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三人混入住校生返寢大軍里,從北區宿舍群穿行而過。
一出北門映入眼簾的是老舊的群租房,頭頂是切割天空的雜亂電線。
更遠處是工業區,天空黃澄澄的。
李華帶著兩人往黝黑的小巷子里鉆,一邊賣力介紹道。
“別人推薦我來的,小館子不貴又好吃。”
江年挺感興趣的,他幾乎沒吃過小館子。以前沒錢的時候吃不起,都是在食堂吃,有錢了最后還是在食堂吃。
“多遠?”
“就在前面,一兩百米。”
“赤石,你兩分鐘前就這么說。”馬國俊擦了擦額頭的汗,“再謊報軍情阿魯巴你,狗東西故意找這么遠的。”
李華請吃飯的話,請什么不要緊,吃什么也無所謂。
反正先出去再說。哪怕在路邊蹲著,也得拔兩顆草塞嘴里。
什么?沒錢?
手機給我。
哪來的十五萬社會上的事情少打聽。
雖然江年和馬國俊先前嘴上喊著要喝紅牛和脈動,但真到了點菜的時候,也就炒了兩個菜,弄了點劣質茶葉對付著喝。
“你們真不喝點什么?”李華吹著淡黃色的茶水,有些感動,“真不用為爸爸省錢,最近我的錢有點花不完。”
江年率先說話了,“算了吧,華,留著給你攢彩禮碎片。”
馬國俊樂了,點頭附和。
“就是就是。”
“艸。”李華聽到彩禮碎片這個詞,頓時沒繃住,“臥槽,你真初生啊,哪壺不開提哪壺。”
三人平時都是互相蹭吃的,飲料基本都是蹭江年的。他經常買牛馬引口服液雪碧,蹭起來沒負罪感。
“我請你們喝吧,要喝什么?”馬國俊起身,準備去拿飲料,“搞點冰鎮的怎么樣,豆奶還是別的?”
“不是我請嗎?”李華道。
看著掰扯的兩人,江年冷不丁提議道。
“要不……喝點酒?”
一瞬間,小方桌上安靜了下來,李華和馬國俊面面相覷。
過了一分鐘。
“要不整點?”
“整吧。”
晚讀快開始了,教室燈火通明,聊天打鬧聲不絕于耳。
張檸枝忍不住從桌上抬頭,看向了旁邊空蕩蕩的兩個座位。不知道他們去干嘛了,快上課了還沒回來。
不一會,三人踩著鈴聲到了教室,一進門第一排的頓時爆發出起哄聲。
“臥槽,胖哥,你又打游戲了?臉怎么這么紅?”
“瑪德,這么濃的酒味,他們下午去喝酒了!”
“班長,我舉報,有人酗酒!”
“補藥啊補藥,你們把我馬哥怎么了?”
“臥槽,李華,你別倒老子身上,沃日。”
“江年喝了嗎?”
“哎哎哎,別造謠啊。”江年手一指,反駁道,“謠言止于智者,我酒精過敏啊,一滴都沒喝。”
班上前幾排鬧哄哄的,李清容只是好奇看了一眼江年。見他臉不紅走路也正常后,默默移開了目光。
這種事情只要不是頻繁發生。又或是被領導當場逮住,其實沒人管。
馬國俊臉太紅,壓根無法反駁,只能默默回到了座位。
李華也好不到哪去,滿身酒味。
江年坐中間座位,比李華先進去,坐下的瞬間。張檸枝小幅度的靠了過來嗅了一下,只聞到一陣極淡的酒味。
她也不確定江年喝了沒有,有些舉棋不定,狐疑道。
“你喝酒了嗎?”
江年頭也沒抬,毫不猶豫道。
“只喝了茶,不信你問他們倆。”
聞言,張檸枝半信半疑,轉頭去看同一排的馬國俊和李華。
胖寶寶拿出來了生物書,裝模作樣站著晚讀,圓圓的胖手撐著桌子。
可無論他如何裝作若無其事,紅紅的臉都出賣了他。
滿身酒氣的李華更萎了,站都站不起來,直接趴桌上睡覺。
江年拍了拍死狗一般的李華,出聲問道。
“華,我是不是沒喝?”
李華已經有點不省人事了,沒能爬起來,只是擺擺手進行回應。
這一幕給江年看樂了,他轉頭對張檸枝笑道。
“你看,我說了吧。”
張檸枝半信半疑,但說到底終究和自己沒關系,所以也不好說什么。
總不能湊近仔細確認,那也太僭越了。
不開心。
晚讀結束,無縫銜接晚自習。
李華清醒了不少,為了避免被老師當場逮捕,他跑去廁所洗臉漱口。
緊隨其后的還有馬國俊,江年則在座位按兵不動。
空無一人的廁所外,燈光昏暗。
兩個水龍頭嘩啦啦,李華和馬國俊同時用手掬起一捧水,灌一口咕嚕咕嚕仰脖漱口。
“草!江年真該死啊!”李華忍不住罵道,“他怎么辦到的,明明一起喝的酒,他一點酒氣沒有。”
“byd肯定偷偷買了口香糖,我說他在小賣部磨蹭什么。”馬國俊也跟著罵了一句,“可惜不能揭穿他。”
“我跟你說,你但凡多喝一杯,他肯定撐不住了。”李華復盤道。
“得了吧,輸都輸完了。”馬國俊有些無語,又洗了一把臉,總結道,“反正以后不能和江年一起喝酒了。”
教室里,李清容拍了江年的肩膀,直接問道。
“喝酒了?”
江年想了想,誠實道。
“就一杯。”
李清容看著他豎起的那一根手指,點了點頭。
“嗯。”
撒謊精!
張檸枝用力寫試卷,瞥了一眼江年,氣鼓鼓的。剛剛自己問他,分明說的是沒喝。
班長問他,他就說實話了,撒謊精長鼻子。
李華回來之后,看著幸災樂禍的江年,不由氣抖冷。但一想到酒錢是他付的,頓時又釋然了。
狗大戶有錢,折折腰也沒什么損失。
第一節晚自習,茜寶溜溜噠噠進來了,第一件事就是。
“開窗開窗,現在又沒入冬,怎么天天關著窗戶?”
說著,茜寶開始在班里例行繞圈,剛走沒幾步,在李華和馬國俊中間的過道停了下來。
“讓你們開窗通風不聽,平時有點汗味就算了,怎么今天還發酵了出酒味了?”
聞言,周圍一圈人爆笑如雷,紛紛打小報告。
“老師!你旁邊那三個喝酒了!”
“是啊老師,我親眼看到他們三踩箱喝。”
聞言,茜寶把三人拎了起來,重點提審李華。
“你們這是喝了多少?”
李華靈機一動,“老師,我就喝了一杯。”
茜寶瞥了他一眼,“那我找你們班主任了。”
“三瓶三瓶,老師我錯了。”李華秒跪,“我已經沒事了,消化完了。”
“是嗎?我那還有幾套英語卷子。”茜寶雙手交叉在胸前。
“老師,其實我還有一點點的頭暈。”李華扭扭捏捏。
茜寶懶得理他,又轉頭看向臉紅不明顯的大胖子。
“馬國俊,你呢?”
大胖子戰戰兢兢,不打自招,豎起兩根胖手指。
“兩瓶。”
“行啊你們,都挺出息的,三瓶的兩瓶,英語考得不錯嗎?”
茜寶皺眉,她平時不怎么管事,但是重點盯李華。領導開會的時候,重點提了某些偏科的尖子,就差把李華身份證報出來了。
一來,“李華線”這個戲稱在高三級幾乎通用。二來,李華英語提上去,但凡考個一百二,958穩進,c9有望。
忽的,茜寶感覺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一轉頭發現江年自己偷摸坐下了。
茜寶:“……”
江年抬頭,與茜寶無語的視線對上,尷尬一笑站了起來。
“老師,我尋思你一個個訓太累了,給你減點負。”
茜寶呵呵,上下打量了江年一眼。見他臉色并無異樣,跟沒喝酒似的,照例盤問他。
“你喝了多少?”
江年沉默了兩秒,豎起兩根手指,嬌羞道。
“老師,我不勝酒力,出于好奇兌水嘗了兩小杯。”
聞言,李華和馬國俊紛紛轉頭,用一種詫異的眼神盯著江年,仿佛在說你丫無恥到家了。
最后,茜寶把李華單獨提走了,江年和大胖子相視一笑。
死道友不死貧道,爺又活辣!
茜寶走后,教室逐漸安靜下來,江年一邊轉著筆一邊寫題。視線一側,瞥見了張檸枝幽幽的目光。
江年:“?”
一節晚自習過去,下課后江年準備去放水,喝太多了膀胱有點頂不住。
剛起身,和李清容冷淡的目光撞上,江年破天荒從中讀出了不悅的意味。
都……奇奇怪怪的。
不管了,放水去,耶!
光線并不算明亮的走廊里,孫志成和林棟靠在欄桿上閑聊。
正巧看到周玉婷從樓梯口那邊過來,孫志成腦海里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或許等會自己將會和周玉婷有一場邂逅。
他的目光追隨著周玉婷,甚至連林棟的話都忘回了,已然已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
只聽見啪的一聲,走到孫志成邊上的周玉婷,身上忽然掉出一串鑰匙。
孫志成一愣,旋即是一場意想不到的狂喜。
第六感!靈驗了!
他渾身顫抖,連林棟喊他阿成都沒聽見,頭腦一片空白,幾乎是下意識彎腰去撿鑰匙。
然而……一只手出現在視線里,比他更快。
那一瞬間,孫志成大腦再次一片空白。他驚愕轉頭,看見的是江年那張完美側臉,不由整個人失了魂一般。
怎么又是他!能不能死一死!
然而再怎么不快,卻也只能接受現實,敗者食塵。
孫志成是體面的人,做不出那種搶奪的事情。只能苦笑著,慢慢收回了手,重新站了起來。
周玉婷看見江年幫自己撿鑰匙,不由有些恍惚。
以前他也是這樣事無巨細照顧自己的,難道說江年 江年伸手探向地上的鑰匙,在手指即將碰到鑰匙的瞬間猛地拐了一個彎。
一個大轉折,直接蹲下開始系鞋帶。
三秒后起身,他若無其事的離開。
走廊里,周玉婷和孫志成在夜風中凌亂。
特么有毛病!
林棟也是一愣,隨后笑哈哈,轉身跑向了江年那邊。從后面追上了江年,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哥,你是不是和周玉婷有過節?”
“沒有啊。”江年一臉疑惑的回頭,“你為什么這么問?”
“剛剛我都看到了,你連鑰匙都沒撿。”林棟一副你小子的表情,“要說你和她沒點矛盾,我真不信。”
江年想了想,認真道。
“其實我是一種比較新的內向舔狗,剛剛是因為太緊張,所以鑰匙沒撿起來,有點尷尬就先走了。”
“棟啊,以后這種不利于同學團結的話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