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海礁帶著好消息回到了家中,私下與妹妹交流時,海棠就這么問了。
海礁笑得有幾分得意:“我也沒想到,運氣會這么好。剛過去那邊路口,找了個地方隱蔽身形,沒等兩刻鐘,人就過來了。這魚兒都自動落網了,我沒理由放過呀?”
海棠撇了撇嘴,有些看不得哥哥這副得意樣子。不過很快她就客觀地夸獎了他:“這也是你細心謹慎,從密探的角度猜測到了他最有可能逃走的路線,否則全靠老兵們圍堵,他們將重兵布置在錯誤的方向,只怕就真讓那人逃過去了!”
海礁得意完了,也中肯地評價了一句:“張爺爺他們倒不是疏忽,主要是他們的想法跟密探的不一樣。他們從前沒怎么對付過這種人,摸不準對方的脈,才會陰差陽錯。不過就算我不在,那殺手也未必就能順利逃過去。我守的那處路口,雖然沒有重兵把守,但也有好幾個人在呢。那殺手想要在眾人圍堵下逃脫,憑他一個人是辦不到的。只是他來得突然,當時大家都沒防備,唯有我最先反應過來罷了。”
老兵們都在西北邊境待了半輩子,早已習慣了邊城遇到敵人時,軍民聯手對敵的做法。他們都覺得殺手被圍堵,肯定是先往山上逃的,畢竟山上地方大,又有林木遮掩,更容易逃脫。
至于海礁選擇的那個方向,有那么多人家在,那殺手難道就不怕被莊戶堵住去路么?雖說這里是杜家的莊子,但長安地界上的百姓,是不可能幫著歹徒與老兵作對的。杜家的莊戶與周家老兵莊子做了幾十年的鄰居,自然認得老兵們的臉,知道該攔的人是誰。
老兵們沒想到,這密探不是西北邊疆出身的,估計也不是長安本地人,根本不知道本地民眾的作風,也沒有躲避路人群眾的想法。他只是以最快時間隱入人群之中,周圍的民眾越多,他就越有把握蒙混過關。
雙方的思路不一,便造就了這一處小小的漏洞。只有三四名老兵守在杜家莊子東邊的出口,差一點兒就叫那殺手鉆了空子。
還好有海礁在。
他受過密探培訓,思路上倒是與那少年殺手有不少相合之處。雖說他選擇這個路口,本來就有撿漏的意思,可那也是因為他認為殺手有可能選擇的其他幾條路線,都有重兵把守,用不上他的緣故。至于那些他與老兵們都認為不可能被殺手選中的路線,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才派了人去守著的,就連撿漏的價值都沒有了,去了也是白去,他當然不會去浪費時間。
當時那殺手直接從莊中沖了出來,身形鬼魅,速度極快,在莊中搜人的老兵們似乎都沒發現,守在莊外土溝上的老兵還在眺望莊中的情形,唯有海礁第一個發現了那殺手的身影,當即張弓搭箭,一箭射了過去。
殺手聽到箭射過來時帶起的風聲,險險避過,又為了避開隨之而來的第二、第三支箭,不停跳躍騰挪,沒能繼續往外急奔。他逃走的行動受到了阻礙,等到他找到掩體,可以避開弓箭的襲擊時,老兵們已經從四面包抄過去了。
別看老兵們手里拿著的只是木棍、釘耙、鋤頭等農家常見的農具,在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手中,農具也能成為殺傷力不小的武器,更別說附近土坡上,還有海礁這位神箭手居高臨下,時不時抽冷子射一箭過來。若不是后續又來了兩個殺手的同伙,與老兵們戰在一處,替他爭取到了一絲喘息之機,他根本找不到逃脫的機會。
期間有一位老兵受了傷,另兩位與殺手的同伙僵持住了,少年殺手逃出了包圍圈。海礁見他竄入溝壑中,有了掩體,弓箭射程受到影響,不能再象先前那樣發揮出威力,便丟下弓箭,拔出匕首追了上去。
兩人在溝間追逐了數里地,又有過三四次短兵相接的交手,海礁成功給了對方一刀,偏對方又有同伙趕到,向海礁射了幾箭。海礁為躲箭后退,才叫那少年殺手趁機逃走了。
說起這事兒,海礁還扼腕不已:“倘若我當時那一刀再扎深半寸,那殺手就休想逃走了,就算逃了,也要流一路的血!可惜……我回來這兩年,雖然一直勤于練武,但力道還是差了些,以后一定要更用功才行!”
海棠聽著自家哥哥的驚險經歷,一路就沒少提心吊膽。雖然早知道海礁會平安回家,身上一點兒油皮都沒掉,只是有幾處磕碰出的青紫,可聽說他與人真刀真槍拼殺了一場,怎能不冒冷汗?
她聽到海礁還在惋惜沒能把人留下,也顧不上吐槽了,直接就問:“那殺手逃了,他的同伙呢?抓到了幾個?”
“留在莊中殿后的都被抓了,追上來的一死一落網,最后出現救人的那一個,則跟著一塊兒逃了。”海礁忍不住再次嘆氣,“他們逃進了鎮子里。哪怕只是跳進鎮子邊緣那些高墻大院的宅子里躲避,我也沒辦法追下去,真的很可惜!老張頭他們后來趕過來時,聽我說了方向,也想辦法去鎮上找了一圈,雖然找到了一些痕跡,卻實在不清楚殺手后來又躲進哪一個宅子了,只好派人分別守住幾處路口,然后把這事兒跟知府衙門說了。可知府衙門能不能抓到人,誰也沒把握。”
無論是官兵還是老兵們,頂多能攔住穿戴打扮可疑的人,可如果那少年殺手與他的同伙坐著馬車,象是鎮上正常的住戶那般,大搖大擺走大路離開,老兵們也不可能把車攔下來搜啊!而在鎮上有避暑別院的富家大戶,誰家又缺了馬車呢?
如今,知府衙門派來的人和留在鎮上的老兵們,只能挨家挨戶地通知看守別院的各家仆人們,讓他們提防家中有了不速之客,可別出了人命,才后知后覺。
這事兒還不知幾時才能有結果,老張頭見天色不早了,就讓海礁先回家。后面的事,就用不著他操心了。海西崖剛剛回到長安任職,這有可能得罪長安本地大戶的差使,還是別讓海礁一個半大孩子沾手的好。
海礁對此還有些愧疚:“我沒能把人抓住,張爺爺他們卻一點都沒有怪我的意思,還夸我機靈,傷了殺手,又安慰我不必放在心上,說他們定會將人找出來的。我只恨自己當時沒能更拼命一些。其實那后來趕到朝我射箭的人,準頭一般,我根本沒必要害怕,就算挨上一箭,也只是皮肉傷罷了,只要盡快給那殺手一刀,叫他沒法再逃就完事了。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海棠忍不住瞪他:“哥哥胡說什么呢?!你現在可不是性命不值錢的底層密探。你若真的受了傷,叫家里人怎么想?!”
海礁頓時為自己失言而懊惱,賠笑說:“小妹別惱,我是開玩笑的。”
海棠也不跟他吵架,只繼續問正事:“我原以為殺手只剩下一人罷了,怎的忽然又多出那么多同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