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載與曹耕云、陸栢年搬進了隔壁的新居。
海棠海礁兄妹每天要去找這三位長輩請教功課,比起從前費事了不少。不過托長輩們搬家的福,海棠如今獨自出門在附近逛兩圈,祖母馬氏也不再說什么了。畢竟孫女還要上課學習,那就得找先生,先生住在隔壁,那跟從前住在前院差別也不大。從前孫女不用人相陪就能去前院上課,如今也是一樣的。這兩步路,還用得著特地叫個丫頭陪著嗎?
馬氏如今開始覺得家中人手不足了,自不會非得往孫女身邊安排個跟班不可。
其實海家的下人數量不少了,但馬氏雖然已經叫人伢子幫忙尋找適合謝文載等人的仆從,卻也沒打算完全讓他們用陌生的新人,而是計劃著先從自家撥兩個人過去給他們使喚,順便調教新人,等新來的男女仆婦工作都上手了,再看情況將自家仆人撤回來也不遲。
目前她把崔大壯兩口子撥去了隔壁,崔小刀暫時留在金嘉樹屋里服侍。大壯媳婦不在,廚房缺了人手,馬嬸就得幫忙補上;馬叔除了門房的工作,也接過了崔大壯出門采買的活計;馬昌年一個人負責車馬棚里所有的活,時不時還得駕車送主人出行。
可馬嬸去了廚房,正院的人手就少了。二兒媳婦胡氏要照顧孩子,身邊總需要有幫手。海棠很少有用得著葡萄的時候,因此葡萄除了負責打掃海棠的屋子,其他時候基本就是去給胡氏打下手。有時候忙活起來,連一向只負責做針線活的馬昌年媳婦,也要幫忙打雜。
馬氏這回是真覺得家里不夠人使了,便讓馬叔馬嬸把家里的兒女再叫幾個過來。可他們的次子鎖柱年紀大些,十五六歲可以直接使喚了,正好可以跟海長安出門;二女兒石榴卻還是小丫頭,就算進了海家,也不過是幫忙做些不費力氣的雜活罷了。
這不是長久之計。馬氏也不可能把自己陪房的兒子崔大壯及其妻子轉贈給謝文載。況且隔壁住的不只是謝文載一人。她能給丈夫的表弟安排仆從,曹、陸二位卻不是海家的親戚,他倆也是各有家人,只不過是因流放多年之故,長期與家人分離,疏遠了,又習慣了與海家人、謝文載住在一起罷了。如今他們已經恢復了身份,外人就不好再越俎代庖了。
馬氏便索性問了謝文載、曹耕云與陸栢年三人,具體想要什么樣的仆從,再照著他們的意思,從人伢子送來的人里挑選,最終挑出了一對年青壯實的夫妻,男人叫王德發,能做長隨,會趕車,還粗通幾招拳腳功夫,可以兼任護院;他妻子則有多年的灶上經驗,幫忙做些日常飯食,收拾房屋,不在話下。至于洗洗涮涮的雜活,從附近雇兩個婆子來做就行了。
王德發夫婦是活契,與曹、陸二人簽了五年的雇傭文書。曹、陸二人從流放西北開始,便幾乎與家人斷絕了聯系,已經決定將來繼續在一起作伴養老,停留在長安期間,他們合力雇一對夫婦打雜,也盡夠使喚了。等將來回直隸后,再另外買人便是。如今王德發夫婦暫時用崔大壯兩口子帶著學當差,等他們上了手,崔大壯夫婦便可以回海家去了。
至于謝文載,則由馬氏親自挑了個小廝,海西崖出資買下,送給表弟使喚。謝文載覺得自己日常需要人干的雜活,跟兩位老友打一聲招呼,多付一份錢糧,讓王德發夫婦順道干了就行了。倒是他的書房需要一個小廝幫忙打理,平日偶爾也需要打發人出門去跑腿傳話。除此之外,他就不需要什么別的人手了。不過表兄海西崖苦勸之后,他還是決定嘗試著給直隸那邊捎信,聯系一下自己的老仆。
他被流放西北的時候,剛新婚不久,尚未有兒女。前妻迅速與他辦妥了和離,帶著陪房與嫁妝大歸。他父母早亡,族人與他本就關系疏離,連他讀書科舉的花費,都是嫁到海家的堂姑資助的,如今自然也不會有什么親友族人惦記他。
只是有個從小陪著他長大的長隨謝忠,原來還想要一路陪他到西北來,他不忍見忠仆丟下臥病的老娘跟自己受苦,便把人托給了表兄。海西崖安排謝忠留在永平老家,幫著照看亡母的墳冢,順道照應謝文載在老家的田地,每年的田租雖薄,卻足以養活他們母子二人,還略有些盈余,可以積攢起來,備著日后謝文載起復時使用。
可沒想到,雙方這一分離,便是三十余載,剛開始還每年有書信聯系,但自打海家離開長安往甘、肅二州去后,路途遙遠,便再無消息,也不知道謝忠如今是否還健在,他的老娘倒是多半已經亡故了。
謝文載原想著,謝忠有自己那份祖傳田地的出產,就算生活清苦些,也能養家糊口,實在沒必要背井離鄉到西北來吃苦頭。可如今他已恢復了士人身份,在長安生活得也算安穩,倘若謝忠愿意來找他,他便與老仆團聚了又如何?現如今,他在世上除了表兄一家,原也沒什么親人了。從小一起長大的老仆,情份自然比尋常族親更深。
謝文載寫了一封親筆信,托給熟悉的商隊,讓人捎去永平府海家老家,心里卻沒什么底。他與謝忠已經分開三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對方是否還在原地。
商隊帶著謝文載的信,連同剛剛采買到手的大批貨物,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長安城。
一隊軍騎與他們擦身而過,數十名精兵跟隨著主將,騎馬進入了長安城。
陜西都司的都指揮同知涂榮從涼州城回來了。
涂榮一回到長安,迅速到都司衙門交了差事,便去拜訪鎮國公了。
他在涼州調查了數日,因鎮國公提前打過招呼的關系,涼州衛的人并沒有因為他是皇帝派來的心腹,便對他有所防范疏遠,對于他的所有請求都十分配合。而有了涼州衛相助,當地的居民商人也愿意對他坦言相告。他很快就收集到了許多有用的情報,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回到長安后,正好與鎮國公商議。
次日,海礁便從表叔公謝文載那里,知道了涂榮在涼州調查到的東西。
孫家確實曾經派過人去涼州,從見過他們的目擊者證詞來看,領頭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孫永柏的心腹之一。他們一伙人在王家糧行大火前,曾經去過王家糧行數次。由于他們打著采買葡萄酒的旗號到達當地,卻不關心酒坊和酒商的消息,只顧著打聽王家糧行,遇見過的人心里都覺得古怪,因此事隔多年,還有人記得很清楚。
涼州也是邊城,常年提防胡人馬匪奸細慣了,對這種身份不明的外來者,一向警惕得很。孫永柏的心腹怕是沒什么在邊城活動的經驗,才會輕易留下破綻。也就是他一行人確實都自京城而來,身份文書與路引都沒有問題,又有當地商隊作保,也沒有打探軍情的可疑舉動,才沒被涼州衛盯上罷了。
然而天網恢恢,事隔多年之后,他們還是被盯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