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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三十五章 好人做到底

  牙人與中年經紀直接就把李家母女留在海家了。</P

  她們沒有行李。除了身上的穿戴,她們什么都沒帶。原本從京城帶到長安的衣裳用具,全都被李氏丈夫扣下了,如今大約也都典當變賣了吧?</P

  馬氏得知她們的窘境,只嘆了口氣:“可見這找女婿也得謹慎才行。找到個不靠譜的,不但女兒一輩子賠進去了,祖產、子孫都保不住!”</P

  她吩咐崔嬸帶人下去梳洗一番,換上干凈衣裳,省得從牙行里帶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進門。至于人買進來后要干什么活,她也有些猶豫:“回頭額再仔細問問,她們都會些啥好了。她們是好人家出身,原本家里也有人使喚的,只怕不懂得怎么服侍人。”</P

  海棠笑道:“這有什么?問問她們會不會做針線,做得好不好?若是在這方面拿手,讓她們去針線房就好了,省事又清凈。咱們家里的針線活,如今全靠馬昌年媳婦一個人,也太累了些。”</P

  “額也沒叫昌年媳婦一個人做全家的衣裳,這不是還有她婆婆么?下人的衣裳額都是找外頭的人做的。”馬氏道,“李家母女剛來,就先跟著邱家人一道學規矩吧,其他的再慢慢看。若都是妥當人,額再給她們安排。不過額看那李家的閨女是個知恩圖報的,聽到你勸額把她們母女買下,便沖你磕頭。若是沒啥毛病,回頭額就把她給你使喚。哪怕不能長長久久留在家里,先陪你兩年也是好的。你平日里住在后院,夜里就只有一個石榴陪著,你竟然不覺得害怕,也是個傻大膽。額卻不放心,怎么也得多安排兩個人才好。”</P

  海棠笑道:“那么高的墻呢,周圍又都是熟悉的鄰居家,外人又進不來,我有什么好怕的?有一個石榴夜里陪我住一間屋子,就足夠了,人多了,我還怕有人打呼嚕,吵得我沒法睡覺呢!”</P

  “打呼嚕的人,額才不會塞你屋里去!”馬氏不以為然,“不安排人是不成的。墻頭高又如何?那年孫家派的那幾個歹人,還不照樣翻墻跑進額們家來擄人?那還是在大白天咧!如今長安城不比以往,這騙子、奸商都冒出來了,街上還不定有幾個不懷好意的江洋大盜哪。你是個姑娘家,家里怎么小心護著都不為過的。石榴一個小丫頭,素來不算機靈,夜里只怕睡得比你還沉,指望她一個怎能行?就算多一個李丫頭,額還覺得不夠咧!”</P

  她想了想:“回頭叫她們娘兒倆一塊兒住后院好了。針線房正空著,地方也算寬敞。”至于針線房的馬昌年媳婦是否會有意見,她就顧不上了。反正馬昌年媳婦也不住針線房里,她是跟她男人公婆一塊兒住在前院仆役房里的。</P

  海棠心里不大樂意后院再來新鄰居,不過想到家里地方也不多,這回一下增添了六口人,前院仆役們住的屋子已經塞不下了,后院有空房,沒理由繼續閑置下去的。況且,李氏若住進了后院針線房,她女兒跟著同住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海棠屋里能少塞一個人,也是件好事。如今有一個石榴在,她其實已經覺得很不方便了。</P

  這么想著,海棠就沒有反對祖母的決定,還有些好奇地問:“這李氏是本家姓李吧?她閨女叫什么呀?也姓李嗎?不是說她男人在她父母死后就變卦,不肯做上門女婿了嗎?怎的女兒依然還跟著母親姓李?”</P

  馬氏聽得也好奇。等李家母女重新梳洗過,換了干凈衣裳過來磕頭時,她便問了這個問題。</P

  李氏一聽,又忍不住掉眼淚了:“回太太的話,香草原本是跟她父親姓的。可如今她父親不要我們母女了,狠心要將我們賣掉,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他既然如此無情無義,便不怪我們不肯認她了。我們在牙行里就拿定了主意,香草從此便隨我姓李。至于她的父親,只當他死了便是!”</P

  她本來就是招婿上門,兒女都該隨她姓李才對,只因丈夫變卦,才不情不愿地讓一雙兒女隨了父姓。如今他夫妻恩情斷絕,她也不需要再看丈夫臉色了。只要主家沒有意見,她便要給女兒恢復本姓了。</P

  主家馬氏完全沒有意見,反而還嫌她軟弱得太久了:“你要是能早點立起來,何至于淪落到今日的田地?!他是男人又如何?你才是李家的骨肉。近鄰親友,都是你熟悉的人,再不濟你還有銀子,能雇來能用的幫手!當時你還沒有兒女呢,只要能狠得下心腸,直接踢他出門,另行招夫,也不至于讓那混賬敗光了祖產!”</P

  李氏想到當年自己剛剛失去父母的情形,她當時悲傷欲絕,根本顧不上別的,自然也沒心思去跟人斗,想著亡父替她挑了夫婿,不管是上門還是下嫁,她只跟著他過日子便是……太太說得不錯,她是太軟弱了,才會一步錯,步步錯,失去了所有,如今還連累女兒隨她一同受苦,兒子跟在那個男人身邊,也不知過得如何……</P

  李氏想著想著,眼淚便不停地往下掉:“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P

  馬氏見她哭個沒完,又覺得無趣,但也知道性子軟弱的人,一時半會兒很難改過來的。況且如今李氏母女倆又脫離了險境,雖說成了別人家中的仆婦,卻不再有淪落風塵的風險,李氏哪怕原本振作了幾分,這會子的心氣也松懈下來了,實在不能指望太多。</P

  馬氏便轉頭去問李香草:“你的名字是叫香草?今年幾歲了?”</P

  李香草比她母親要鎮定許多,磕了個頭,老老實實回答:“回太太話,香草今年十五歲了,七月的生日。”</P

  馬氏看向海棠:“比你還小一歲咧,個頭倒還算高。”</P

  海棠笑笑,問李香草:“你兄弟如今在哪里呢?今年幾歲?”</P

  李氏猛地抬起頭,眼淚汪汪地望了過來。李香草眨了眨眼,小心回答:“回姑娘的話,我兄弟今年十一歲了,如今跟著父親住。只是母親與我離家數日,不知父親與兄弟是否已經離開了原本住的地方……”</P

  李氏心里一緊,想起自家租的小院租期也近了。她本來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回家,便告訴他房東來催房錢,他就猛然發了火,跑出門去,沒過多久便帶了人牙子上門……若丈夫嫌小院地方大租金高,父子倆根本不用住得那么寬敞,直接退了房子另覓住處,也是有可能的!可這么一來,她要上哪里去找兒子的下落?難不成她要與兒子失散了么?!</P

  李氏臉都白了,便聽得海棠對馬氏說:“咱們家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叫人去打聽一下,她家的小子如今在什么地方。萬一香草她爹不做人,又欠了賭債,沖動之下把兒子也給賣了呢?況且,就算他不賣兒子,十一歲的孩子一個人在家又能過什么好日子?索性把人雇到家里來干活,工錢就給他娘收著。他們母子姐弟三人能彼此照應,小石頭也能多個年紀相仿的玩伴呢!”</P

  馬氏聽得意動,而李氏母女倆則又驚又喜,又沖著海棠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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