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長安帶著妻子來見義父母,向他們稟報自己即將要隨涂榮離開長安的事。
他低聲道:“離開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就在這個月底。涂將軍囑咐了,所有人一路快馬疾行,需得輕騎簡從,因此不能帶上家眷。涂將軍的家眷會隨后再緩行進京,不過涂金寶會留下來。涂將軍與鎮國公商議過了,會安排涂金寶到周六將軍麾下任小旗。
“明年周六將軍要前往甘州接替周大將軍的位置,雖說略偏遠些,但甘州城距離邊境還有很遠的距離,近幾年也沒再鬧馬匪沙盜了,大體上還是太平的,正適合涂金寶歷練。若是一切順利,等京城塵埃落定,涂金寶再返回京城也不遲。涂將軍說,希望到時候他起碼有六品武職在身了,不然還是留在長安算了,免得回京城丟他的臉……”
坐在角落里旁聽的海礁與海棠對視了一眼,心中都閃過同一個念頭:讓涂金寶去甘州歷練,怕是正中他下懷。他心心念念著要去找闞金寶,聽說闞金寶在高臺所立得軍功,已經調回甘州城去了。若涂金寶真的跟著周六將軍去了甘州,兩個金寶便要再度聚首,還不知會給周六將軍添什么亂呢!
海長安不知道侄兒侄女們在想什么,他繼續請求義父母,幫忙照看自己的妻兒:“兒子此去京城,還不知道前程如何,也沒法帶著妻兒,只能求爹娘多照看著媳婦和孫子些。待兒子在京城安頓下來,有了正經官職,就會寫信回來稟報,到時候再設法接爹娘與妻兒前去團聚。”
海長安拉著妻子胡氏,雙雙向父母下拜。馬氏忙下炕拉住他們:“這是做甚?!都是自家人,難道爹娘還能不管你們不成?!趕緊起來!”海長安也皺眉輕斥義子:“沒聽到你娘的話么?趕緊起來!這種事說一句就行了,做兒子的向父母撒個嬌,還得特地下跪么?”
海長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才在海礁、海棠兄妹的攙扶下,與妻子一同站了起來。
馬氏拉著胡氏坐到炕邊,問海長安:“你問過涂將軍沒有?他對你是個啥安排?進京后你是繼續給他做親兵,還是另有職司?你得打聽清楚才行!要是有個正經官職在,你日后在京城也不怕叫家里欺負上門來。要是仍舊要給涂將軍做親兵,你還不如準備一份厚禮,去給麻大姐請個安,求她幫你說說好話,在京里打點打點,想辦法謀個正經的官來做。否則,回了京城沒個身份還要叫人看不起,你還不如不回去!等明年額們家回京時,讓你爹厚著臉皮去求求陶閣老,未必就比不上涂將軍安排的去處。”
海西崖無奈的看了妻子一眼。他自個兒還要靠陶岳提攜呢,哪里有這么厚的臉皮,還能為兒子也求一個官做?
海長安低頭笑了笑,回答馬氏道:“兒子問過涂將軍了,他說要安排兒子進禁軍任職。此事他是早就請示過皇上的,皇上聽說兒子是常家后人,便傳話說要召見過兒子,再做決定。不過涂將軍認為這事兒不會有什么變故,只不清楚最終兒子得的會是什么樣的官職品階罷了。兒子倒也沒什么可擔憂的,不管官大官小,都是兒子的造化。至于常家,如今連紀王府都有敗落之相了,紀王的母族又算什么呢?兒子只需要背靠宮中,就不必害怕任何人。”
他親生父親常庚星臨終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盼著兒孫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回到故鄉去,還能擺脫常家的控制,獲得好前程。而海長安如今即將要實現亡父的愿望了,心情十分平靜。官職的大小,以及官衙歸屬,反倒不重要了。
馬氏看到海長安的表情,心里也松了口氣,但還是有幾分擔憂:“禁軍干的是啥活?是在周四將軍手下辦事么?那倒還罷了,周四將軍為人最是穩妥不過,跟著他干活,沒啥好擔心的。但若是其他的將軍,就不好說了。依額說,額們家還是去求一求陶閣老吧?要是你們舍不下臉皮,去隔壁求一求麻大姐也行哪!”
海長安有些哭笑不得:“娘,麻嬤嬤認識的也是禁軍的人,說話還未必有涂將軍管用呢,到頭來還不是得求到涂將軍跟前?至于陶閣老……”他頓了一頓,“我聽說陶閣老如今代皇上執掌錦衣衛,安排一兩個武職是沒問題的,但我……不是很想去那種衙門。”
馬氏也聽說過錦衣衛的傳聞,哪怕清楚如今是陶岳執掌錦衣衛,作風定與從前有所不同,心里還是多少有些犯怵:“那行吧……就依你的意思……”
海西崖咳了兩聲,才對義子道:“你既然拿定了主意,那就要好好當差,別的不必操心,你媳婦兒子在家里,有我和你娘照看呢。”他又轉頭看向妻子,“把里間高柜里那只烏木匣子取過來。”
馬氏依言起身進了里間,從腰間掏出鑰匙,打開了高柜的門,從里頭取了一只黑鴉鴉的匣子出來,約摸是男子巴掌大小,上頭還掛了一只小銅鎖。
馬氏將匣子遞給了海西崖,海西崖從袖中掏出鑰匙,打開了匣子上的鎖:“這里是三千兩的銀票,是山西最大的錢莊出的票。他家在京城共有四家分號,名聲十分響亮,隨你找哪一家,都能將銀票兌現。你進京后,看著情況,若是能在禁軍任職,便找一處合適的宅子買下來,好生收拾了,寫信來家告訴我們。等明年春暖花開時,路上方便了,我們便托相熟的商隊將你媳婦孩子送進京城與你團聚。我興許要到明年年底甚至是后年才能進京,沒得叫你們小夫妻跟著分離逾年,小石頭也要一年多見不得父親。只是到時候,我們不在你跟前,你媳婦和孩子便要靠你照看了。你要盡到一家之主的責任,不能讓他們受委屈。”
海長安震驚地看著義父:“這……這如何使得?這么多的銀子……”胡氏在旁也露出不安的表情來。
“給你你就拿著!”馬氏二話不說,把匣子塞進了義子的懷中,“額們家又不缺這點銀子,你跟爹娘客氣啥?!這還不是全部呢!額回頭也要給你媳婦一筆體己錢,總不能真指望你們一家三口靠著這三千兩,便在京城那等繁華之地安家置業。”
海長安還要再說什么,被海西崖擺擺手,堵了回去:“不必啰嗦了。若你有本事靠自己在京中站穩腳跟,我還有事要吩咐你去辦呢。等我調入京城時,也需得尋住的地方,更別說還有寶順。他若是也要在京城任職,沒個象樣的宅子可不行。等你媳婦進京時,我會另交給她一筆銀子,到時候就要靠你幫我們在京中尋摸合適的住處了。”
海長安無奈地笑了笑:“兒子定會把爹吩咐的事辦好的。”接著又頓了一頓,有些遲疑的看向海礁,“不過……兒子聽說,鎮國公府的奕君少爺也要隨涂將軍一同進京,寶順不打算跟他一塊兒走么?”
海礁吃了一驚:“什么?我沒聽周奕君提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