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這大路朝天,本就是人人都走得的,怎么江郎君走得,我們就走不得了?還是說那書院只有江郎君能去,我們就不能去了?”
江義和,“……”
他生平,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留下兩個小弟這兩日在鎮上待著,要他們平日要好好“照顧”江義和一番,武熊在第二日晨起時,早早來了杏花巷。
江竹果正在門口收拾泔水桶,看到武熊過來,打了招呼,“武大哥。”
“武大哥是來尋夏姐姐嗎?怕是要等上一會兒才成,昨晚姐夫和旁邊趙大哥喝酒,夏姐姐和呂嫂子忙的晚,這會子還沒起來的。”
“我不找夏娘子。”武熊忙道,“我是來尋江娘子的。”
“找我?”江竹果有些意外,“武大哥尋我有事嗎?”
“這個。”武熊將懷中疊的整齊方正的紙張拿了出來,遞給江竹果,“我昨天討來的,想著還是給你比較好。”
江竹果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接了過來,打開來瞧。
江義和素日講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即便江義和讀書年份頗久,卻也沒有教過她認字,但江竹果卻因為從前時常聽到江義和讀書,看到他寫字,能認識幾個。
這幾個字里面,包括她的名字,也包括斷親二字。
這是一張斷親書。
預示著她往后與江家,與江義和和田氏,再無半分干系。
江竹果心情有些復雜,抿著唇,眼中的霧氣瞬間化作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武熊見她眼圈紅紅,有些慌,忙勸慰,“前面那些都是混賬話,原是不必看的,更不必往心里頭去。”
“我原也煩惱要不要將這斷親書給你,但尋思著有了這東西后,你便能徹底自由,也不必再擔憂因為銀錢的事被他們拿捏,心中大約能安定一些,便拿了過來……”
若是因為這反而惹得江竹果傷心難過,反倒是他的不對了。
武熊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
“武大哥,謝謝你。”江竹果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沖武熊笑著道謝。
眼睛紅紅的,有眼淚從眼眶中不自覺地涌出,以至于江竹果的鼻尖和臉頰皆是有些泛紅,但嘴角卻是向上彎了彎,以至于這眉眼也是彎成月牙的模樣。
這樣子,大約心里是高興的吧。
至于哭……
這種事,心中到底還是會難過吧。
武熊伸手撓了撓后腦勺,“不用客氣,往后有事隨時叫我就成。”
“嗯!”江竹果連連點頭,仍舊是伸手去擦那些止不住往外涌的淚,“一定。”
得到對方如此肯定的答復,武熊嘿嘿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武大哥慢走。”
待武熊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巷子中時,江竹果仍舊攥著手中的斷親書。
她屬實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和家人斷親。
她更沒想到,江義和會如此決絕。
但……
如武熊所說,有了這斷親書,往后家人便不能再拿捏她。
也如平日夏姐姐說的那般,所謂家,永遠都是最溫暖的港灣,而家人,是關心你,呵護你,保護你的人。
有些人,只是名義上的。
而人活在世上,最不需要的,便是只有面子上的,名義上的東西。
她該高興。
為徹底有個了斷而高興。
江竹果閉了閉眼,將眼眶中殘存的淚水盡數都擠了出來,伸手擦干凈,而后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做自己的活。
東方,朝霞漸顯。
陸啟言和趙有才二人各自在家中又待了一日。
上午陪著夏明月和呂氏一并去擺攤賣冷鍋串串,下午時幫著做些家事,尤其是一些家中物件修修補補的活,而到了晚上,則是兩家聚在一起,說笑吃酒。
酒是趙有才特地去縣城中的酒坊買的,一小壺,看起來不過只有兩斤而已。
呂氏見狀,嘴上埋怨,“既是要吃酒,多買些就是,竟是這般小氣,只買上這么一點,哪里夠你們兩個喝的?”
素日他們一家可是沒少沾陸啟言和夏明月夫婦二人的光,自從開始做這冷鍋串串后,夏明月說呂氏素日辛苦,又幫著她做些針線活計,每個月的工錢又給增加了二百個錢。
且晚上吃飯,又是在夏明月家中吃。
呂氏越想越覺得趙有才做的不妥,從錢匣子里頭往外拿錢,“你趕緊去,再買些回來。”
趙有才不接錢,只嘿嘿笑,“這會子有錢也是買不到這酒。”
“為啥?”呂氏不解。
酒水而已,花錢還買不到了?
“這可是酒坊那新來的酒!”趙有才解釋,“叫什么汾酒,是一個什么杏花村的地兒產的,這酒聞著香,喝著柔,入口醇,好喝著那!”
“酒不都是一樣的?”呂氏仍舊不能理解,“喝著辣嘴,喝完上頭。”
“那可不是。”趙有才道,“酒坊說了,這汾酒與尋常咱們喝的那些米酒可不一樣,做的也復雜,講究什么一磨、二潤、三蒸、四酵、五餾、六陳,做出來的酒是又清又香,你若是不信的話,先聞一聞?”
說著話,趙有才打開了那壺上的酒塞子。
醇厚甜潤,爽冽香綿的味道頓時飄了出來,只聞的呂氏自己揉了揉鼻子,“是聞著不大一樣,香的很。”
“是吧。”趙有才嘿嘿直笑,“這酒貴的很,就這一壺,要了我八百個錢呢,那酒坊還說是因為我來買才給這個價,不然賣給旁人都是一兩銀子呢,我也是惦記著咱家沒少被陸老弟和弟妹一家照顧,這才想著買些好酒,也讓陸老弟嘗嘗鮮兒。”
“這汾酒這會子搶手,酒坊也是想了法子,讓每個人只買上兩斤,這會子估摸著賣了個干凈,想要多了也是沒有了。”
“就算沒這汾酒,也該再買些旁的才行。”呂氏仍舊覺得不妥,“不然就這么點,屬實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再去買點旁的一塊喝。”
否則喝的不盡興,也是不妥。
“先不說這汾酒勁兒比米酒大的多,兩斤已是夠我們喝,再者說了,這喝過了好久,再去喝那些尋常的酒,怕是也入不得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