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空不知從哪里弄了一頭青牛,緩行于清溪之畔。
他倒騎著青牛,手中還拿著紙筆,不時的寫寫畫畫,涂涂改改。
突兀間,姜明空的手頓了一下,好像發現了什么。
他卻一如先前,繼續整理著腦中思緒,謄寫于草紙之上。
“呀!”
小女孩的驚訝聲,并沒能引起姜明空的注意。
“大哥哥,你的牛踩到我的午飯了!”
小女孩的聲音再次傳來,姜明空卻不以為意,水牛繼續沿著溪流,向下游而去。
小女孩氣鼓鼓的站在原地,手中拿著拇指大小的小石子,向著姜明空砸來。
可惜,姜明空體表有罡氣自動護體,別說是尋常的小石子。
就是傅采林的劍,也別想輕易破開這層防御。
也不知這小女孩哪來的勇氣,明明看到小石子被一層無形氣罩彈開。
她還是捧起地上那一團被青牛踩爛的黑饃追了上來。
“喂!你有沒有聽到人家說話,你陪我午飯!”
說著說著,小女孩的聲音變得哽咽,更是委屈的落下淚來。
姜明空依舊沒有看小女孩,哪怕一眼。
眼淚混著女孩臉上的污漬,硬生生的變成了一只小花貓。
這時,不知哪里又出了一位粗布麻衣的老者:“婉兒,你怎么了”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小女孩婉兒伸出一只瘦小黝黑的手,指著依舊慢悠悠緩行的青牛。
“他......他的牛踩爛了我的午飯!”
婉兒抽泣的控訴,說的老人沉默原地,老淚縱橫。
“是爺爺沒用,爺爺錢不夠,沒法給婉兒買白面饃饃!”
說著,老人還從懷中掏出半個黑饃,顫顫巍巍的遞給小女孩。
“囡囡乖,先把肚子填飽,剩下的,爺爺再想辦法。”
小女孩并沒有去接老人手中的半塊黑饃,而是拾起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向著青牛丟去。
“惡人!”
老人趕忙拉住小女孩,一個巴掌向著小女孩那稚嫩的臉頰打去。
小女孩那本就哭成花貓的臉頰,頓時浮現出五個紅彤彤的指印。
清脆的巴掌聲后,是“撲通”的跪地之聲。
老人對著青牛用力磕頭:“小老兒管教不嚴,打擾了大俠,還請大俠抬抬手。”
“看在我們老的老,小的小的份上,原諒我們!”
從始至終,姜明空都沒抬頭看一眼那小女孩,更沒有看那后竄出來的老人一眼。
哪怕老人的額頭已經磕破,青牛也已經距離老人極遠。
姜明空依舊沒給過他們一個眼神,甚至一分注意。
“兄臺,如此咄咄逼人,不覺得自己太過了嗎”
不知何時,一名身穿黑色武士服的青年,他手持一柄比起尋常鋼刀要短上許多,形似彎月的寶刀。
攔在了一人一牛之前。
姜明空依舊沒有理會對方,只是劃掉了剛剛所寫的內容。
青牛也只是咀嚼著嫩草,慢悠悠的邁步前行。
眼看姜明空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青年拔出佩刀,向著牛頭砍去。
“寇山得罪了!“
姜明空眼神一冷,護體罡氣悄然散開,護住青牛周身。
青年寇山的刀臨近牛頭前的半寸,突然劃向一側。
數十丈的溪水被這一刀分為兩段。
幾個呼吸后,溪水依舊潺潺而流,青牛依舊緩步徐行,牛背上的人,視線依舊留在手中草紙之上。
寇山臉色漲的通紅,這是他第一次下山游歷。
“可惡,縱橫萬軍的寶刀。”
“竟然奈何不了區區一個仗著家室欺辱窮苦的小白臉兒!”
“老爹該不會一直以來都在吹牛騙我吧!”
小女孩也好,老人也好,最后蹦出來的寇山也好,他們都沒發現。
每多出一個人,姜明空的臉色就會冷上一分。
他的心中更是冷漠至極:“師妃暄,三分薄面已還當年代天選帝之恩。”
“屆時動手,也莫怪某佛劫劍利了!”
其實姜明空所經歷這一切,早在數十年前,縱橫江湖的邪王石之軒,同樣遇到過。
只是石之軒師承花間派,乃是花間老手,浪子無情。
慈航靜齋那一代的圣女碧秀心,以身飼魔,偶遇石之軒,與之相知相愛終相惜。
最終碧秀心為了竊取石之軒的《不死印法》,精神耗盡而亡。
石之軒也因此遲了二十年,才突破大宗師之境。
南詔之時的端木菱也好,眼前的小女孩也罷,都不過是慈航靜齋“以情困魔”的手段罷了。
孟子有云: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
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無法以男女之情觸動姜明空,那便以這圣人所言的四種心緒,栓動姜明空。
可惜,姜明空不是出身高貴,沒親身經歷過底層百姓之苦的天潢貴胄。
更不是傻子!
那么大一頭牛,走的又那么慢。
溪流邊又沒有多么茂密的大樹,是什么可以讓一個小女孩,忽略青牛的到來把自己的午飯,一個黑饃丟在溪流邊,難道不怕溪水泡濕了黑饃 應該是雙龍,如今也許應該叫單龍的寇仲之子,還有那自稱“爺爺”的老人。
出現的時機實在太過巧妙。
靜念禪院,端木菱快步走到那座純銅鑄造的大殿之中。
“師父,那人果真如您所言,是個鐵石心腸!”
“婉兒師妹傳信回來說,那人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虧得她為了這一刻,在最窮苦的村子生活了大半年!”
她的心緒很是復雜,自從她第一次見到姜明空,就對其好奇不已。
尤其是兩人的每一次接觸,姜明空的一舉一動都會出乎端木菱的意料。
只是端木菱怎么也不愿相信,時常出現在自己夢中的男子,竟然會是如此冷血無情的存在。
哪怕她知道建鄴玄奘寺的三大神僧,死在他手中。
對方更是毫無道理的動手殺掉了圣者玄奘禪師與禪主了空禪師。
端木菱依舊相信明空所行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她想當面問問姜明空,到底是為什么 師妃暄自二十年前出山的時候,便已經將《慈航劍典》修煉到了最高層次的“劍心通明”境界。
如今,閉關二十年,劍心之純粹,更是可偶爾映照出天地間正在發生的某些事情。
可以說是以己心映天心,達到一種“神而明之”的玄妙境界。
若是姜明空見到師妃暄這種狀態,同樣也會贊一聲:“天人交感,順天應人!”
端木菱的小心思,自然逃不過她的慧眼。
“看來,為了靜齋的未來,我也不得不痛下狠手了!”
她睜開自己那雙二十年過去,依舊清澈空靈的雙眼,看向自己這位疏于管教的弟子。
“傳訊嵩山少林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