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喬喻覺得老薛臨走前的感慨有些莫名其妙,他當然肯定會出頭啊!無非是早些晚些而已。
而且他的做法難道不是基操嗎?
師傅是大佬,師祖也是大佬,換了誰考慮的應該都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吧?
道德與法治的書上都是這么說的,他這屬于活學活用。
辭別了老薛之后,喬喻的便將精力從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移開,認真看起來了彼得·舒爾茨的第二篇論文。
一方面這本就是他的興趣所在;另一方面喬喻心里很清楚他能跟這些數學大佬建立羈絆,是因為他在數學方面的領悟力,不用就可惜了,更重要的是,雖然那位張教授說得對,但他依然不太服氣。
就跟當初他在小數屋論壇被一群人冷嘲熱諷之后,一心想要把題目解出來的情緒差不多。
別看喬喻在哄人的時候,可以不要臉,但骨子里,卻一直是極為驕傲的。別說做數學研究了,哪怕是當年在網吧打游戲,他都不允許有人能玩的比他更風騷。
總之這問題他說了要解決,就一定要漂漂亮亮的解決了。除了那好勝心之外,喬喻有種感覺,他的方向肯定沒錯,只是細節上還有些問題沒想通透而已。
待他這段時間先把彼得·舒爾茨的論文搭建的理論框架給研究透徹了,再去思考這個問題,然后把這個問題給漂亮的解決了,給那位張教授一點小小的喬氏震撼!
順便還能給田老師跟師爺爺一點甜頭嘗嘗……
想想看,如果讓田老師跟師爺爺篤定未來把師門發揚光大還得看他,這雙邊助力不就穩了么?
喬喻早就看出來了,從老好人,到老薛,再到田導跟師爺爺,最看重的還是他解決問題的能力。尤其是想到在十三班的時候,不過是隨手解決一道卷子上的壓軸題,就能讓十三班那位數學老師笑得像個孩子,他便滿滿都是動力。
能讓田導跟對面那位師爺爺一起笑得像個孩子,他也算功德無量吧?
晚上論文并沒有看太晚,到了十點半,大概看了一半的樣子,喬喻便上床睡覺了。
那位羅伯特教授對他釋放了善意,面子自然還是要給的,明天去聽講座的時候,總不能顯得很沒精神。
而且說實話,喬喻覺得這位教授水平還是有的。
講座上說的很多數學技巧,他之前也看過,但對方使用的方法就很巧妙,讓喬喻感覺耳目一新。
比如在格羅滕迪克的點數公式,他在之前思考如何求解老薛那道丟番圖方程時,也曾在網上接觸并使用過。
但羅伯特教授的團隊就玩出了新花樣,首先構造出有效除數,分析零點跟極點的分布,最后在用點數公式去逼近有理點的上界,就是之前喬喻沒想到的用法。
總之這種有水平的講座,聽聽還是很有用的。
尤其是昨天羅伯特教授對于今天的講座很自信,很得意,說不定一些方法就能讓他借鑒呢?
老羅是個好人,他解決問題的論文可以多引用些這位教授的成果。
第二天早上沒什么好說的。
還是老薛陪著他一起來參加講座,田導果然今天并沒有來。
但明顯能感覺到今天羅伯特教授的講座顯得更有激情,而且專門留了二十分鐘的自由討論時間。
說是自由討論,不過這位教授并沒有跟其他人有太多交流,最多只回答了其他人兩個問題,然后就開始持續跟前排那個田院士的關門弟子互動。
昨天下午沒受邀參加喬喻那場研討會的教授跟博士們,自然不知道真實原因。只以為大概是田言真跟羅伯特教授交代了些什么,才會有這一幕。
說實話,真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慣。
畢竟大佬的學生,這樣分資源,多少會讓人感覺不痛快。
許多人甚至抱著看喬喻笑話的想法,但很可惜,喬喻接住了,跟羅伯特教授討論得有來有回的。
好吧,只能說這個小子肚子里還是有點貨的。
講座完了之后,羅伯特又跟喬喻聊了幾句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薛松則打算帶著喬喻先去一趟圖書館,把導師列出的書單先借幾本回來看著,然后直接去吃飯。
結果剛出了小樓,走在研究中心的園子里,喬喻便拿出手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慢吞吞的跟在他后面走著,讓薛松頗為不耐,不由教訓了句:“走路別玩手機,既不安全,又討人嫌。”
“我沒玩手機啊。”喬喻抬頭看了薛松一眼,解釋道:“我是在微信上跟導師和師爺爺匯報今天聽羅伯特教授講座的心得。我馬上就寫好了,發給田導一份,然后再跟師爺爺復制一份,改個稱呼發過去就好了。”
薛松愣了愣,然后默默的停下了腳步,說道:“那你就站那里安心的先把心得寫完。”
“哦,好!”喬喻答應了一聲,然后站在那里飛快的在手機上編輯著,五分鐘后,喬喻抬起頭把手機放回兜里,沖著薛松說道:“搞定了。”
“嗯,走吧。”薛松默默的帶著喬喻重新上路,又忍不住問了句:“這是昨天田教授叫你去辦公室提的要求?”
“沒有啊!”
喬喻搖了搖頭,疑惑的看著薛松答道:“這還需要田導要求嗎?他專門給我訂了票初八就讓我趕來了參加羅伯特教授的講座,肯定是希望我能有收獲啊。
昨天田導也到場了,我就沒有匯報的必要了。今天田導沒來,我當然要主動匯報了。讓老師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并沒有被浪費了,應該也挺開心的吧?
那個……薛老師,你帶的學生參加類似活動難道從來不會主動給你發類似的收獲跟心得嗎?”
薛松茫然的搖了搖頭,一般不是他要求,還真沒誰主動跟他匯報這些,一般學生也很少主動找他聊天。誰沒事兒跟導師提這些啊?當然博士生要確定選題或者論文需要修改時候除外……
他當年在普林斯頓讀博士的時候,似乎也很少做這樣的事情。一方面是他沒覺得學習是件很自主的事,沒想過要這么做;另一方面他覺得導師也挺忙,沒事兒最好別去打攪。
“啊?那你怎么從教學生中收獲樂趣啊?人難道不是付出了就想看到收獲了?難道您帶其他學生,就是當完成任務啊!”喬喻有些不太理解的問道。
薛松撇了撇嘴,說道:“導師平時也很忙的,尤其是你的導師,你怎么知道不會正好打攪到導師?”
喬喻瞥了薛松一眼,毫無心理負擔的答道:“我又沒有讓田導一定要馬上回消息?再說匯不匯報是我的事,田導回不回消息是他的事啊!我是學生嘛,如果田導覺得我沒必要這樣,肯定會直接跟我說的嘛,那下次不匯報不就行了?
再說田導又不是時時刻刻在忙,人總要休息的吧,閑下來總會看看手機,我只說了一些收獲跟心得感悟,他覺得對,其實也不用回我,覺得有錯的地方,可以挑個時間給我打個電話什么的。
最最重要的是,昨天田導給我書單的時候,我說每周一之前會主動跟他匯報我一周的書單閱讀情況,他沒有反對啊!這說明田導并不抗拒我主動匯報學習方面的進展,對吧?”
聽完喬喻的解釋,薛松沉默了半晌,把自己帶入到田言真的角度,如果有這樣一個學生會是什么感覺。然后又問了句:“那你干嘛還要跟你師爺爺匯報呢?這資源可不是你師爺爺幫你找的吧?”
這個問題讓喬喻有點懵,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薛松反問道:“不是,薛老師,您是大人啊,這方面的事情應該比我懂啊?師爺爺在對面,我又不能天天跑過去,肯定要經常保持聯系啊,不然好不容易搭上線的關系不就淡了嘛。
再說不跟師爺爺聊這些,難道每天發個請安的消息啊?那不是純純拍馬屁嘛。而且向師爺爺匯報我每天的收獲,還能增強他對我的信心不是?一樣的道理,師爺爺雖然忙,但我這消息也不需要他一定回啊!
最重要的是,內容只需要編輯一次,給師爺爺發消息,就是復制一遍的事情,前面改個稱呼就行了,幾秒鐘就能完成的事情,不這么做才是腦子有坑吧?”
不知道為什么,聽了喬喻的解釋,薛松突然有點想哭。
想當年他在普林斯頓的導師也是一位大牛來著,但他每次給導師發郵件都要思考很久,才能鼓起勇氣。而且每次給導師寫郵件,都還要字斟句酌的。
哪像喬喻這么隨隨便便,完全不思考任何東西,十來分鐘就編輯出個想法,還直接用微信這種即時聊天軟件發過去。
還是老師跟師祖通殺,一份文檔,兩份收獲……
是啊,人跟人之間就得常聯系,不然關系就淡了啊!他畢業這么多年,好像就沒怎么給曾經的導師發過郵件了。偶爾有問題想要請教依然是扭扭捏捏,思前想后的……
真的,薛松突然覺得跟喬喻比起來,他簡直像個弱智!
而且這小子才特么十五歲啊!他十五歲的時候……
算了!
就在薛松只覺得愁腸百結的時候,喬喻又從兜里拿出了手機,說道:“哎呀,師爺爺回消息了,嘶……完了,完了,師爺爺不講武德啊,我跟他匯報想法,他竟然還順便考起我來了,薛老師您再等等我啊,我先跟師爺爺把消息回了。
對了,薛老師,我記得RiemannRoch定理好像是可以獨立于其他工具用于計算曲線上特定除數的維數的對吧?”
薛松想了想,然后點了點頭。
然后呆呆的看著喬喻站在初春的陽光下,雙手飛快在手機上編輯內容,不由得癡了。
他都不知道喬喻這到底是臉皮厚,還是本就應該這樣了。
但他總覺得,當年他如果跟這小子一樣,不顧忌那么多的話,現在的成就肯定不止于此。
也許即便他回了國,依然在余江大學任教,也能是曾經導師大團隊中的一員,遠程貢獻自己的思路并參與那些大論文的撰寫。
因為真的帶入進去之后,他覺得如果他某個博士生天賦只要過得去,又經常這么主動的跟他匯報學習方面的心得跟進展,他大概也愿意給這樣的學生更多機會。
就這樣安靜的又等了十多分鐘,喬喻再次把手機放回兜里。
薛松問了句:“聊完了?”
“嗯,剛剛田導也回話了,讓我再接再厲。另外師爺爺說他今天下午兩點之后正好都有時間,讓我把書帶過去就在他辦公室里讀,這樣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隨時問他。
哎,薛老師,你說是不是我表現得太好了?本來說好了等羅伯特教授回去之后我再去拜訪師爺爺的。結果師爺爺說今天下午就要我過去。”喬喻有些犯愁的說道。
“呵……呵呵……挺好,去唄,反正田導也允許你經常過去請教。”薛松木然的說道。
“嗯,所以我還是答應了啊。其實我想先拖幾天的,打算先思考那個問題,有點小成果之后,再去跟師爺爺炫耀一下的。這沒啥準備就過去了,感覺還有點小緊張啊,畢竟只通了一次電話……”
薛松瞥了喬喻一眼,反問道:“你還會緊張?我覺得你應該考慮怎么收著一點……比如現場叫師爺爺的時候別故意把最前面那個字省去了。”
喬喻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說道:“還得是你啊,薛老師。的確很有道理,這樣能更快拉近感情對吧?”
薛松被氣樂了:“我不是在指點你,我是在提醒你!對了袁老有沒有指定下午要閱讀的書目?”
“沒啊,他說第一批目錄的書都行啊。”
“哦,那你隨便借兩本最感興趣的吧。”薛松點了點頭,不想說什么。
在袁老的辦公室看書,還能隨時提問……這待遇薛松不知道如何評價。
大概就是拿大炮打蚊子吧?
畢竟基礎類的數學教學書籍,隨便安排一個教授都能給喬喻解釋清楚了。當然,大師終究是不一樣的。比如同樣是講解一個定理,普通教授可能講完就算了,但大師往往可以引申出很多相關的東西。
當然大師級的人物肯定沒那么多時間浪費在單獨一個孩子身上的。這么說吧,薛松懷疑現在就算是袁老的親孫子,大概都享受不到這種待遇。
但他能說什么?
薛松現在甚至懷疑老天爺把喬喻這個孩子送到他的身邊,不是讓他指導這孩子的,是讓他學習這孩子怎么做人的。
才十五歲,就能把兩位頂級導師哄得團團轉了,這等他再長大點,更成熟了,手里真的掌握各類資源能力了還特么得了?怕是在華夏數學界真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了吧?
默默的走了一段路,薛松突發奇想,然后小聲問道:“喬喻,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數學方面的?”喬喻隨口應道。
薛松搖了搖頭,說道:“假如多年以后,你已經成長起來了,甚至你的意見能直接左右一位院士的人選。這個時候你的導師跟你的師爺爺都有心儀的人選。
這兩個人選都跟你關系不錯,研究方向趨同,且都很優秀。而且錯過了那一年,他們以后可能就沒機會上了,這個時候難題交到了你手上,你要怎么辦?”
喬喻想都沒想便答道:“難道數學院士一次就只能選一個嗎?這種情況肯定兩個人一起推上去啊!”
薛松無語,說道:“院士兩年增補一次,每次也許不止一個名額,但名額肯定不會多,華夏數學家肯定不止你們師門吧?還有其他派系。”
喬喻古怪的看了薛松一眼,答道:“那更必須一致對外啊,這個時候更必須要硬推兩個人啊,不然人心不就散了嘛!”
對于這種蠻橫且不講道理的回答,薛松也懶得再預設各種條件了,直接說道:“不行!現在你面對的情況是,就只能推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兩個人同時上去。”
喬喻攤了攤手,答道:“那就更簡單了!把兩人叫到一起,然后開條件唄,直到某項條件能讓其中一位心甘情愿選擇主動退出為止。您都假定我一句話能決定院士誰上誰不能上了,那我手上能掌握的資源肯定已經多到爆炸了吧?
只要我不想著吃獨食,怎么可能會把人得罪死呢?再說導師跟師爺爺肯定會為我著想的,不會讓我陷入這種麻煩的。就算真的避不開,肯定也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比如誰上對師門更有利,比如哪邊更好哄,對吧?
更別提我們數學家目光也要放的更開闊些,不能總盯著咱們自家這一畝三分地吧?那多小家子氣啊!國內不行,還有國外嘛,比如推薦另一個人成為其他國家的外籍院士,再補償一些項目!”
總之,只要我以后足夠厲害,這些問題根本都不是問題!蛋糕不夠分,就把蛋糕做得更大不就行了?六吋的披薩兩個人吃不飽,但15寸的披薩能把兩個人撐死都吃不完啊!所以做大做強才是根本!”
薛松沒再繼續預設條件了。
雖然喬喻的話孩子氣了些,但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而言,這本就不是他該考慮的問題。而且這志向……薛松只覺得拜服。
“行吧,你有這個信心是好事,不過你接下來肯定會很累。這個目標可不是那么容易實現的。”
薛松在心底嘆息了好半晌,最終憋出這么一句勉勵的話來,看在他年紀大的份兒上,還能說這話。
“這我懂!想要讓人家服我,肯定要拿出成績。我外公很早就跟我說過這個道理,我這樣的普通人,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后受累。更別說我感覺找對了路子,一點都不累。
不瞞您說,以前我一個人看那些數學書,越學深越覺得難,但自從我解您那個方程,接觸到一些正兒八經的數學論文跟里面的思想跟方法后,我現在覺得數學簡直太有趣了!
給我一張紙一個筆,我甚至能直接定義一個宇宙。尤其是舒爾茨的論文,只要有需要,甚至可以隨心所欲的通過各種方式把一個基礎公理變化為無數種形式,甚至可以用來定義新的對象!真的,我根本不覺得累,就覺得時間不夠用。”
喬喻興致勃勃的說道。
薛松點頭,覺得受教。
達者不分先后。
只從喬喻那句“給我一張紙一個筆,我甚至能直接定義一個宇宙”他便知道,喬喻未來的成就他必無法望其項背。甚至薛松覺得這句話本就不該從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嘴里冒出來。
當然,喬喻除外。
從認識喬喻到現在,這孩子幾乎每天都給他一個全新的觀感,又或者說每天都在進步。
這讓他想到了田言真那句“天才也分三六九等”。
他現在很認可這句話,并認為喬喻大概是獨一檔的那種天才。甚至不止是數學天賦,更重要的,這孩子明顯比許多成年人都更懂得如何把資源利用率最大化。
一般人學都學不來的東西,對于喬喻來說近乎是一種本能,這特么找誰說理去?
沒了交談興致的薛松默默的陪著喬喻去借了兩本書。
喬喻選了一本《微分幾何》,一本《數論概要》。
看到喬喻選的書,薛松建議了句:“下午帶微分幾何去看。”
喬喻答道:“我也這么想的,昨天田導還送了我一本《可視化微分幾何》我正好一起帶去看。”
薛松想起了昨天這小子專門下載了自家老師跟師祖的論文看了半天,這種選擇完全不需要他提點。
于是又默默帶著喬喻去吃了頓飯。本來他想著以后這些事情,等他博士生來了,就交給學生去做。但現在薛松改了主意。
他每天做研究的確需要時間,但也總能擠出些時間看著這小子。
有一種未來世界級大數學家從自己手底下漸漸養成的感覺,他甚至已經有些癡迷這種感覺。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個人魅力吧?
看著喬喻在他面前香噴噴大口吃飯的樣子,薛松在心底默默的想著。……
當然,吃完飯后,回到研究中心,兩人還是分開了。
薛松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喬喻則回到房間先午休了二十分鐘,然后爬起來看書。
跟師爺爺約的是下午兩點,喬喻用手機導航了一下,然后決定1點半出發,按照步行導航的提示,二十五分鐘正好能走到。留五分鐘時間免得遲到。
看書看到一點二十,喬喻上樓上了廁所,回來正把書放進包里打算出門,突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陳師兄正抱著一臺打印機站在門口。
“小師弟,導師讓我給你這里裝臺打印機。”陳卓陽解釋道。
態度很平和,沒有什么不耐。
當人接受了現實之后,那點小不忿一不小心就沒了……
昨天下午喬喻的表現擺在那里,陳卓陽昨晚想了一晚上,然后得出了他大概是真不如喬喻的結論。
估摸著當年讓他頭疼無比的碩士論文,人家隨便寫寫也就出來了。
因為昨天跟田導聊天,他才知道這個小師弟已經發表過一篇論文,而且還是在國外的一區期刊上。他甚至昨天還專門下載看了一遍……
水平他不好評價,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十五歲寫不出來……
“謝謝你啊,陳師兄,不過我正好要出門,這樣我不帶筆記本,你幫我把打印機接在筆記本就好了。”喬喻說道。
“哦,行,不過你到時候記得是哪個接口,不然可能需要重裝驅動。對了,你這是要去哪?”
陳卓陽走進房間,把打印機放到桌上后,扭頭看了眼已經把包背在身上的喬喻,套近乎的問了句。
喬喻拍了拍他的書包,說道:“去華清那邊,咱們的師爺爺讓我下午去他辦公室里自習。”
“師爺爺?”陳卓陽愣了愣,然后快速反應過來,驚訝的問道:“你說的袁老?”
“是啊,難道咱們這一脈還有其他師爺爺?”喬喻好奇的問道。
陳卓陽下意識的抬手撓了撓頭,神色復雜的問道:“你跟老板說了沒?”
“老板?什么老板?”顯然喬喻對研究生黑話還很陌生,詫異的問道。
“哦,就是田導。”
“啊?田導為什么是老板?”
陳卓陽無奈的解釋道:“這不是導師給課題,給補助,就是我們私底下親切的愛稱嘛。哎,這都小事,關鍵你去華清這事田導還不知道吧?”
“當然知道啊,我跟田導匯報過了,田導還鼓勵我多去跟師爺爺請教呢。哎呀,先不跟你說了,和師爺爺說好了下午兩點的,第一次見面遲到就不好了。你裝完直接幫我把門鎖上就行,我先去了啊。拜拜師兄。”
說完,喬喻拉開門便沖了出去。
陳卓陽呆呆的站在房間里,看著敞開的房門發愣,手頭的活都忘了干了。
這是什么情況?
田導讓喬喻去華清請教袁老?
我嘞個乖乖,反應過來后,陳卓陽哆嗦著從兜里掏出手機。
真的就是哆嗦著,手一直不停抖著點開了一個群聊。
“大事件,臥槽,真的大事件,你們絕對不敢相信的大事件!!!”
下意識的把這句話發出去,又打了一堆的字后,陳卓陽突然反應過來,這事兒好像不能亂說吧?
小師弟又不在這個群里,他這么說出去,萬一領會錯了老板的意思……
畢竟他可不像小師弟那么備受寵愛,可以無法無天。
想到這里,他又快速的把打好的文字都給刪了,想把上一條消息撤回,卻發現超過時間了。
這時群里已經有人看到了消息。
“卓陽,什么大事件?你倒是說啊。”
“沒啥,不好意思啊,我搞錯了。”陳卓陽飛快的回了句,然后炸出了一堆潛水打算看熱鬧的。
“不是吧?我激動的把剛寫好的論文都丟一邊了,你來句搞錯了?”
“就是,老陳,你頭發都快掉完了,怎么還這么不穩重?”
“滾滾滾!我要忙了!懶得跟你們說!”
“等等,老陳,聽說老板又收了個學生啊,才剛上高中,你見了沒?”
“對,我聽說是個猛人,好像已經去燕北了,過兩天我回去是不是就能見到了?”
陳卓陽沒有繼續看聊天記錄,而是直接息屏把手機放進兜里,然后開始專心的裝起了打印機。
雖然這事憋在心里很難受,但沒辦法。快三十的人了,已經懂了言多必失的道理。
最關鍵的是,人生不同階段容錯率是不一樣的。
就比如小師弟,才十五歲,就有了如今的地位跟資源,這個階段容錯率簡直大到可怕。說個不好聽的,就算犯了什么大錯誤,都還有保護法護體……
他就不一樣了,他打算明年三十歲畢業,容錯率簡直低到可怕,如果再拖個一、兩年,人生最愉快的時光就真耗沒了。
人比人,真特么氣死人啊!
喬喻當然不可能知道陳師兄此時的復雜心態,反正他的心態是很輕松的。
之前他還說要讓華清成為距離世界一流大學最近的一座學校,但自從跟師祖聯系上后,他的目標都變了。大家既然離得這么近,又是一家人,自然要手拉手一起排進世界第一檔的大學才合理。
這樣還能讓華夏跟世界統一起來了,反正不管從哪個方向看,第一檔的大學都是這兩所,至于第三大家隨意,想想都挺帶感。
抱著這種輕松的心態,喬喻哼著小曲來到了華清校門口,都沒等他給師爺爺打電話,門口已經有人迎了上來。
“你就是喬喻對吧?”
喬喻點了點頭,看著眼前這個年紀似乎也大不,頭發還挺長的家伙說道:“對,你是?”
“哦,我是袁正心數學研究中心的助理教授劉哲云,袁正心先生讓來校門口接你去秋齋。”
“謝謝劉教授。”
喬喻道了聲謝,很快便走進了華清的校園里。
大概因為同樣還沒開學的緣故,校園里不算熱鬧,不過路過的車明顯多了起來。
“劉教授,你是不是我師爺爺的學生啊?”
喬喻跟劉哲云旁邊,好奇的四處打量,嘴里也沒忘記隨口聊著天。
聽到喬喻那聲“師爺爺”,這位助理教授明顯神色也有些古怪,不過還是答道:“額……也能算吧,我本科階段上的華清袁正心數學英才班,畢業后出國留學讀博,師從周知勛教授,也是袁老介紹的,畢業后就回華清了。”
“這樣啊,劉師兄你真厲害,這么年輕就留學歸來,都當上教授了。”
“沒有,沒有,我都三十一了,不算年輕了,你才真叫年輕,前途無限。”劉哲云感慨道。
他這是大實話,本來的確覺得自己不算老,但站在喬喻身邊,就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老了一樣。
“不是跟我比啊,畢竟我還是高中生。我有個師兄,姓陳,他才二十九但看起來就像四十的人了,頭發都快掉完了,你比他大兩歲,頭發還這么多,肯定很厲害。”喬喻認真的恭維了句。
“額……我,一般,還好吧。”這話劉哲云突然感覺不知道怎么接了,只能隨口客氣著,只覺得這個年輕人,思維很活躍……
他有些懷疑一向嚴肅而審慎的袁老先生,能不能適應辦公室里多了這么個活躍且思維跳脫的孩子呆在身邊。
是的,對于一個三十一歲的成年人來說,十五歲的喬喻的確也是個孩子。
當然,這也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帶著喬喻穿過了一條林蔭小道,來到了一棟古樸的小樓前,小樓入口處掛著的綠色木牌提示著喬喻,秋齋也已經到了。
“袁老的辦公室在二樓,你跟我來。”
走進小樓劉哲云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帶著喬喻上樓,來到袁正心的辦公室前,正打算扭頭提醒句喬喻袁老比較喜靜,這個孩子已經抬起手敲門敲門,大聲說道:“師爺爺,我來了!”
“快,進來。”
聽著門內傳來的招呼聲,劉哲云覺得他想多了,連忙推門帶著喬喻走了進去。
好吧,其實他跟著進來似乎也是多余的,他剛想張口匯報一句人已經帶來了,喬喻已經快步走到老人的辦公桌前,親熱的叫了句:“師爺爺好!哦,對了,我代田老師向您問安啦。”
劉哲云感覺自己眼皮不自覺的跳了跳,好在沒讓他尷尬太久,老人家對著喬喻連連點頭,說了兩聲“好”后,便溫和的沖著他說道:“哲云,你先去忙吧。”
“好的,袁先生。”
劉哲云點了點頭,然后立刻扭頭走出了房間,關門前他還聽到那個小子親熱的聲音:“師爺爺,這個位置是不是您專門給我準備的啊?”
“嗯,對你就……”
門被輕輕帶上,里面的對話聽不清了。
不過……不是說第一次見嗎?
那小子還真是半點都不認生啊!
房間里,喬喻已經老老實實坐在了距離袁老不遠處的一張書桌上。桌上已經擺放好了紙跟一支很精致的鋼筆。
“你今天來這里自習帶的什么書?”老人問了句。
喬喻已經從書包里拿了兩本書出來:“報告師爺爺,一本是圖書館借的威廉·布斯比所著的《流形的微分幾何》,還有一本昨天田老師送我的尼達姆著的《可視化微分幾何和形式》,我打算兩本對照著一起看。”
“嗯,這兩本書都不錯。行,我就先不打攪你學習了,你要是有不懂的,隨時可以提問。”
“好的,師爺爺,對了,您的水要是喝完了,記得喊我聲啊,我去給你接水,我怕我看書太專注會沒注意到。”
“不用,不用,師爺爺我還動的了。”老人笑著說道,哪里有半點嚴肅的樣子。
“哦,行,那我先看書了師爺爺。”
說完,喬喻直接翻開那本尼達姆的《可視化微分幾何和形式》繼續閱讀起來。
這本書他昨天已經看了不少內容,今天正好繼續閱讀。
翻開書后,喬喻也真是半點不含糊的進入了專注學習的狀態。
他其實一直記得喬曦的交代,能在華清、燕北這樣高校里立足的人就不可能有蠢人,更別提像田導跟袁老這樣的見多識廣的人物了。
跟這些大人物當面耍心眼,那才是真蠢,所以喬喻主打一個真誠跟自然。
打電話的時候可以有點小動作,反正看不到。
但真見面了,在袁老的眼皮子底下,那必然是師爺爺讓我干嘛,那我就干嘛。
如果不認真看書,一直不停的沒話找話,那就落入下乘了。
所以喬喻覺得,親熱的打過招呼表明態度之后,就干自己的事情,才是他應該做的。
說來上自習,那他就是來上自習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核心優勢,并不是道德無下限,而是他的數學天賦。這個世界比他更不要臉的人多了去了,為了名利甚至有人連翔都敢吃,根本沒法比!
而且對于喬喻來說,他投入到書中那些數學知識之后,是真可以對周邊的事情完全充耳不聞。
于是古樸的辦公室里立刻便安靜了下來。
喬喻一邊安靜的看書,遇到有些疑問需要思考的地方,也會拿起筆在準備好的稿紙上隨手畫圖,推導……這些都是本能,平時他在鐵一中自習室里一個人自學的時候也是一樣的。
只不過那個時候更多的是對著電腦,需要不停的按下暫停鍵。
現在對著書本,更為方便,也更容易沉入進書中的知識里。
說實話,這些落在治學嚴謹的袁老眼中是真比喬喻叫的那幾聲“師爺爺”更讓他感覺欣慰。
真的,但凡當過五年以上老師的人,學生自學的時候是否認真,真就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尤其是數學,當人沉浸進去思考的樣子是根本不可能作偽。比如遇到某個問題,抬起頭思考時,那雙完全沒有任何聚焦的眼睛,沒有幾十年的演技,是根本演不出來的。
當然,喬喻壓根不需要去演,又或者說他只是在演自己的日常而已,眾所周知,演自己的時候,是真不需要任何演技。一切都自然而然,渾若天成。
加上喬喻還是個年輕的帥小伙。
雖然老人不會那么膚淺,以人的相貌來評價天賦,但如果徒孫不但有天賦,學習起來分外認真,還長得英俊帥氣,自然更容易獲得他潛意識里的好感。
而且正如喬喻跟薛松說的那樣,他現在是真的已經愛死數學這門課程了。
累是不存在累的,甚至每接觸一個新的知識點,都讓他感覺由衷的興奮。
在這個帥氣的小伙子看來,他只需要去學習一門感覺很輕松就能掌握的學科,就能獲得大佬們的重視,為未來鋪平道路,敢問這個世界還有比這更劃算的事嗎?
可惜了,蘭杰不在旁邊。
如果讓他知道了這兩天發生的一切,大概只會有一句感慨:“果然是能靠游戲里為大哥提供情緒價值賺錢的人,這方面簡直太特么專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