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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撒謊

  海棠皺眉看著少年,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撒這么容易被人拆穿的謊?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醒來時在喊什么?還是以為沒有人聽到他在喊什么?

  又或者說……他明知道自己的謊言不容易取信于人,仍舊要這么說,是因為說實話會更加危險?

  為什么?他們一行人不是來找周家人的嗎?現在忽然撇得這么清……莫非他認為那些殺手跟周家有關系?

  海棠不認為周家會做出這樣的事。周家要是有如此狠厲的作風,上輩子就不會輕易被孫閣老一派算計,不但失去了邊軍大權,自家兒孫還屢屢遇險,落得丟官、殘疾甚至是死亡的下場了。

  她對周家了解不多,可祖父海西崖與表叔公謝文載在周家勢力下托庇了幾十年,但凡周家有任何行差踏錯,他們都不可能心甘情愿為周家的事出力,謝文載還把幾十年沒見面的摯友陶岳也給拉進來了。海棠對周家的家風還是相當信任的,不相信他們會是殘殺婦孺的惡人。

  哪怕被殺的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又或是周家的死敵,周家有人認為一定要殺死他們不可,也沒必要在野外這么做。這一家子是打算到周家莊子上去的吧?等人到了自己的地盤上,再慢慢收拾,豈不是更省事?

  海棠很輕易就理清了這里頭的邏輯,那么眼前這自稱叫許嘉樹的少年,又為何要撒謊呢?他認定周家有可能對自己不利,是因為……他們此行十分機密,只有周家知道他們的行蹤?所以一旦消息泄露,周家就有了嫌疑?

  可周家莊子上的人已經去現場辨認過了,根本沒人知道受害者是誰。這又是怎么說的?

  海棠心念電轉間,決定要把這個問題交給其他人。許嘉樹既然要撒謊,就讓別人去拆穿他好了。等他知道自己不能靠著謊言蒙混過關,自然就會老實交代了。

  這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長安城附近發生了如此惡劣的殺人案,官府是不可能高高舉起,輕輕放過的。案子查不清楚,會影響官員的考核成績。

  更何況,許嘉樹若是“金老爺”的兒子,官員們可能會看在他身份體面又是苦主的份上,對他多容忍一二;可他既然自稱只是金家乳娘的兒子,那就是仆役一流,即使也是苦主身份,官員們也不會縱容他存心隱瞞,妨礙官府為受害的“金老爺”一家申冤的!

  少年,你只顧著撇清自己,隱瞞真相,有沒有想過這種說辭反而會讓你自己落入更困難的境地呀?

  海棠盯著許嘉樹。許嘉樹卻避開了她的視線,雙眼只往炕尾的方向瞧。

  他雖然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幾分急切之意:“海小姐,我有點冷,你能把我的衣裳遞給我么?”

  海棠瞥了炕尾處疊好的外襖一眼:“你說你是乳娘之子。可這件袍子不但是綢面繡花的,里頭還是一斗珠的毛皮里子。那真的是你的衣裳嗎?”

  許嘉樹飛快地看了海棠一眼,又垂下視線:“是金老爺賞給我的……這是我最好的衣裳了。”說著又忍不住朝炕尾看了兩眼。

  海棠心知他必定是牽掛著袍子夾層里的東西,不過他如今腿腳有傷,行動不便,倒也不擔心他拿到袍子后會逃跑,于是她便拿了袍子遞給他。

  他試圖坐起身來接住袍子,卻因為扯到了腰間的傷口,被疼痛阻止了進一步的動作。

  海棠將袍子直接塞到他手中:“都說了叫你別亂動的,萬一又流血了怎么辦?”

  許嘉樹放棄起身的打算,只緊緊抓住袍子,假裝要將它蓋在自己身上,趁機摸了摸左側腋下,又整理了一下袖子,整個人便放松了許多。

  海棠眼角看得分明,撇了撇嘴。這個許嘉樹分明知道袍子里有什么,卻要對她撒謊,真把人當傻子了!

  她轉頭對他說:“你既然醒了,我上外頭請大夫過來給你檢查。官府的人已經到了莊子里,正等著要問你話呢。”

  許嘉樹抬眼看他:“海小姐家里報官了?是哪個官府的人?長安府么?”

  “聽說是長安府的通判,有沒有別人,我就不知道了。”海棠眨了眨眼,“你好好歇著,我讓人給你送吃的來。”

  許嘉樹恭恭敬敬地躺在炕上朝她作了個揖:“多謝海小姐。海家救命大恩,在下沒齒難忘,日后必定銜環結草以報之。”

  海棠笑笑,忍不住提醒他又露了一個破綻:“你還挺有學問的,說話出口成章,是金老爺教你的?”

  說罷也不理會許嘉樹臉色微變的模樣,轉身出了廂房。

  她先去找了崔小刀:“那個人醒了,小刀哥給他送些吃喝的過去吧。”

  崔小刀大喜:“他醒了?太好了!正巧我把藥熬好了,暫時擱這里晾著。我這就給他送些熱粥去,等他吃完就能喝藥了!”

  海棠又去了前院,在祖父海西崖與兄長海礁的引介下,拜見了莊士同與耿則懷兩位長輩,順便給他們帶去了幸存者已醒的好消息。莊耿二位便在海西崖與謝文載的帶領下,前往內院見傷者問口供去了。

  海棠落在隊伍后頭,瞧見哥哥海礁一臉喜滋滋的模樣,不由得小聲提醒他:“哥,別笑得這么明顯,那許嘉樹剛剛死了家里人呢。”

  海礁忙收斂了笑意,但還是忍不住與妹妹分享自己的喜悅:“方才莊爺爺夸我了,說我是個熱心腸的好孩子,路遇不平,還愿意為受害者出力。”不枉他打聽了半天案情的細節,又向莊士同與耿則懷自告奮勇,表示愿意幫官府尋找殺手的蹤跡。

  還好海西崖與謝文載等自家長輩都沒有多想,他在肅州時就抓過幾次奸細和江洋大盜,身手也不錯,他們還以為他真是個熱心腸又心懷正義的好孩子呢,都真心為他而驕傲。

  海棠一聽就知道哥哥在高興什么,抿嘴忍笑道:“不錯,這是個好開始。時間長了,莊爺爺就會更了解你有多少優點了。我們兩家交情不錯,也算是門當戶對,你又是個俊秀聰明善良正直的好少年,上哪兒找比你更合適的孫女婿去?”

  海礁迅速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別在外頭說這個,仔細叫莊爺爺聽見了!”

  海棠斜睨了他一眼,依了他的意思。不過……這才過去多長時間?海礁就已經管莊士同叫起“莊爺爺”來了?還挺親熱的嘛。

  海礁的腦子也稍稍冷靜了些,開始關注起正事:“你問了那幸存少年的名字?叫許嘉樹?”

  “他自稱叫許嘉樹,受害人一家則姓金,而他是金家乳母的孩子。”海棠瞥了哥哥一眼,“不過他出口成章,似乎讀過不少書,不象是仆從之子的模樣。他聲稱自己不認識周家人,金家也只是路過,不是往周家去的。他很緊張那件華麗的袍子,說是金老爺賞他的,可我摸到那袍子里有夾層,腋下的夾層里不知道藏的是什么東西,袖口的夾層里有一封信,蠟封上印著一個‘周’字。”

  “什么意思?”海礁怔了怔,“他撒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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