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對張家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世。
高高在上的張皇后,一朝入主后宮,便開始排除異己,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到宮中各個要緊位置上。海棠上一世只因不曾向她效忠,就被她從藏書閣調去了尚功局,剛剛立下功勞不久,又被她直接禮送出宮。至于造出新式織機的功勞,自然也不會落到海棠本人頭上。
不過,海棠這一世穿進來這么多年了,在相對靠近中原的長安也生活了五年之久,祖母馬氏還跟姨奶奶周馬氏合伙投資織坊生意,她對現今世間通行的紡織器械與技術還是比較了解的,卻壓根兒就沒看見紡織機有什么新改進,至少沒有用上她上輩子的創新技術,可見張皇后根本沒把她造出來的新式織機做任何推廣。這位皇后娘娘,不知道是眼界不足,還是不關心民生技術,作為一國之母,絕對稱不上稱職,更別說是賢能了。
張家能培養出一位張皇后,還生下先帝,已然是巔峰。他家后來又接連送女入宮,可先帝朝時的張家女只能做四妃之一的德妃,現任皇帝后宮中的張恭妃便連四妃都夠不上了,可見張家最風光的時期已經過去。張恭妃膝下只有兩位公主,又無圣寵,后宮之中先是孫貴妃一人獨大,近年又是許賢妃獨寵,完全沒她什么事。張家能撐到近幾年,才露出頹勢,已經稱得上是根基深厚了。
考慮到孫貴妃霸道不能容人的作風,她能容忍張恭妃,估計也是因為后者沒有生下皇子,又不得皇帝寵愛的關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家能富貴風光這么多年,也是因為他家對孫家毫無威脅,一向溫順,所以孫家才懶得對付他們吧?
這樣的張家,許賢妃是怎么看出,他們對金嘉樹能有所助力的?
張家又不是沒有兒孫,麾下也有不少勢力與追隨者,連名下的商人都不少呢,甚至還有老字號店鋪與皇商。可那么大的勢力,卻愣是培養不出一個能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人,他家的政治資源可想而知。
海棠問翠果:“那個背后有厲害靠山、能叫吉生堂與羅家商號都不得不退讓的商號,背后是哪家的人?”
翠果想了想:“好象是孫家的吧?聽說是旁支的一位少爺,手段厲害得很。我從前服侍的那位少爺,小時候曾陪著主家的少爺出門玩耍,遇上過他,還結過怨,吃了好大的虧呢。姨娘曾私下罵那位孫少爺是小娘養的,估計也是姨娘生的吧?”
海棠挑了挑眉,心中對張家就更加無語了。張家旁支的吉生堂,創立者曾經也是嫡出,只是排行靠后,又讀書不成,才在分家后被安排去行商。可再怎么說,吉生堂也是張家嫡支血脈的產業。遇上孫家旁支庶出子弟主導的商號,他們卻只能選擇退讓。張家也未免太軟弱了些,根本不是孫家的對手。
這樣的張家,又能給金嘉樹提供什么助力?!除了一個外戚家族的名號,老牌皇親的虛榮,張家能幫到金嘉樹什么?!如果孫家人要因為許賢妃與八皇子的緣故,拿金嘉樹出氣,張家能出面護住他嗎?!
若是張家辦不到,那這個婚約又有什么意義?!
許賢妃到底是被張家的表面風光蒙住了雙眼,還是真以為張家會為一個旁支侄女的未婚夫婿,與權臣孫家公然起沖突?!
海棠可不覺得張家有那個膽,也不認為孫家真的會給張家這個面子。
她在心中哼哼兩聲,想著金嘉樹下回再來家中,就要把這事兒告訴他,免得他將來真被許賢妃與麻尚儀等人忽悠了,犧牲自己的婚姻,卻沒換來想要的好處。
只是轉念一想,海棠又覺得,自己對張家的了解還是太少了,上輩子的事又不能拿出來說,她得多掌握一些信息,才能讓自己的說辭顯得更加可信。
這么想著,海棠便裝作對京中高門大戶感興趣的樣子,繼續向翠果打聽張家的事。
可惜,翠果對張家的了解實在有限。她是侍候少爺的丫頭,還是庶出的少爺,就算少爺出門給張家的少爺做跟班,也不可能帶著丫頭同去。反倒是羅家的小姐們,還有機會前往張家參加什么宴會,給張家的千金做陪襯或捧哏。
翠果就曾聽侍候羅家小姐的幾個小姐妹們說過,張家這一代的兩位大小姐,年紀都差不多,生得都很美貌,當中又以二房的小姐最出眾,可惜早早喪父,身份差了些。長房的小姐身份高,才貌卻不如二房的堂姐,當年應選七皇子妃時就沒能比得過別家的千金,早早出局。張家本有意讓二房的小姐去做七皇子側妃,卻因為正妃人選遲遲未定而不了了之。如今,張家這兩位小姐都超過十六歲了,婚事還沒著落呢!
羅家有一位小姐原本是跟在張家長房小姐身后做跟班的,只因婚事定得早,夫家也體面,曾經得意忘形地說過些不大恭敬的話,結果叫人傳到張家長房小姐耳朵里,在一次宴席上被狠狠地奚落了,過后婚事也沒保住,只能灰溜溜地遠嫁他人。她的母親至今還在羅家受冷待呢!
張家對羅家的威勢壓制,可見一斑。
除了這些在羅家內宅中聽說的小道消息,翠果也說不出別的來了。反倒是香草,隱約想起了一件與張家有關的事:“前年我們村子里來過幾輛貴人的馬車,說是去附近皇陵送葬的,臨近正午,太陽曬得厲害,便到村子里借了幾間干凈屋子,略作歇息。那時候我聽村子里的嬸子們說,來的貴人好象是那位太妃娘娘的娘家人……好象就是姓張吧?”
翠果忙道:“是前年么?張家的老太妃前年因病沒了,朝廷辦了喪事,給太妃娘娘安排到先帝皇陵邊上,張家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都去了,羅東家一家也跟著去送葬來著。我沒跟著少爺出門,倒是我爹和哥哥跟著去了,聽他們說,中午好象是在一處莊子歇息的,原來就是你們村呀?”
海棠便問香草:“你家的村子到底在什么位置?離皇陵很近嗎?”
香草卻搖頭:“遠著呢,還有十好幾里,不過挨著皇陵邊上,有一條小路可以通馬車,比走大道要近一些。前年那位老太妃,好象葬的地方就離我們家村子不遠,差不多是皇陵邊上了,因此去送葬的人,才會到我們村里來吧?”
海棠再次挑了挑眉,心想張太妃是不是得罪皇帝了?明明位份也不低,還生下過安王,結果死后卻被安排到先帝皇陵的邊角位置下葬。張家如此不受皇帝待見,昔日的風光還能剩幾分?
許賢妃給自己的親兒子安排這么一個岳家,真的不是腦子里進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