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秒鐘之前,戴爾局長辦公室的正下方,一名特工高舉著手中有些沉重的盒子,大聲的詢問著。
“如果有人點了這份雙層菠蘿派的話就請說一聲,不然我等下就要打開它了!”
年輕的男性特工看著周圍的同事,大家都在搖頭,似乎沒有人點過這個。
他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他喜歡菠蘿派,他媽媽在他小時候就經常做給他吃。
比起口感怪怪的蘋果派,菠蘿派的口感和味道明顯更討喜一點,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搓了搓雙手,然后打開了盒子。
在這個過程中似乎有些不那么好打開,他還用了一點力氣。
當蓋子被掀開時,他明顯的看見了蓋子邊緣垂下來的一條線,以及線的末端那根大約有四公分的細鐵絲。
盒子里沒有雙層菠蘿派,沒有那橙黃色的和糖漿還有果醬在一起煮過的菠蘿派的餡,只有一枚炸彈,還有很多的鋼釘。
他說了一句三秒鐘后戴爾局長也會說的“法克”,然后茫然的抬起了頭。
下一秒,驟然升騰而起的爆炸聲光和沖擊波直接把他撞飛出去,四處飛散的鐵釘成為了殺人的利器,它們飛的到處都是,包括墻壁中,放地上,還有人們的腦袋上,身體上!
因為這位倒霉的特工的身體,阻擋在他身后面那些人的正前方,所以他正后方受到致命傷的人并不多。
但沖擊波和巨大的噪音,也讓他們痛苦的捂著耳朵倒在了地上,整個世界都只有嗡嗡的聲音……
很快其他辦公室的人們沖了進來,他們難以置信的看著這間如同經歷過一場戰爭一樣的房子,墻壁上吃進去的鐵釘,以及被鐵釘打碎掉下來的墻皮到處都是。
一些特工倒在血泊中哀嚎,還有一些已經沒有了聲音。
特別是坐在爆炸中心周圍的幾名特工,他們身上少的都插了七八根釘子,而且都插在要害部位。
有些特工倒在地板上抽搐著,明明他們身上沒有什么明顯的傷口,卻還在大口大口的吐著血。
這慘狀讓人尖叫起來,也有人立刻就撥打了救護車電話,消防隊的電話,甚至是……報警電話!
市長第一時間就打了電話過來詢問這里發生了什么,但局長的電話被占用了,現在很多人都想要搞清楚,在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幾分鐘后,全金港城的人都知道了,煙草酒精和危險品管理局,又被炸了一次。
如果說第一次爆炸只是一個“小場面”,那么這一次,就是一個大場面。
一輛殮尸車都不夠,他們前后來了兩輛殮尸車,才把尸體都運走。
一共六名特工死亡,九人受傷,其中兩人傷勢較重。
戴爾局長呆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天空中的浮云,他的腦子很亂。
如果說第一次爆炸對他來說雖然也不是一個好消息,但那一次爆炸中其實也藏著一些機遇。
只要抓住這些機遇,他就肯定能夠得到國會那邊的矚目,并且很快通過新部門爬起來,直通中樞。
危難之中,一個領導者不僅頂住了壓力,還漂亮的扳回一局,并且鞏固了禁酒成果和勝利果實。
里子面子都有了,國會老爺們也會非常滿意他的表現,他的未來一片坦途。
但第二次爆炸,也就是這一次的爆炸,讓他丟盡了臉面,他的晉升之路已經徹底關閉了。
一而再的發生爆炸,而且這次死了這么多人,他交代不過去了。
就算他很快就破案,也沒有用了。
人們不關心兩次爆炸案之間相差了多久,他是否做了什么應對,人們只知道,第一次爆炸案爆發后他沒有能夠抓住這個制造了悲劇的人。
讓他們又引爆了第二次爆炸案,并且還死了更多的人,這不就是妥妥的蠢貨嗎?
這樣的人,憑什么能夠得到國會參議員們的賞識,又憑什么憑借那些功勞直接進入中樞?
這一跤,摔得太他媽疼了。
疼到電話鈴聲響了好一會,直到副局長進來告訴他電話鈴一直在響,他才反應過來。
是市長的。
市長很關注這邊的情況,想要了解一些更詳細的內容,但他此時心不在焉,答非所問了兩句之后,市長就讓他好好休息,不要過度悲傷,然后就掛了電話。
過度悲傷?
確實挺悲傷的。
悲傷的他都想笑。
電話剛掛下,很快又響了起來,他以為還是市長的,有什么話沒有說完,所以接起后只是用了“先生?”這樣帶著疑問語氣的詞。
但這一次,對面并不是市長。
“我們應該談一談。”,聲音很陌生,戴爾局長皺著眉頭絞盡腦汁,從他腦海中對來到這里之后的記憶里,找不到任何和這個聲音有關系的記憶。
他緊鎖著眉頭,低著頭,揉著眉心,“你是誰?”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略顯輕佻和狂妄的聲音讓戴爾局長立刻就知道電話對面的人是誰了!
他按了一下錄音鍵后,猛的站了起來,走到了門邊,對著不遠處正在安排工作的副局長招了招手,然后回到辦公桌后。
“你是波利?”,他看著副局長進來,用肩膀抵著聽筒,快速的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聽筒中的聲音果然如傳聞中那樣,“我喜歡人們叫我big波利,你也可以這么稱呼我。”
“怎么樣,我的禮物你還滿意嗎?”
戴爾局長悲觀的情緒似乎得到了一些緩和,這個蠢貨居然打電話來挑釁自己,這讓他突然感覺不那么悲觀了。
“如果你說的是剛剛發生的爆炸,那么波利,你真該死!”,戴爾局長表明了態度,“我們不會因為你的暴行而放棄抓捕你,反而會讓我們比過去更渴望盡快把你抓捕到案!”
“我們是執法機構,代表著正義和法律,我們不會向邪惡低頭,就算你威脅要傷害我,傷害我的家人,傷害我們所有人,我們都不會妥協。”
“正義必勝,波利,我們站在正義的這邊,而你,是邪惡的。”
波利看了看手中的話筒,你他媽都在說什么?
他咳了一聲,打斷了對方的話,“聽著,戴爾。”
“我安排人去自首,他會承認爆炸案是他做的,這件事到此結束。”
“他會成為你正義徽章下新的功勛,然后你繼續做你的局長,我也繼續做的我事情,你不來找我的麻煩,我也不會找你的麻煩,我們都去做我們自己的事情,怎么樣?”
戴爾局長的態度很堅決,“不怎么樣,你最好現在就去最近的分局自首……”
“你他媽聽不懂我說的話?”,波利的脾氣又上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戴爾局長變得很鎮定,情緒也得到極大的緩和,“當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時,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就超過了一切。”
“你可以再來一次,兩次,更多次。”
“但是,波利,你不是在對抗我,也不是在對抗煙草酒精和危險品管理局,你在對抗這個國家和正義。”
“要么去自首,接受審判。”
“要么我抓住你,把你送上電……椅。”
說到“電椅”這個詞的時候,波利就用力掛了電話,但此時的戴爾局長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或許,這就是上帝都不愿意看到他就此沉淪,所以送給他的禮物吧?
這番他認為完美的對話完全應該出現在所有的廣播和少量的電視中,報紙和雜志應該把它變成對白的文字,印刷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里!
波利給了他一次重創,但也送來了一次機會,他得救了!
臉上的笑容完全是發自內心的,不過他很快就收斂了起來,重新變得悲傷。
他也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開始主動的去處理爆炸后的一些事情。
大量的特工從外面回來,戴爾局長看著他們,面容悲痛且嚴肅,“這是他們第二次,使用炸彈襲擊,來逼迫我們讓步。”
“就在爆炸發生不久之后,兄弟幫的首領波利就給我打了一通電話,他告訴我,要我放棄調查。”
“他試圖通過威脅我會制造更多起爆炸,來迫使我接受他的條件,讓他找人頂罪,讓他逍遙法外!”
“我拒絕了!”
“他很強硬,但我感受到了他強硬背后的軟弱,他正在感覺到害怕,所以才會如此失去理智和人性的對我們進行報復。”
“這說明我們這個部門成立之后到今天為止,所有的一切行動都是正確的!”
“國會和總統府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相信光明會越照越亮,就像是正午的太陽,而陰影,則會越來越少,如消融的冰雪。”
“正義必將勝利,我們絕不會向罪惡妥協……”
記者們瘋狂的拍照,記錄,一個可能不那么光輝偉岸,但至少是個硬骨頭的形象算是穩了下來。
等他結束這場面向記者和社會的短暫發布會后,他開始立刻布置任務。
“按照之前我們的計劃,告訴他們,誰能幫我們找到波利,我們可以保證他不會坐牢,并且完全脫罪!”
“另外,給其他幫派一些壓力,讓他們也加入到我們的行動中,不找到波利,不把他送上電椅,我要他們的生意一天也做不下去!”
烏拉烏拉的警車滿大街的跑,市長晚上通過別人的口述,了解了整個過程。
他思索了好一會,隨后搖了搖頭,戴爾局長是一個很典型的政客,他像政客多過像是一個執法者,當然這也是聯邦的現狀。
本來他的地位很被動,但是那個波利一通電話,讓戴爾局長從被動的位置又回到了主動上。
并且他把他的無能,變成了貫徹國會和總統府決議的困難險阻,順帶著捧了一把上層的政策,樹立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一個“硬漢局長”的形象已經樹立起來,戴爾局長就算沒辦法升到中樞,也不會輕易的倒在金港城。
政客們看待問題總是和其他人看待問題不同,市長很快注意力就從戴爾局長身上,轉移到波利身上。
他想了想,提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看新聞了嗎?”,他問。
電話另外一頭傳來了一個很沉穩的聲音,“看了。”
“現在你們本地人開始破壞規矩了,你們這些人打算怎么處理?”
大概幾秒鐘后,對方說道,“我們會把他清理掉……”
市長用略帶著嘲諷的語氣說道,“希望你們能做到,如果因為這件事影響了我去州議會,我就會在這里待上更長時間!”
他說完掛了電話,他在告訴對方,如果不想繼續讓他留下來,和“本地人”搞意識對立,最好盡快處理好這件事。
有時候,這種“敵對身份”還挺好用的。
藍斯也從廣播中聽到了這個緊急插播的新聞,他為波利的智商感到擔憂。
他可能把戴爾局長看作是查理局長或者其他警局分局長那樣的人了,給他們一點錢,給他們一個能夠向民眾交代的方法,然后增加一些威脅,就能把事情按下來。
這套在對付本地基層執法體系的時候,就像布魯分局長,給他一千塊,再給他一點壓力,他只要有了臺階就會自己滾下去。
但很顯然從上面調來的戴爾局長是帶著任務來的,他如果這么簡單就妥協了,那么收拾他的就不是金港城的人,而是國會,甚至是總統府的人。
他沒有退路,所以他不會接受威脅,這不能完全說波利是個蠢貨,畢竟他沒有受過什么高等教育,也沒有見過更大的舞臺。
他只是把他看見的井口,當做了整個天空,僅此而已!
一點多一點,爆炸案過了四十分鐘左右,一輛印刷著危險品管理局的車,嘎吱一聲停在了勞務介紹所外。
盧卡爾高級特工從車中下來,他的副手也打算下來,但被他拒絕了。
他走到旁邊的咖啡屋,要了兩杯上好的咖啡,然后提著咖啡座走進了介紹所里。
這里人很多,他從人群中擠了進去,來到最后面。
他敲了敲經理辦公室的門,等著里面傳來了“進來”的聲音后,推開了門。
藍斯有些意外的看著他,他則一臉的笑容,“這算不算是一個驚喜?”
他把咖啡座放在了桌子上,取出一杯放在了藍斯那邊,并且自己也取了一杯,“請你喝杯咖啡,現在你欠我一杯。”
藍斯臉上多了一些笑容,他打開蓋子,抿了一口,“沒問題。”
盧卡爾趁勢坐下,他看了看周圍墻壁上掛著的一些裝飾,“你知道波利在哪嗎?”
藍斯搖了搖頭,“我對瘋狗逃竄去了什么地方不感興趣。”
波利已經破壞了整個金港城的寧靜,這也意味著很多人的生意會受到影響。
盧卡爾對藍斯的理解能力感到了滿意,“在找到他之前,我們會不斷的掃蕩你的地盤,只要發現你在出售酒精飲料,我們就會抓你。”
“直到波利被抓住為止。”
戴爾局長就是這么吩咐的,不管是帝國區,港區這樣貧窮的地方,還是灣區,星光區,這種滿大街都是富人的地方。
酒吧想要賣酒?
可以,把波利找出來。
正在交談中,藍斯面前桌子上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盧卡爾做了一個“為什么不接起來聽聽”的動作和表達。
藍斯接起了電話,“藍斯,這里是……,有危險品管理局的人堵在門口。”
他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翹著腿,笑盈盈的盧卡爾。
后者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并伸出了手,有一些小動作,“喜歡嗎?”
這個酒吧并不是他自己的酒吧,而是在埃里克名下的酒吧,換句話來說,他們開始了無差別攻擊,就是為了表現出一種為了抓捕罪犯不顧一切的決心和手段。
藍斯想了想,“先讓客人們離開,然后關門,接受他們的檢查。”
“如果他們想要找酒吧的經營者,讓他們給奧森律師打電話。”
“至于你們,不用擔心。”
“因為比起他們,我們也是本地人。”
藍斯最后一句話其實是對著盧卡爾說的,他們都是本地人,包括那些非法移民。
管理局里有不少是從其他城市或者其他州調過來的人,這些外地人在金港城如果做的太過分,金港城的五大家族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幫派,會告訴他們如何在這座城市里生存。
以及讓他們見識一下,天使湖特有的風光。
“我很不喜歡你這種威脅人的方式,藍斯。”,盧卡爾端著咖啡杯喝了一口,“隱隱綽綽,你想要威脅我不要對你的人下手,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藍斯一點也不上當,他掛了電話,“我有說什么嗎?”
盧卡爾隨手挑開藍斯放在桌子上的煙盒,從里面取了一支,他用自己的打火機點著,一邊吐著煙,一邊說道,“有時候你挺虛偽的,你應該表現得像是一個悍匪,而不是一個政客。”
“就像是第一次我們見面那樣,明明你什么都知道,但你還要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藍斯笑說道,“周圍的壞人太多了,如果我們不小心一點,就會被壞人利用,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