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看著金嘉樹緊握海礁的手,再看看他的另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卻沒敢造次,便笑了一笑,道:“金大哥別跟我們客氣。我們就是替你分析分析。大家認識這么久了,一向相處融洽,我們自然也是盼著你能過得好的。”
“沒錯!”海礁反握住金嘉樹的手,另一只手也親親熱熱地抱上他的肩背,輕拍幾下,“你我之間是啥交情呀?你再說這種肉麻話,就是真的不把我當自己人了!咱們兄弟間的情誼不必掛在嘴邊,都存在心里哪!”
金嘉樹眼圈微紅,笑著低頭。無論如何,他既然感念著這份情誼,當然要說出口才行!不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了,難道還要留下縫隙,讓不懷好意的外人有機會挑撥離間么?!
三人重新坐下,海礁便問金嘉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繼續留在長安苦讀,等下一科鄉試嗎?其實我覺得,既然麻嬤嬤認為辛知府并不是真心想黜落你,那必定有她的道理。你還能試著再考一科。沒有皇命約束的時候,辛知府應該不會再妨礙你了。”
金嘉樹抿了抿唇,道:“下一科鄉試我當然要參加,不過……我不想繼續閉門讀書了。今日我知道自己落榜后,就跟吳珂討論了一下進國子監的事。我們是副榜前列的士子,有資格被舉薦入監的。他說要去打聽打聽。”
“國子監嗎?”海礁歪了歪腦袋,“若你的目的是想提前進京,國子監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但要是皇帝一心要阻止你進京城,甚至不惜在鄉試榜單上做手腳,就怕他不會讓你取得入監資格的。”
金嘉樹卻道:“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呢?若是我們能進國子監,那自然再好不過,就算不能,去府學讀幾年書也好。雖然老師的學問好,但不同的師長也能讓我們有所進益。”
海棠卻猜到幾分他這么做的用意:“若是金大哥進了府學讀書,學問成績就會有很多人知道了吧?除了府學的師長們,還有同窗的其他生員,個個都會知道你有多么出色。下一回你再去參加鄉試,別人就沒辦法輕易打壓你了。更何況,你若是成了府學的生員,學官便會護你。下回鄉試辛知府再尋理由黜落你的話,學官也會為你據理力爭的。”
金嘉樹有些驚喜地看著海棠:“海妹妹真聰明,居然猜到了我的想法!”
海棠笑笑:“若是金大哥能靠真本事考上廩膳生,才名傳遍府學,誰又能再質疑你這個外戚的學問呢。若你成了府學第一,就算入學時間短,爭不到歲貢的資格,恩貢和優貢也不是沒有機會的。當然,你要是不想進國子監,也沒關系。等你成了舉人,想要進京趕考時,便有許多同伴能與你同行了。到了京城后,他們便會為你揚名。你是正兒八經科舉正途出身的舉子,又有真才實料,才名能壓過外戚的名聲。若是哪位考官再拿你是外戚的事兒說嘴,要打壓你,旁人也會質疑他的用意了吧?”
金嘉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這么想,是不是很不自量力?我不過是在鄉試里考得了七十八名,倒數第十的成績,居然就覺得自己能靠才學壓倒眾人了,實在是驕傲自大。”
海礁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么?長安府學里混日子的人多了去了。周晉浦都能在里頭混上十來年,你有真才實學,還怕爭不得先?況且你是謝表叔公的弟子。以謝表叔公的才華,難道教出來的嫡傳弟子,還能考不上區區廩膳生么?!”
海棠小聲說:“哥哥這話別說得太大聲了,免得叫人聽見。就算事實如此,咱們也該謙虛一點。”
金嘉樹忍不住低頭偷笑,笑完了才道:“好了,我知道海哥是在鼓勵我,但廩膳生真不是那么好考的。我雖然有點小天賦,但讀書的日子還短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可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比別人強,只能竭力為之罷了。”
想要在府學里爭頭名,自然不是件容易辦到的事,但金嘉樹心里卻沒多少壓力。
如今有了海家兄妹的分析,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再急著進京幫“姨母”的忙了,多等三年的耐性還是有的。就算他進京趕考,也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高中,少不得要多苦讀幾年,把自己的根基再打得扎實一些。既然他如今視陶岳陶閣老為榜樣,那陶閣老能在入仕后做二三十年的閑官養望,他多花點時間去考功名,也是應該的。
他不能心急,也不必心急。
他還年輕,現在還幫不上“姨母”和八皇子什么忙,更要有耐心去為自己攢資本,攢名望。好飯不怕晚,他得把眼光放長遠一些。若是急功近利,叫旁人說閑話,拿住了把柄,反倒是在拖“姨母”和八皇子的后腿。
金嘉樹拿定了主意,便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了。他試圖詢問海礁:“海哥對將來有什么打算么?如今眼看著武舉鄉試的成績就要下來了,海哥定是能高中的吧?”
海礁挑挑眉,這是在轉移話題?那可不行,他還有話要提醒金嘉樹呢。
于是他便道:“頭名解元定是周奕君的,他的四書題答得不如我好,但在軍略、兵法上比我強得多了。弓馬騎射他都與我相差不遠。若是在別處,興許考官會更重視四書題,但這里是長安,他做將軍的本事比我強,我對他排名在前是服氣的。若無意外,我可能是第二或第三名。”
他對這個成績挺滿意,足夠出色,但又沒有頭名那么顯眼。
他道:“等鄉試榜單出來了,我估計就要和周奕君一同前往京城,參加明年春天的武舉會試了。這回應該不會再取消了吧?我心里還是有把握能考上的,但不管我能不能考中,到時候我都會設法在京城打聽一下許娘娘和八皇子的消息,弄清楚他們在宮中的真實處境。我還得查一查,看孫家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呢!雖說孫閣老只有八皇子可選了,可他直到今天,還不肯讓皇帝立八皇子為儲,興許是憋著什么大招。萬一他為了自己能掌控八皇子,對許娘娘下手怎么辦?”
金嘉樹的注意力頓時被他重新引了回來:“他敢?!姨母好歹是皇上的寵妃,又住在宮里,只要提防孫貴妃,孫閣老安敢下毒手?!”
海礁擺擺手:“我不是說他們要害死許娘娘,那也做得太明顯了。皇帝又不是泥捏的,萬一惱了,要對孫閣老下死手怎么辦?孫家若不想造反,就不可能真的做到那一步。但他們有可能往許娘娘頭上潑點臟水,或是在她的出身上做點文章什么的……總之,八皇子年紀小,皇帝又可能撐不太久了,新君估計是少年繼位,若是有太皇太后與太后垂簾聽政,哪里還能輪到內閣首輔做主?孫閣老若想在新君繼位后,繼續獨掌大權,在新君生母身上做點文章,也是正常的。許娘娘最好多提防著些。”
金嘉樹摒住了氣息:“他們……會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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