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死魔沒有說錯的話,那李守承喚來的不僅是赫東煌,還在為五大支柱……鋪路!”有人沉聲道。
他們已經感知到了那臨近的氣息。
還有那蠢蠢欲動的大宇宙天道。
雖然眼下幽海因為吾周的召喚而無限臨近現世,但隨著吾周的消失,沒了他的興風作浪,幽海接下來必將陷入一段時間的頹勢。
“大宇宙動蕩就在眼前,哪怕五大支柱,遠古諸神諸圣歸來,未來依舊有我們的位置,這才是滔滔大勢。”
有圣人冷漠道。
作為超脫之下的真圣,無論世事如何變換,都注定僅在超脫之下。
“如今四魔去其三,僅剩下一位太一,又時值遠古諸強歸來,這方界域的競爭愈發激烈了,不知這一世,是否有人能踏足超脫。”
“不是去其三……”
突然有人沉聲道:“炎煌聯邦的姬天行,在不久前登頂了天魔的神座!”
“什么?!”
“姬天行登臨了天魔的神座?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清楚,暫時只算到此人與太一有關。”
“太一……”
“這炎煌聯邦到底想做什么,先鎮壓了兩魔,又將那姬天行送上天魔的神座,而后更是將這么多八境送進了四守星內。”
有人低聲道,多少有些兔死狐悲。
這一戰的結局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四魔被鎮封其二;
姬天行登臨天魔神座;
赫東煌從光陰長河盡頭而來,更是展現出了凌駕在諸圣上的戰力……
便是四守星的變故,依舊超出諸強預料。
季驚秋踏足四守星,與過往相比,四守星的變化堪稱天翻地覆。
一踏足此間,他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熟悉氣息,甚至勾動了他內天地中的虛幻苦海。
自他突破天人后,十二神君離去,他就靠著菩提樹撐起了這座虛幻苦海之重。
季驚秋很快注意到,就在木師報身所展開的佛國中,還坐落著不少其他身影,共同抵御著苦海之眼。
與原先相比,這口苦海之眼儼然已經開始上涌,只是被暫時局限在了四守星中!
突破封鎖,恐怕只是時間問題!
木釋天斬出一道分神,來到了季驚秋身前,開口第一句就是警告:
“從今日起,你要小心姬天行。”
季驚秋心中一咯噔。
繼赫師后,木師同樣向他發起了警告。
想起不久前吾周似譏諷的警告,木釋天沉聲道:
“我沒看錯的話,當下的他還停留在道祖層面,就是不清楚心境是否有抵達彼岸。”
“而四魔的神座,可以視為道果之上的超脫基石,是吾周四人昔日踏足超脫的憑證,更是過去道業的全部體現。”
“理論上,這是不可篡奪的,但吾周四人的狀態都十分特殊,加之吾周主動放棄了屬于自己的天魔神座,選擇融合海拉的神座,企圖更進一步,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我不清楚他到底用什么辦法說服了太一與其配合,但對他而言,天魔的神座會是一種大道‘負重’。”
“這將會是一場心性的拔河,神座會拖曳著他的心神無限向下,直至他成為另一尊‘真空天魔’!”
“屠龍者終成惡龍?”季驚秋深吸氣道。
木釋天沒有答話,許久后,他嘆道:
“姬天行那邊,你只要提防些就是,他應當還不至于拿你一個小輩作為登頂的墊腳石。”
“有些事東煌已經和你說了,除此外,我還有些事要囑咐你,一與你未來的修行路有關,二則是這一戰對聯邦的影響。”
木釋天示意季驚秋跟在自己身邊,二人向前走去。
曾經的白玉京依舊矗立,只是在被苦海席卷后,染上了一層斑駁劫灰,仿佛歷經時光洗禮,頂上高坐著一位女子神明,頭戴帝冠,拖曳在地的蛇尾從高天垂落,每一片鱗片間皆映照著不同紀元的倒影。
那是重登神座的海拉!
祂冷漠地垂眸俯瞰著季驚秋與木釋天,一雙眼眸中鎏金流轉。
季驚秋神色凝重,心中對某拉分拉道:
“你大號解封了。”
后者不語,只是眸光深邃,似是從本體那收到了什么消息。
木釋天忽然伸手拍在季驚秋肩上,指著前方,說:
“嘗試走一遭,走得越遠越好。”
他手指的方向,赫然是無色無形的苦海海眼所在。
季驚秋神色嚴肅,并未抗拒,這一關,幾乎是他們世尊一脈必須面對的關隘。
落在佛國,不得不與木釋天一同抵御苦海之重的諸界強者們,無不看向了此處,只覺這木釋天果然腦子有病。
連他們都不敢絲毫沾染這苦海之水,你世尊一脈再是特殊,一介天人,也敢觸及苦海因果?
這時,剛步入苦海之水的季驚秋突然一個踉蹌,看的他們嘴角扯了扯。
呵呵,一個敢說,一個敢上。
季驚秋暗自皺眉,只覺雙腳如在泥濘,抬腳挪步時,水波蕩漾的澈然海水竟如山岳般的泥漿,讓他舉步維艱,險些一個踉蹌。
季驚秋輕呼一口氣,這苦海之水果然玄奇異常。
下一刻,他雙膝微彎,以拔地而起之勢,猛然抬腳,再次落腳踩入海水時,哪怕是他的體魄,雙腿骨骼間依然傳來咯吱作響。
隨后,他就這么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去。
海水從腳踝處,逐漸沒到小腿處,打濕了褲腿。
越深入,季驚秋就越感覺一身道力竟然在逐漸消退,諸般天王特征也是同時衰弱。
哪怕是得自吾周的虛幻大道,也是愈發沉寂,直至再無反應。
他的思緒心靈也逐步變得遲緩,仿佛被苦海淹沒,將居于無窮高處的本我拉拽了下來——
就連內景天地,也有歸于沉寂的趨勢。
這具可抗衡天王的無雙天人法體也在退轉。
這就是諸世苦海之力?
竟能壓制大道,消寂道力,讓一切偉力歸于平凡!
季驚秋神色沉凝。
難怪眾生難渡,便是道祖真圣,依舊難過苦海,抵達彼岸,怕是半途中就會從高位墮落,成為一介凡靈!
在感覺自身即將抵達極限后,季驚秋催動了菩提樹和心焰萬象燈。
眉心一輪心月大放光明,將眼前無形無色的苦海之水照徹的漆黑,方才這才是其本色,混雜天地間一切苦痛。
身后,一株菩提樹扎根苦海,助他對抗著苦海侵蝕,讓他一身道力得以回歸。
隨著道力回歸,他的行走愈發輕松。
“這小子……是那株菩提?”
原本等著看好戲的諸界強者,不約而同面露驚疑。
視線紛紛落在季驚秋身后的菩提樹。
這似是觀想造物、心靈伴生物,如果他們也能栽下一株菩提樹伴身,或許就能無拘苦海威懾!
“不止是菩提樹的妙用,這小子先前可沒用菩提樹護身。”
一位圣人沉聲道。
有人喃喃道:“怎么感覺,這小子就像身懷抗性一般?這玩意還能起抗性?難不成這木釋天平日就讓他這弟子泡苦海之水?”
這番近乎無厘頭的言論,被諸圣無視了,都在揣測世尊一脈的根本法到底有著何等妙用。
季驚秋漸漸發現,苦海透體而過,沖刷自身時,他的心靈圣胎也隨之變得更為堅韌。
不知覺中,海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胸部,直抵鼻下。
到了此處。
縱然是他,前進也異常吃力,且內景天地上空的苦海投影愈發暴動。
到了這一步,季驚秋沒有涉險,選擇了回歸。
“可以了。”
木釋天點頭,季驚秋的表現還超出了他的意料。
這不僅是菩提樹的功勞了,還與他眉心的心月有關。
無上智慧光?
季驚秋的體魄對于苦海之水似乎也有一定的“抗性”。
木釋天心中漸漸有數。
“你有用苦海之水沖刷體魄和心靈圣胎?”
待季驚秋走回面前,木釋天問道。
季驚秋點頭,請教木師這一行為是否妥當。
木釋天贊賞道:“你既然能忍受其實痛苦,那就繼續堅持下去吧,苦海可怖,但對于你我來說,并不可懼,就算難以救人,自保卻是綽綽有余。”
這番話,毫無遮掩地落入了那邊諸界強者的耳中,絲毫不把他們當外人。
“這一戰,我聯邦總共有三大收獲。”
“一是這一戰,我們為此方界域除去兩害,大幅減緩幽海入侵之勢,大宇宙天意降下諸般功德之氣,其中五成會用以平復東煌此次出手牽蕩起的光陰漣漪,三成助我修補報身之身。”
“剩下兩成,你盡管看自己能容納多少,最后剩下的,則打入聯邦。”
季驚秋若有所思,這是這一戰打完了,開始分封嘉獎了。
旋即,他精神一振,聯邦鎮壓四魔之二,減緩幽海入侵,這次大宇宙降下的諸般功德之氣,應當不會小氣吧?
木釋天想了想,道:“這功德,就像是大宇宙支付的‘酬勞’,我觀你現在還沒在坐忘站穩腳跟?”
季驚秋當即與木師匯報了自己為了久駐坐忘做的種種準備。
通過分身融合無上真佛,他雖然不能久駐坐忘,但偶然也能心有所感,闖入這個領域。
而這次突破天人圓滿后,在大宇宙天意的垂青加持下,自然而然進入了坐忘,直到此刻還未散去。
垂青不去,這份狀態就會一直保持。
且面前一切諸敵,都會被天意壓制,就像落入了他坐鎮的小天地,失去天時地利。
木釋天微微皺眉:“淬養神性?這是海拉教你的路子?”
季驚秋點頭。
木釋天沉吟道:
“神性不可倚,天行就是例子,你要把握好其中度,實在不行,就去苦海中洗練一遭。”
“大宇宙天意的垂青還能持續一段時日,你可以借此機會,穩固坐忘心境,事后也可憑借功德加身,久駐坐忘,只是需要消磨功德就是了。”
季驚秋神色微異,這功德這般萬金油?
而不遠處的諸界強者,則是面皮抽動。
大宇宙天意降下的諸般功德,你就拿他來穩定坐忘心境?暴殄天物!
讓五德宮的門徒知道,怕是尋你聯邦拼命的心思都能有。
木釋天頓了下,道:“另外有件事要你去做,我觀你內景天地中,已有一方八寶池雛形,等功德之氣降下,你可用它洗練功德池,直至圓滿,然后送這幾位真靈轉世。”
木釋天攤開手心,十道真靈飛出,在手心上空盤旋環繞。
季驚秋心中一震道:“這是犧牲的諸位前輩?!”
“不錯。”木釋天輕聲,“依循他們上一世的心意,他們會轉世入聯邦,之后有幾位會前往諸界修行,以償因果。”
“這世間真有輪回?”
“真靈往生,自古有之。”木釋天道,“但真正輪回,還不曾建立,這是冥墟一脈的道路。”
聽到冥墟一脈,季驚秋當即將自己之前的經歷道給了木師。
木釋天微怔,未曾料到季驚秋已經與那邊有了聯系,且還取得了對方的認可。
他欣慰道:“道途之路,有舍有得,最難勘破的就是舍,你能心甘情愿舍去一尊護法神,日后所得也當會超出想象。”
他掌心微抬,將十道真靈送入季驚秋內景天地的荷池中。
季驚秋問道:“四位神主、十二神君也在其中嗎?”
木釋天嘆息:“這些年與四魔的對峙,讓祂們虧空的比我還徹底,此次又進行了散道,縱然歸來,也不是他們了,且依循他們的心意,無需刻意去尋,任由發展。”
“祂們當中的有些人,也累了。”
季驚秋默然,此次的前因后果他已經梳理的差不多了。
對于聯邦而言,這一戰的爆發是計劃之中,也是最后無可奈何之舉。
木釋天稍頓,與季驚秋繼續道:
“此次的第二大收獲,則是天魔與死魔的本體,吾周暫時會被鎮壓在苦海之眼下,磨損其本質。”
“至于死魔,則將鎮封在聯邦疆域之下,你若有意,屆時可借其劍意砥礪武道,只是需要小心再小心。”
季驚秋頓時來了興致道:“海拉第二?”
某種意義上,海拉的存在,讓萬年前聯邦的武道得以延續下來。
其對于真種境,鑄就上乘道體,意義重大,幾乎不可取代。
雖然他開辟了天人第六限,可以一定程度取代四守星的存在,但鑄就上乘功體的難度也將隨之上漲了一截 “這需要時間。”木釋天坦然道,“若是能做到,自然最好。”
季驚秋心靈傳音問道:“海拉接下來如何安置?”
木釋天沒有以心靈傳音回答,而是直接開口道:
“我已經和海拉暫時談妥了,祂會留在此地助我聯邦一千年。”
“只有一千年?”
季驚秋愕然。
一千年不短,但相較海拉壽命,和尋常人的一秒沒什么區別。
木師這么好說話嗎?
木釋天輕笑一聲道:“我倒是覺得,應該夠了。”
季驚秋忽然了然。
七帥成道前后不過數百年,木師立下千年之約,已經足夠謹慎,賭的自然是他千年內成就真圣,甚至是超脫。
屆時,千年之約,在他與拉醬的交情面前,不過笑談。
此刻間,白玉京上的偉岸神靈垂下的眼眸中,倒映著兩個渺小身影,他們的言語自然也落入了耳中,卻沒在那雙鎏金色的眼眸中泛起絲毫漣漪,似是不屑一顧。
突然。
季驚秋心靈中傳來了木師的心靈回音:
“哪怕有諸圣主動為我護法,我這具報身也最多再撐一千年。”
“這一戰之所以不得不爆發,主要原因,還在于我也撐不住了。”
季驚秋神色凝重,
他的目光掠過落座佛國中的諸界強者,沒想到這些都是自愿為木師護法,應當是目睹了苦海侵世的嚴重性的自發行為?
看來諸界強者中還是有“識大體者”的。
木釋天輕嘆:“我不懼苦海,卻也難以擔起苦海之重,季驚秋,你要找到自己的路。”
季驚秋很清楚木師的意思。
若只沿循著木師的道路,最后依舊將走向失敗。
“而此次的第三大收獲,就是我們成功喚醒了東煌沉寂于光陰長河上的意識靈光。”
“赫師現在到底是什么狀態?”季驚秋當即請教道。
“半死不活。”木釋天沉默了下,道,“我比他死的徹底點,本體沉淪在苦海之下,這具報身則鎮壓苦海之眼,遙遙相對。”
“不是說真圣不死嗎?”
木釋天嘆氣道:“真圣確實難死,時間足夠,自能回歸,但我的本體沉淪在苦海深處,除非有朝一日苦海平,我的本體才有歷劫而去的機會。”
“至于東煌,昔年他以力證道,只差一步,但就是這一步,功敗垂成,之后他被迫選擇了半合道光陰長河的源頭,所以今天,你才能看到他順流而下。”
“只是……”
“光陰長河的源頭處,有大恐怖!他雖然半活了下來,卻也需要時刻以自身鎮壓源頭,難得清醒。”
季驚秋道:“難道恐怖還在諸世苦海之上?”
木釋天沉默片刻,道:“諸世苦海之眼出現在我們這方界域,或許就與其有關。”
不等季驚秋悚然,木釋天緩緩道:
“我之前有幸見過兩位界域之外的超脫者,與他們有過一番論道。”
“事后我邀請這兩位解救我們這方界域,一切因果,我一人擔之,但那兩位都是毫不猶豫拒絕了。”
“第二位直白不諱地告訴了我兩點根本原因——”
“一是在超脫者眼中,幽海不可懼,但唯獨諸世苦海,最是令人頭疼,哪怕是祂們也不愿過多沾染。”
“第二點……”
“祂們不會干涉任何一個有超脫者正在誕生的界域!”