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報信的是個十一二歲的黑瘦少年,平日里常在附近街面上給人做跑腿的。他是周小見的鄰居,彼此相熟,前不久也被周小見叫來,替海礁與金嘉樹盯闞金寶的梢了。
他約摸知道一點內情。
他看著威嚴氣派的麻尚儀,有些畏縮,但還是鼓起勇氣,把實情說了出來。
今日金嘉樹帶著海礁去校場與涂金寶見面,對方帶的友人果然是闞金寶。雖然年紀比其他三個少年都大十歲以上,但后者認為自己是六品武官,比涂家的親兵與金家的隨從都強,可以充作幾個半大孩子的騎射教習,并不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不過,在練習期間,闞金寶主要將精力都放在了指點涂金寶上頭,并沒有把金嘉樹和海礁放在眼里。一來是因為他知道海礁的家世,并不放在心上,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涂金寶沒告訴他金嘉樹是皇親國戚,他只當金嘉樹是長安城里尋常富戶家的孩子,不如涂金寶身份貴重,更值得自己去巴結討好。
涂金寶如今也早就沒有了與金嘉樹結交的想法,滿心滿眼只想著多跟闞金寶學本領,好讓父親對自己刮目相看。他占去了闞金寶的大部分注意力,只顧著跟這位敬重的大哥玩耍了。金嘉樹與海礁兩個受了冷落的,也不覺得難過,反倒是自己玩得挺開心的。海礁教導金嘉樹騎馬射箭,教得比闞金寶還要仔細,就連跟著一道來的周小見也自覺獲益不淺。三個人安安靜靜地在邊上交流著,倒也過得充實。
四人連帶各自的隨從在校場消磨了大半個時辰,眼看著風越來越大,天也越來越昏暗,象是要下雪了,他們便離開了校場,打算到附近茶店里吃點東西,便各自分道回家去。
誰知他們還沒走進茶店,便有一個小子找上了闞金寶,說是受雇于人來給他傳口信,他妻子去平日慣去的茶店找朋友說話,卻被店里的人欺負了,如今被困在店里無法走脫。這家店背后有大官撐腰,又人多勢眾,個個都兇悍無比,一般人都不敢多說什么,附近店家的人看不過眼,又知道他今日來了校場,便趕緊讓人給他帶消息,讓他盡快趕去救妻子。
闞金寶一聽說,頓時炸了,立刻便要趕去那家茶店救妻。
涂金寶也積極地表示自己要跟著一塊兒去。他還帶了兩個親兵隨行,可以給闞金寶壯膽。就算那家茶店里的歹人再多,背后的靠山再硬,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闞金寶聞言十分感動,還客氣地先行謝過兩名涂家親兵,承諾會請客致謝,免得他倆不但不肯跟著去,還要勸阻涂金寶替自己壯膽。
兩名親兵也是無可奈何,只好默認了。
誰知涂金寶還不滿足。他也不知道那家會“扣人”的茶店背后靠山到底有多厲害,更不敢確定自家老爹必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因此便打算把金嘉樹拉下水。
有這位賢妃娘娘的親外甥在,自家老爹總不可能不管他們吧?
涂金寶好說歹說非得拉上金嘉樹一道同行,說是今日闞金寶教導他們辛苦了,哪怕是為了酬謝他的教導之恩,也不能對他妻子遇險一事視而不見呀!若是麻嬤嬤知道了,一定會很失望的,云云。
至于海礁,涂金寶倒是不在乎,只當他是金嘉樹的跟班而已。
金嘉樹又不是海礁,哪里知道闞家的陰私之事?他被涂金寶纏怕了,又覺得救人是好事,沒注意到海礁的眼色暗示,便答應下來。海礁無可奈何,只得跟著一道走,不過臨行前沒忘囑咐周小見,趕緊回家搬救兵。
周小見怎么可能放下金嘉樹,自己跑了呢?雖然海礁武力值也不錯,但年紀到底還小呢。一行人路經街口的時候,周小見發現鄰居家的小兄弟就在這里等活,便把人抓過來,讓他回去報信了。無論如何,也要將林侍衛或周大叔叫一個來。
那跑腿少年把事情說清楚后,眼巴巴地看向麻尚儀:“額敲了金少爺家的門,盧嬸子說麻嬤嬤在海家,讓額過來找您,可林侍衛不在家,周大叔也出去了……”
誰能想到呢?金嘉樹不過是出門練個馬,有海礁與周小見作陪,約的涂金寶還帶了兩個親兵,外加一個看著就頗為彪悍的闞金寶百戶,誰會覺得他有危險?因此林侍衛與周大昌都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麻尚儀心里也沒太當一回事,皺著眉道:“他們說的是哪家茶店?竟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扣人?背后的靠山是誰?你可知道么?”
跑腿少年猶豫了一下,才道:“茶店掌柜娘子的弟媳婦是長安左衛姚指揮同知的閨女,姚大人應該是就他家的靠山了,可是……”
麻尚儀聽說只是個衛指揮同知的姻親,便松了口氣,心想這又是什么大人物?在長安竟敢如此囂張?她都不必驚動鎮國公府,只需要找個侄女婿就能解決了。
可海棠在旁卻額頭直冒汗。哪里有什么茶店扣人?那闞金寶之妻不是在茶店與人偷情的嗎?她與茶店掌柜娘子交好,怎會被人扣下?只怕是她與奸夫的奸情暴露了!那奸夫的妻子是長安左衛指揮同知之女,家世不凡,知道丈夫與人通奸,怎么可能忍得下這口氣?!那給闞金寶報信的人身份不明,又沒留下白紙黑字,只隨便叫了個小子去傳話,分明就是要讓闞金寶糊里糊涂地上門撞破奸情去!
姚氏可能只是想給丈夫的情婦一個沒臉,讓闞金寶把妻子帶回家去教訓折磨,可她不知道,闞金寶是個大殺器,他是真敢殺人的!
而現在,海礁與金嘉樹就這么被愚蠢無知的涂金寶裹脅著,跟著闞金寶一道去茶店捉奸了!
海棠咬咬牙,問那跑腿少年:“可是什么?為何周小見覺得這事兒有危險?還讓麻嬤嬤盡快派林侍衛去把金大哥接回來?那茶店就真的那么可怕么?!”
跑腿少年轉頭望向她,臉都紅了:“茶店沒什么,可是……可是茶店的掌柜娘子……”吱唔了好一會兒,才把眼一閉,“掌柜娘子的弟弟跟闞百戶的老婆有奸情!姚同知家的姑奶奶怎么可能會給他撐腰?!我就在那附近街上守著,沒聽說什么扣人的事,但看到闞娘子今兒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茶店會情夫了。闞百戶這會子過去,說不定正好撞上呢!”
麻尚儀這回聽明白了,頓時大覺晦氣,心里暗罵涂金寶糊涂,怎能拉著金嘉樹去摻和這種事?!就算他們是去給苦主撐腰,說起來也丟臉呀!
她跺了跺腳:“我這就叫人套車去!林侍衛不在家,但他去了東街的大酒樓,從家里過去也算順路。我親自去接哥兒,就不信涂家少爺在我面前還要繼續胡鬧!”
“我陪您一塊兒去!”海棠忽然轉身,抱住了麻尚儀的臂彎,咧嘴微笑,“我們家的車馬都是現成的,您不必回家再做準備。這會子茶店那邊怕是已經打起來了,我們趕緊出發吧,遲則生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