我聽說過的那個人的話。”
“是的,就是那個,紅狗幫。”
比爾的語氣并沒有咄咄逼人,甚至可能會讓人覺得有一些軟。
海勒的死讓不少人對藍斯和藍斯家族的態度變得軟化,他們不會再把藍斯和他的那群人當作是街區家族那樣對待,而是作為一個同等級的幫派去對待。
畢竟,海勒親自證明了這一點,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藍斯打開紅木的煙盒,從中取出了一支煙,他的手指在桌面打火機上按了一下。
那是一個半跪姿勢正準備射擊,身邊還躺著兩個土著尸體的聯邦士兵的桌面臺式打火機。
隨著藍斯按動了打火機的按鈕,槍管中噴出了一些火星,緊接著就有火苗噴出來。
一個高檔的,具有一些惡趣味的打火機,在購買這個打火機的時候,店主提醒藍斯,不要在保護區使用,除非他頭皮有點癢。
他買下了這個桌面打火機并不是有什么惡趣味,或者是那種典型的聯邦佬心態,他只是希望用這個打火機告訴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滿足了,那么他將會成為躺下的那個。
只有不斷的奮進,去做獵人,才能避免最終成為獵物的結局!
“比爾,我們不太熟悉,我找不到很多的話和你聊,為了不讓我們彼此尷尬,直接說你想要說的事情吧。”
比爾聽到這并沒有什么不滿的,反而覺得其實藍斯人還不錯,很直爽。
“那我直說了,最近我們的酒吧受到了你們的影響,銷量變得很差,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把酒水的價格抬起來,或者離我們的酒吧遠一點。”
也許是他為了回避一些生硬的語境,還主動說起了現在酒水的價格,“你們的酒太便宜了,完全沒有必要這么做。”
“如果你們把酒水的價格抬上來,收入會是現在兩倍,甚至是三四倍。”
“我們都是為了賺錢,沒有必要和錢過不去,對嗎?”
藍斯笑了兩聲,“我做不到。”
比爾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我并不是說讓你讓出你的生意,我只是建議你把價格升上去,這對你沒有壞處!”
“就算你的客人少了一點,但你依舊比現在賺得多!”
藍斯等他說完后回答道,“我知道,但我依舊拒絕。”
比爾腦子都有點不好了,“為什么?”
藍斯沒有直接說,他需要給比爾一點小小的啟發,“我聽說你以前是皮條客,港區最厲害的皮條客。”
面對突然恭維自己的藍斯,比爾雖然很警惕,但還是忍不住承認道,“哈哈,的確是這樣,只要你想要女孩,我都可以給你找到。”
“那么你一定知道,如果有別人的場所女孩的價格比你的更便宜,質量差還不多時,你就會很難辦。”
比爾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藍斯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他為什么他不愿意降價。
因為他以前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對于富人們來說多一點少一點,他們不在乎。
但對窮人來說,他們會把性價比始終放在嘴邊。
買房子的時候要考慮性價比,買家具的時候要考慮性價比,娶老婆的時候要考慮性價比,甚至是花錢買快樂,也要考慮性價!
他們情愿多走四公里,就為省一點對富人們來說想象不到的錢,五分錢,十分錢。
“你想要把我們趕出去?”,緊接著他就感覺到了一些羞惱,“你想要挑起新的戰爭嗎?”
藍斯不承認這個說法,“這是商業競爭,帝國區太擠了,我需要反過來勸勸你,比爾。”
“現在酒的價格正在飛速的上升,這是一個賺錢的好機會。”
“你一個姑娘一天能為你賺多少錢?”
“她們不是灣區那些昂貴的金毛犬,你沒辦法把她們賣出金毛犬的價格。”
“但是你想一想,一瓶酒,可以為你賺多少錢!”
“波利的酒剛剛被銷毀,港區的酒水市場正面臨半真空的狀態,與其你把注意力放在我這里,不如把實力縮回去,去港區和波利好好競爭一下。”
“他沒有酒,而你有,他就不可能是你的對手。”
“我可以保證,在你們沒有離開帝國區之前,我的酒水價格不會漲,反而會降,我會讓你們一分錢都賺不到。”
“如果你想開戰,我們可以試一試,但我勸你最好別這么做。”
比爾雖然非常的生氣,但此時他已經開始嘗試冷靜下來。
他不是依靠打打殺殺上位的那種首領,如果是big波利,他現在應該已經拍打著桌子叫囂著要殺了藍斯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拉皮條也是需要一點智慧的,他在思考藍斯說的這些事情的可行性。
港區的皮肉生意并不太好做,或者說在整個聯邦范圍內,窮人的皮肉生意都不太好做。
這里是指非常直接的皮肉生意,而不是脫衣舞俱樂部里那種工作。
在脫衣舞俱樂部里花的五塊錢,不僅僅只是一個口活,舞者還會為你跳上三十分鐘左右的熱舞,撩撥得你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然后才會給你一個好活,讓你痛快痛快。
五塊錢,四十分鐘,這個價格挺合理的,私密的空間,更好的服務和享受,它值這個錢。
但是直接的皮肉生意,路邊,巷口,兩塊錢,你不能指望一個月收入只有三十幾塊錢的人,來花大把的錢解決用手就能解決的問題。
像是一些自己單獨出來接私活的,一塊錢她們都愿意做,有些年紀大一些的,只要給錢就行。
而且這些女孩們本身也是來賺錢的,紅狗幫只負責她們的安全,幫她們攬客,只能從中分走一部分利潤,大約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而不是全部。
到目前為止,聯邦境內幾乎沒有什么完全依靠經營底層皮肉生意來牟利的犯罪組織,不是他們腦子不好想不到,而是真的不怎么賺錢。
紅高跟不算,因為他們經營的不是單純的皮肉生意,他們實際上是在做人口生意,并且他們做的是灣區的生意。
“你好好想想,一旦波利弄到了更多的酒,你們的處境就會很糟糕。”
藍斯直接掛了電話,這讓比爾陷入了沉思當中,也讓他感覺到很煩躁。
海勒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在比爾的角度來看,其實并不壞。
一個已經喪失了繼續擴張想法的鄰居,肯定比另外一條瘋狗好,但現在新出現的這個藍斯,不是那個已經老了的海勒,他有自己的想法。
統一帝國區,這個念頭出現在了比爾的腦海中,他能猜到藍斯的目的。
如果有一個幫派能夠統一整個行政區,那么這個幫派就做到了和五大家族同樣水平的程度。
就算他還缺少一些底蘊,但在金港城的地下世界,他也會成為正在冉冉升起的明星。
比爾的心中有些羨慕,畢竟他也老了,也和海勒一樣沒有了銳意進取的心思。
但白白就這樣把帝國區的地盤送給藍斯,他又有一點不愿意。
他還要和其他人商量商量,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帝國區內酒水的競爭會越來越激烈……
藍斯掛了電話之后微微搖頭,或許這就是“通過暴力站穩腳跟的人,年紀越小越兇狠,但年紀越大越軟弱”的真實寫照。
說白了,一無所有的人永遠最肆無忌憚,當他們通過這些行為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們就會開始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會突然死掉,無法再享受現在的好生活!
不管是海勒,還是比爾,他們都是“成名已久”的幫派首領,都在這座城市留下過屬于他們的那個輝煌時代。
但瞧瞧現在,他們都正在老去,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充滿了干勁。
反倒是年青一代,比如說兄弟幫那群年輕人,逞兇斗狠,很少會主動的妥協,他們才是這個新時代下舞臺上的明星。
也由此,藍斯在考慮一個問題,五大家族,他們是否和過去一樣,對這座城市擁有絕對的統治力?
不過現在不是他考慮這個的時候,他把錢大量的支付給了利吉集團,他現在手里沒錢了,沒有干凈的錢了,他得弄點錢。
他喊了一聲海拉姆,后者很快就小跑著推開了房門。
最近海拉姆瘦了一些,這讓他的臉看起來更長了,據說他有了一個喜歡的姑娘,并且正在熱戀之中。
對于那些穿著得體衣服,出入上流社會的體面先生們來說,幫派成員只是最不入流的社會底層。
但對于底層的一些人來說,幫派成員卻又是最威風的人!
沒有人敢隨便的欺負他們,這就是威風!
“Boss?”,他推開門探了一個腦袋進來,一臉困惑。
藍斯招了招手,讓他進來,“這幾天你有工作要做嗎?”
海拉姆搖了搖頭,他這幾天沒有什么事情,埃尼奧從監獄里出來了,現在想要積極的表現,來彌補因為他不在時產生的愧疚。
藍斯家族經歷了一場血與火的考驗,他因為自己的蠢沒有能參加,他內心很痛苦,想要彌補什么。
所以不管有什么活他都搶著做,對此埃爾文的意思是讓他多忙忙,不然他發泄不了情緒,會出問題的。
“正好,我們手里沒錢了,我打算把從喬巴夫那邊弄來的債清理一下,你再去找兩個人,我們隨時出發。”
他轉身來到保險柜邊,這個保險柜里面只有一部分債務,他從中挑選出了一份。
一個叫做“泰德商行”的人,從他那邊借了兩萬五千塊,按照上面的還款日期,應該在去年九月份之前就應該把錢還了。
但到現在為止,對方都沒有還錢的打算。
這份借條上有他們的電話和名字,藍斯直接撥通了號碼。
剛剛出去的海拉姆已經回來了,又拉了兩個新人過來,他很熱衷于帶新人,藍斯一手拿著電話,一手虛按,示意他們坐下,三人安靜的走到沙發邊上坐了下去。
大概說十幾秒后,電話被接通了。
“泰德先生現在方便接聽電話嗎?”
“我是他的朋友……好的,沒問題。”
過了大概十幾秒,聽筒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只有藍斯能聽見,“我是泰德,你是誰?”
“泰德先生,1023年(前年)六月,你從金達銀行借了一筆債務,兩萬五千塊。”
“按照你的借款借條,你應該于去年九月之前將本金兩萬五千塊,和利息三千七百五十塊歸還,但你并沒有這么做。”
對面的聲音頓時變得有些嗆人,“你.他.媽.是.誰?”
“聽著,要么你讓喬巴夫來找我,要么就別管這件事,明白嗎?”
“這不是你這種年輕人能處理的,別他媽再給我打電話,否則我讓人揍你!”
不等藍斯說什么,電話咔的一聲被對方摔在了底座上,聽筒中傳來了斷線的聲音。
藍斯看了看手中的電話,又看向了三人,微微攤開雙手,“看起來他需要一點幫助,等我弄清楚這家商行的位置,我們去給他一個驚喜。”
藍斯撥通了電報局的電話,讓接線員查詢了一下泰德商行的位置。
電報局這項服務,他們甚至在這個時候還沒有意識到“隱私”這個東西的價值,在公用電話亭中,能通過全是的電話簿,查詢到個人的電話號碼。
當然直接給電報局打電話也行,很快泰德商行的地址就被發送到了藍斯這邊,這家商行就在普利西亞,離他們并不遠。
泰德商行的老板就叫做泰德,他經營一家木材公司。
他有自己的伐木許可證,這里的是他的“展廳”,他主要的工作是把這些木頭出售給那些有自己建房子需求的中產階級。
這是一筆很大的生意,也能為聯邦的房子,特別是獨棟的房子,一些社區甚至要求住戶必須使用木質材料建房。
一方面是木質結構的房子在聯邦已經有了兩百年的歷史,出了一整套的操作標準。
所謂的“自建房”其實就是買來一個超級大積木,根據說明書組裝,能滿足中產階級和部分富人階級對祖先立足聯邦時的緬懷之情。
當然窮人們肯定不會有這種情懷,因為即便是他們的祖先,當初也不一定是住著這樣精致的木頭房的,可能睡的是馬廄之類的地方。
建造時間短,成本低,作業難度低等很多的優點,讓人們很喜歡這種做法。
而另外一方面,則是木質房子已經成為了“聯邦人的精神象征之一”,因為這是傳統。
雖然不清楚為什么才兩百年的事情都能用上“傳統”這個詞,但只有建造木頭房子才是聯邦人,已經開始成為聯邦社會的一種共識。
就像他們還會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習慣,甚至是連食物都要分出“聯邦餐”和“移民餐”一樣,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可是一旦它真的成為了社會共識,人們其實就沒有多少其他選擇的余地,只能去遵守,并且自動的成為這堵無形壁壘中的一部分。
不讓外面的人進來,也不讓里面的人出去。
根據不完全的統計,除了公寓之類的不得不使用磚混的建筑外,獨棟的房子幾乎百分之九十七都是木質結構的。
這就給了伐木行業一個永遠都不會終結的利潤,因為木質結構很容易因為潮濕,蟲蛀之類的原因需要維護,所以他們從來不擔心沒有生意。
泰德商行的大廳里有很多各種各樣木頭拼接成的小模型,客人們進來之后可以更直觀的看到這些木頭拼裝起來的房子,會是什么樣的。
他們可以根據這些模型向商行下單,然后他們制作出相應的材料,提供給客戶。
泰德先生剛剛掛了電話罵罵咧咧,并且囑咐前臺,再有這個人打電話進來就直接掛了電話。
他的確從喬巴夫先生那邊借了兩萬五千塊,但這筆錢有一萬五被亞瑟拿走了,他只落下了一萬塊。
喬巴夫先生其實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要追回這筆錢,他知道追不回,所以干脆都打包給了藍斯了賬。
泰德先生不知道現在這筆債務已經被打包出售了,他還以為這是喬巴夫先生在催他。
如果是對方本人,他可能會好好的說話,但是一個年輕人,還不夠資格讓他好好說話,哪怕喬巴夫先生最近投靠了市長。
市長對于這座城市來說終究是“外人”,但亞瑟姆斯家族,五大家族,這些才是金港城真正的主人!
就在他考慮著要不要在開春后在一些社區投放白蟻時,大廳中傳出了前臺的驚呼聲。
他剛想站起來,去看看發生了什么,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走路帶風的年輕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上去非常自來熟的摘掉了帽子,放在桌角,并直接坐在了泰德的對面。
他翹著腿,掏出一根香煙,海拉姆立刻為他點著。
他吸了一口煙,吐向了泰德先生,“剛才,你在電話里說什么來著?”
“要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