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麥考克能夠一下子認出自己,藍斯并不意外。
雖然頂層的那些大人物們眼中他可能還是一個小角色,但是在普通人眼中,他也已經是大人物了。
“如果金港城沒有第二個藍斯家族的話,那么你說的肯定是我。”
兩人握著的手松開了,藍斯邀請他們坐下,“我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么,所以沒有點菜……”,他打了一個響指,侍應生很快就從遠處抱著菜單走了過來。
“不用為我節省,你知道,我很能賺錢!”
麥考克聽著哈哈笑著,“是的,我知道,你們都很能賺錢。”
“那么今天我就沾你的光,吃點平時舍不得吃的東西了?”
“請便!”
麥考克其實也沒有點什么夸張的東西,一份牛排,一份手抓羊排,還有一些牛肉粒。
這些東西加起來,也就是十幾塊的樣子。
杰克點了差不多價格的東西,倒不是他要狠狠宰藍斯一頓,而是如果他點的東西太便宜,就會凸顯出麥考克點的東西價格太高。
這會讓麥考克有點不舒服,所以恰到好處的點菜也是一個學問,藍斯要的也和他們差不多。
在等菜端上來的這段時間里,他們很自然的聊起了天,藍斯從對麥考克的工作產生疑惑開始聊起。
“我們的工作每天都是一樣的,按時的巡邏,然后處理各種枯燥乏味的工作。”
“如果你的船在海上失去了動力,如果你也有電臺的話,可以聯系我們,我們也會負責救援。”
“還有抓走私船,不過更多的時候還是幫助碼頭上的一些船做牽引工作。”
“這里的船太多了,如果沒有牽引有可能會引發混亂,總之我覺得我們并不太像是海岸巡邏隊,更像是普通的碼頭工人!”
他們的確負責很多的事情,這不是一個輕松的工作。
藍斯遞了一支煙給他,“國會最近加強了海岸巡邏隊,你們應該工作更舒服了一點。”
麥考克點著了香煙,他微微歪著身體,“怎么說呢?”
“我們的裝備的確更好了,但也更沒辦法偷懶了。”
“他們要求我們必須加多巡邏次數,以遏制海上走私通道。”
“但是藍斯,你應該明白,海岸線那么長,如果只巡邏一遍是肯定不夠的,我們只能一直巡邏。”
“以前我們還能找點理由不那么做,必然說巡邏船不太行,或者其他什么原因,現在一點理由都找不到了。”
他看了看桌面,似乎是想要去拿酒,但看著桌子上只有檸檬水,剛端起來又放了下來。
此時服務生端著托盤走了過來,藍斯問道,“有我存的酒嗎?”
服務生點了一下頭,“當然,先生,不知道您存的是什么酒?”
“我存了好幾瓶,你從里面挑選一瓶最烈的!”
服務生微微頷首,不過還是提醒了一句,“先生,我們的服務費很貴。”
藍斯擺了擺手,不太在意。
雖然危險品管理局已經在到處抓私酒的問題,但還是有不少餐廳在以“存酒”的名義出售酒水。
因為酒水的利潤太大了!
對餐廳來說,像是藍斯他們這一桌接近五十塊錢的飯菜,成本就需要二十多塊。
剩下的三十塊毛利潤去掉了其他開支后,餐廳大概能賺到十五塊左右。
看上去好像很多?
但是一瓶中高檔酒,就能為餐廳帶來這么多的利潤!
一瓶酒,把它從藏著的地方拿出來,放到餐桌上,就頂得上一桌子的利潤。
加上禁酒令之后人們對酒精的攝取渴望變得更高,只要是有錢的人,都會想要來一點!
他們拒絕不了這個!
“藍斯先生,人人都說你很慷慨,現在看來的確是這樣!”
麥考克顯得很開心,服務生端來了一瓶酒,“先生,您看這是您存在這里的酒水嗎?”
酒瓶下還壓著一張紙條,上面用花體字寫了一個“一百”的數字。
對外宣傳這是存酒的編號,但實際上這就是酒水的價格。
這瓶酒成本不到二十塊錢,但現在它的價格是一百,這就是餐廳拒絕不了它的原因!
“是的,幫我打開,謝謝。”
服務生笑著把酒打開,還主動為三人倒上,很快就有人拿來了屏風,稍微遮擋了一下。
麥考克喝了一口,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重重的吐出來,吐出來的氣里都是酒精味。
“好酒!”,其實他分辨不出來什么好酒不好酒的,只是一百塊讓他不得不認為,這是一瓶好酒。
“我有一個疑問,麥考克,我能這么稱呼你嗎?”
麥考克點了點頭,“當然,你請我喝了酒,我們就是朋友!”
“朋友都這么稱呼我。”
“很榮幸我們能成為朋友,麥考克。”
“你們平時查沒的走私物品最后會怎么處理?”
麥考克愣了一下,“當然是按照流程處理,有一些他們如果愿意繳納罰款和補上關稅,我們還會給他們。”
“不過絕大多數人都不愿意,你知道,他們走私的成本遠低于他們要繳的稅。”
“三趟能進來一趟就有的賺,所以大多數東西都會放在倉庫里,最后按照規定進行銷毀和拍賣。”
藍斯也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杯,“拍賣的錢呢?”
“當然是交給財政部!”,麥考克撇了撇嘴,“他們把我們當作創收的部門了。”
目前海岸巡邏隊還屬于聯邦財政部管理,那些拍賣所得肯定是要上交的,他們自己其實落不到什么好處。
無非就是偷偷摸摸自己弄點東西回去自己用,或者賣掉,但不能搞得太多了。
財政部那邊也會有人負責定期的檢查,一旦入庫,基本上就不怎么能動。
就算能動,也是那些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結果。
藍斯聽完看起來頗為同情他,“這份工作聽起來很辛苦,又沒有什么好的收入,是嗎?”
麥考克撇了撇嘴,“肯定沒有你能賺錢。”
“誰又不希望自己能有錢呢?”
“但是我們沒有什么好辦法……”
他說著說著沉默了起來,“藍斯,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和杰克是朋友,有什么話你直接說就行了。”
“如果你有什么東西要進來,我的建議是最好等一等。”
“最近抓得很嚴,我們幾乎一直在巡邏,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他也以為藍斯要走私什么東西進來,有杰克作保,加上藍斯請他吃飯,還要了一瓶一百塊的酒,他感覺到自己被尊重了。
所以他不妨把話說的更清楚一點,其實也未必沒有拒絕的意思。
想要幫忙,現在不行,以后看著吧。
藍斯也聽出來了,但他沒有結束,因為他知道,麥考克一定會選擇站在他這邊。
“你們一般查到了酒,然后會怎么處理?”,他又問了一個更具體的問題。
麥考克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如果是酒的話,這些東西會交給危險品管理局,他們會公開銷毀。”
說著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過我們也能喝一點就是了,別太過分就行。”
藍斯遞了一支煙給他,“你們沒有考慮過把那些酒自己處理掉?”
麥考克意識到了藍斯的意思,“你有酒被查到了?”
他想了想,“這幾天沒聽說過啊?”
“不過就算真的被查了,也很難有操作空間,我們那邊有人盯著,大家都希望能夠出什么什么大案子來。”
他說著還笑著搖了搖頭,“哪有那么多大案子抓?”
藍斯吸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明天就有了。”
正在吃東西的麥考克愣了一下,“我不太明白,藍斯。”
“價值六七十萬的酒要進來。”
“你的?”,麥考克看了看周圍,但因為有屏風,他能看到的地方其實很有限,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瘋了?”
“這么多的酒,被查到就全完了!”
藍斯照實說道,“不是我的,是別人的,這個家伙和我有點矛盾。”
“我不想他做成這筆生意。”
“你們把這批酒拿下來,然后賣給我。”
“我給你們二十五萬,現金。”
麥考克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二十五萬這個數字,嚇到他了!
不知道是因為這些事情,還是喝了兩杯酒,他突然變得口干舌燥起來。
即使是他不喜歡喝的檸檬水,他也拿起來喝了一大口。
“藍斯先生,別……開玩笑。”
藍斯搖著頭說道,“我沒開玩笑。”
“你可以考慮考慮。”
“無論你作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會告訴你接貨的時間和地址,你肯定能找到他們,也能找到這批貨。”
“你可以把它們交給危險品管理局,然后他們拿去偷偷賣掉或者當眾銷毀,獲得總統府和國會方面的嘉獎。”
“每個人都能夠獲得一大筆獎金,并且從中累積到晉升的資本。”
“而你們這些人卻什么都得不到,不會有獎金,不會有閃光燈,不會有什么嘉獎,可能在新聞中也只有一兩句話。”
“還有一種方法,你把這些酒賣給我,除了你和你能信任的人之外,沒有人知道!”
“送貨的人不知道,接貨的人不知道,只有你,我,我們知道。”
“我可以繼續賣我的酒,而你,也能拿到二十五萬的現金。”
“你們幾個人分或者十幾個人分,我都不在乎。”
“不過我的建議是,如果你選擇把酒賣給我,我可以安排我的人上船,這樣你們能分到的錢,就更多了。”
“好好想想,麥考克,我不急著你做出決定。”
“哪怕你決定不與我合作,我也會把情報給你,就像我說的,我和他有仇。”
“但是我由衷的希望你能考慮一下第二種選擇,畢竟你冒險獲得的成果,最終只會成為別人嘉獎晉升的資本。”
“我為你感覺到不值,朋友!”
藍斯說著看了一眼手表,“我下午還有點事情,先離開了。”
他招了招手,數了一百八十塊錢放在托盤上,“不用找了。”
然后他看向麥考克,“你也可以天天擁有這樣的生活!”
旁邊的杰克也有點發呆,他其實內心也在做類似的斗爭,因為也有人讓他抬抬手,就能給他一大筆錢。
他面臨的選擇與麥考克其實沒有多少區別。
看著杯子中的酒,麥考克端起來一飲而盡,他瞥了一眼杰克,“你給我弄了一個讓人為難的思考題。”
杰克也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
他沒有把酒全部喝完,讓餐廳用牛皮紙袋裝起來,然后揣進了懷里。
回到海岸巡邏隊后,下午就要出海巡邏,在海面上枯燥的坐著時,他忍不住把酒拿出來抿了一口。
整個人一瞬間就舒坦了。
好酒和孬酒的差別是很大的!
吹著海風,海風中有時候還會夾雜著鹽晶顆粒,加上太陽的暴曬,整個人都紅得發黑!
他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剛來到海岸巡邏隊,每天都會把自己身上的皮曬掉一層!
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工作,夏天最熱的時候在海上,冬天最冷的時候也在。
即便現在換了武裝船,該站崗還是要站崗。
第二天上午,他結束了工作,回到了地面上,開著車就回了家。
一進家門,妻子就忍不住嘮叨起來,“馬上就要到賬單日了,如果你不想像上次那樣被人找上門來,最好提前做準備。”
“我早就說了,我們不該換車,在這個特殊的時候!”
“還有兩個孩子他們學校老師給我打了電話,他們都有上大學的機會,問我們是否考慮。”
“如果我們希望他們能上大學的話,老師愿意為他們寫推薦信……”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東西,幾乎所有的話里都沒有提到錢,但是每一句話又都和錢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他坐在結婚時買的破舊沙發上,看著窗外明媚的天色發著呆。
耳朵里妻子的話如同魔咒一樣讓他整個人腦子都大了!
這輩子,他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痛快過,就連在外面吃飯,聚餐,都要計算好了不能超支。
他做什么都要精打細算,但是想一想藍斯,隨手給了一百八十塊錢。
餐盤上的錢讓他到現在都記憶深刻!
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他覺得……其實都挺窩囊的。
他慢慢的轉頭看向妻子,猶豫的問道,眼神有些茫然,“如果……讓他們上大學,他們會有光明的未來嗎?”
他妻子一邊熨燙著衣服,一邊說道,“當然,他們畢業后可以去大公司,拿七八十甚至是一兩百的工資,而不像是我們這樣!”
“買打折的衣服,買打折的食物,住打折的房子,開打折的車……”
“上大學需要多少錢?”
她頭也不抬,但有點心不在焉的說道,“如果他們兩個都要上的話,一年大約需要七百到八百塊。”
“一個人。”
“最少。”
麥考克呆坐了一會,突然站了起來,他妻子問道,“你今天不是休息嗎?”
麥考克搖了搖頭,直接開車回去了,他找到今天值班的隊長,談起了換班的事情。
“我過幾天可能要出去一趟,能不能和你調個班?”
“今天晚上我來值班,過幾天你再幫我值一下?”
這種事情對幾十年的同事來說,那太正常了。
誰能沒有一個難事?
對方很快就同意了,麥考克回到了辦公室中,撥通了藍斯留給他的電話號碼……
半個小時之后,麥考克的心腹都來了。
人數比藍斯想象的要多,足足有十一個人。
當他們發現還有一些陌生人要和他們一起出海時,都顯得有些困惑,但以他們對麥考克的信任,都沒有說什么。
有些同事沒來,又多了一些陌生人,肯定有些變化。
當船離開了海岸之后,麥考克把他們都找了過來,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我們只需要把船截下來,然后……殺人的事情他們去做。”
“船和貨會和我們一起走,等靠近海岸線的時候他們會拆分后接走。”
“我們繼續巡邏我們的,等事情結束之后,他們承諾給我們二十萬。”
一時間,每一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觀察著這些人,除了個別幾人外,其他人眼中都是驚喜!
其中一個跟著他最久的家伙忍不住問道,“這筆錢怎么分?”
麥考克抿了抿嘴,“我拿四萬,剩下的你們評分。”
他們的算數都不太好,寫寫畫畫好一會,才得出一個結論,每個人能分到一萬四千多塊錢。
不少人立刻就表態,“干了!”
別說一萬多塊,幾百塊,幾千塊,就夠找個三流殺手去殺人了。
更別說這還是一萬多塊,而且不需要他們自己做臟活,只是把船攔截下來,然后協助藍斯的人解決那些走私人員。
就這么簡單的事情,一大筆錢就能入賬,誰能不動心?
不過也有人問道,“會不會有什么麻煩?”
“畢竟這么多酒,這么多錢!”
麥考克眼中有波光流轉,“我們幾乎一輩子都在大海上漂著,我不欠這個國家任何一丁點東西,它欠我的!”
這句話讓大家又沉默了下來,不久前的案子,才死了那么多人,這還是被報道出來的。
實際上海岸巡邏隊每年都會死人,很多時候連報道都不報道,就那么悄無聲息的死了。
大海很可怕,哪怕是近海,也會有風險!
他們能夠感受出麥考克的決心,也就不繼續勸了。
有人很興奮,也有人很平靜。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